第183章 投奔國舅的副作用

緊接著的兩日，長安城內頗有些不寧靜，身穿黑色大力士官服的差役們策馬狂奔驚起一陣陣煙塵，百姓紛紛避讓的同時私底下議論紛紛，茶樓酒肆里的傳言愈發多了起來。

發生鬥毆血案的康延坊最為熱鬧，似乎到處都是懸挂腰牌奉命辦案的各路官差，坊內的居民更是平白受了牽連，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總是以訊問的名義被帶走問話，這其中有多少是真正辦案，又有多少是敲詐勒索，便不得而知了。

三日後，兩位富家紈絝的鬥毆所引發的一系列喧囂終於隨著一張告示的張貼塵埃落定。

大理寺在長安城各處城門前都公布了調查結果：昭國坊錢家小公子錢安，此前因一名朝月樓歌姬與鮮於懷發生口角，受了一頓無端暴打之後懷恨在心，卻因對方太過蠻橫，唯恐牽連家族未曾輕舉妄動，后得知陳霄與鮮於懷當街鬥毆，故而冒充陳霄以重金招募打手九名，於天寶十一年冬月處五日夜，在康延坊大街上伏擊鮮於懷，以致其至今尚未蘇醒，案發後錢氏一族假借行商名義舉家逃離長安，大理寺已經向各處城池發放抓捕令，陳霄無端遭受牽連，即刻釋放。

告示說的是言之鑿鑿，有心人一看便知這滿滿一張紙上所寫沒一句實話，不過這便是上位者之間的權衡與妥協，即便有人覺得不對勁，卻也不敢口無遮攔地到處嚷嚷天道不公。

苦主鮮於家都未曾跑去大鬧大理寺為兒子討公道，自己這些看戲的群眾也就不必多費唇舌以免招來殺身之禍了。

大理寺門前，入獄三日的陳霄在兩名牢頭的護送之下邁著蹣跚的步伐走出陰暗潮濕的牢房，回望一眼那黑洞洞的入口，一陣膽寒襲來，令他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兩名牢頭見狀，紛紛笑著上前安慰：「陳公子大難不死，理當開心才是，咱們兄弟的確有些礙眼，那便恕不遠送了，還請陳公子多多珍重，希望你我再沒有相見的一日。」

陳霄一聲苦笑：「兄台所言極是，長安城雖然繁華似錦，卻也有著陽光照不透的陰暗地方，是在下將有些事想的過於簡單了。」

出了大理寺，皇城外的大道上一輛馬車停在對面等候，李昀將車簾撩起，隨即朝著站在一邊的小廝吩咐：「還不快去將你家公子攙扶上車？」

因為陳霄的身上有傷，馬車的車速並不是很快，以免顛簸的路面引發陳霄的不適，看著坐在自己對面一臉淡然的李昀，陳霄忽而沉聲問道：「你用了何種代價將我從大理寺監牢里撈出來？不會將咱們的老底全交出去了吧？」

「陳公子慎言，我與你不算熟識，只不過是你家的下人求上了門，我這才本著同僚一場的情分出手幫忙，至於你能給相爺什麼來換取自己的性命，當真與我無關。」

陳霄冷冷瞥了一眼李昀：「此處沒有外人，何必遮遮掩掩？楊國忠那廝是不是打算接手我陳家的金礦？」

李昀沉默了片刻，雖然沒有開口說話，陳霄卻已經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他憤然舉起右手，握拳便要砸在車廂之上，卻因動作太大牽扯到了傷口，原本憤恨的表情突然變成了齜牙咧嘴一般的猙獰之色，讓人忍俊不禁。

「其實早在我準備入京報仇之時，你已然知道這樣一個結果，以陳家的地位，根本不可能保住礦脈，為何當時不與我明言？」

李昀斜眼看了陳霄一眼，繼而開口說道：「當初你一心為父報仇，我說這些你能聽進去？銀票這東西的確可以控制一座城池、一道之地，甚至整個大唐的經濟，但你我的根基太淺，根本不可能守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代價便是如現在這般丟失所有的籌碼。」

見陳霄冷著臉色不說話，李昀長嘆一口氣：「其實此前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路線發展，如果你一直躲在相府里不惹事，或許至少還可以堅持一兩年，只可惜你沒能安耐住性子惹了鮮於懷，導致投奔楊國忠的副作用提前發作。」

「我的確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楊國忠與鮮於仲通之間的情分。」

「都是因為利益而捆綁在一起的陰謀家，他們之間又有多少情分可言。」李昀淡淡一笑，「其實你若能站在楊國忠的立場上去思考這件事，便不難發現他為何要對你下手。交州那處金礦自然是原因之一，卻並非主因，試想一下，你若是一***首，自然也不希望下屬在最需要緊密團結共同對外的時候發生內鬥，既然你不聽話，那就別怪楊國忠辣手無情。能夠解決掉你這個不穩定因素的同時，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既然他已經打算將我除之而後快，為何現下又同意留我一條性命？」

「因為我跟他說，趕狗入窮巷，必然會逼得狗急跳牆，若是陳家有了準備，將他所需要的東西徹底毀了大家一拍兩散，這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陳霄揶揄了兩聲，並未開口駁斥，雖然他不願意被比喻成狗，李昀說的卻全都是事實。早在自己入京之前，他已經做出了布置，只要自己這邊出了事，金脈便會被直接炸毀。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就這麼返回交州？我不甘心，鮮於仲通不死，我絕不回去。」

「你可以不用回去，不過也不能留在長安，雖然交出了金礦，但銀票的秘密卻還是掌握在我們手中，無論如何，銀票使用起來遠比從交州運金子交易來的方便快捷許多，既然楊國忠沒有藉此要你的命，這時候便不會再補上一刀，你可假借巡查各處錢莊的名義暫且離開京城，以免再次受人暗算。」

「事已至此，我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陳霄苦笑一聲，「只可惜我大仇未報，如今又丟了金礦，當真是無顏面對陳家父老。」

「陳兄放心，金礦只是借楊國忠使用一兩年，到時候他會連本帶利返還給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