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的錢只有我和媽媽才能花

第118章 你的錢只有我和媽媽才能花

長春園中。

裴湛山與一眾下屬都是坐在貴賓席中聽著戲。

樊玲則是帶著念念坐在二樓的包廂中。

戲台上,眼下最當紅的一個花旦正咿咿呀呀的唱著,但見她身段妖嬈,媚眼如絲,唱到精彩處,台下轟然叫好,裴湛山也是鼓了掌,見他如此,他的一干手下更是不甘寂寞,高聲叫好,鬧得十分厲害。

「唱得不錯。」裴湛山原先倒是不愛聽戲的,聽不明白,但這兩年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倒是從這京劇中慢慢咂摸出一點味道,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愛進戲園子聽上幾齣了。

「大帥說的是,這小桃紅的唱腔清新細膩,更為難得的運氣酣暢,顯然是小時候下過苦功夫的,在花旦中當真是不多見。」裴湛山身後的一個下屬顯然是個懂戲的,附和著開口。

裴湛山點了點頭,手指倒是跟著唱腔打起了拍子,那拍子十次有九次都沒打在點子上,一旁的屬下想說什麼,礙著裴湛山素日的威勢,又是閉上了嘴。

一折子戲唱完,那花旦向著台下柔婉行禮,台下又是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裴湛山剛和手下吩咐了一個「賞」字,就見一道小身影站在了自己面前,對著他喊道,「爸爸!」

「閨女,你怎麼來了?」裴湛山有些意外的看著女兒。

「不許你看,」念念張開了胳膊,不讓他再往上台上看去,兇巴巴地開口,「你跟我上去,到媽媽身邊去!」

「爸爸跟幾個叔叔聊聊天,一會就上去。」裴湛山哄著女兒。

「不行,」念念叉起腰,發起了脾氣,「你現在就跟我上去!」

見女兒發火,裴湛山登時沒了脾氣,只起身牽起了女兒的手,當著一干人的面,被女兒收拾得服服帖帖。

「這大小姐今年才四歲多,脾氣就這般大。」看著父女倆的身影,有人小聲嘀咕。

「可不是,大帥就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嬌慣的厲害了些,只怕這世上也只有她敢這麼和大帥說話。」

念念才不去管別人說什麼,她牽著父親的手,高高興興地進了包廂,對著樊玲脆生生地喊了句,「媽媽!」

樊玲回眸,見裴湛山竟是進來了,她的眸心有驚訝之色劃過,只站起身來,對著裴湛山喚了句,「大帥。」

裴湛山點了點頭,也沒有出聲,一時間屋子裡安靜的有些尷尬,念念轉了轉眼睛,一手抓住裴湛山的手,一手去抓著樊玲的手,讓他們倆都是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是擠在兩個人中間,說,「好啦,現在可以聽戲了。」

裴湛山撫了撫女兒的發頂,剛要命人開戲,就見念念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對著自己又是兇巴巴地開口,「不許你賞錢,你的錢只有我和媽媽才能花,不許你給別人花。」

裴湛山看著孩子那張粉嘟嘟的小臉,只覺得忍俊不禁,他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字,「好。」

念念這才滿意,端起了果汁喝。

裴湛山向著樊玲看去,樊玲迎上他的目光,只覺得心裡微微收緊了,她不曉得裴湛山會不會誤會,誤會是她攛掇孩子去管他,她其實從未教念念說過這些話,但孩子雖小,卻也能感受到她的悲傷,很明顯念念是向著她的,裴湛山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去吧,念念的舉動只讓她心裡十分溫軟,她伸出手攬住了孩子,念念依偎在她懷裡,蹭了蹭小腦袋。

日子已進了四月,雖是春天,可符遠城中位於東北,早晚間仍是冷的。

樊亭數了數家中剩下的錢,已是不夠給葉廷深抓藥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仍是將家裡的錢全都帶上,去了醫館。

「邱大夫,麻煩您再通融一下,再給我抓一個月的葯吧,我下次就把錢還上。」樊亭央求著。

「葉太太,上個月已經給您賒過一個月的葯了,我也有一大家子要養,大家都不容易的。」大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著樊亭無可奈何地開口。

樊亭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她低下頭,默默地走出了醫館,漫步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春風吹在身上,仍是讓人覺得刻骨的冷。

樊亭路過了一家髮廊,路過後又折了回來,她向著那招牌看了片刻,終是走了進去。

「太太,來做頭髮?是要燙卷?」老闆看見樊亭,上前招徠道。

樊亭搖了搖頭,輕聲道,「老闆,你們這收頭髮嗎?」

聽著樊亭的話,老闆臉上的熱情之色瞬間消失了,他打量了樊亭一眼,說,「把頭髮散下來我瞧瞧。」

樊亭鬆開了頭巾,如雲般的長發鬆散了下來,一直垂到了腰際。

她的頭髮柔軟黑亮,閃爍著動人的光澤,她自幼便長著一頭好頭髮,小時候帶她的乳娘每次給她梳頭都要誇上一通,乳娘總愛說,誰也沒有亭亭的頭髮好。

老闆上前揉了揉樊亭的長發,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豎起了三根手指,「三塊大洋。」

「六塊。」樊亭動了動唇,將價格翻了一倍。

「太太,打劫啦?」老闆刻薄的開口。

樊亭也不多言,轉身就走。

「哎,等等,算我做個好事大洋,不能再多了。」老闆見樊亭要走,又是出聲喚住了她。

「好,。」樊亭點了點頭,在鏡子前坐下,由著老闆拿出剪子,將她的長發一縷縷地全都剪下,那老闆下手黑,巴不得把樊亭的頭髮連著髮根一道薅下來,只將樊亭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剪的參差不齊,難看極了。

樊亭沒有法子,只得用頭巾將頭髮包好,在尾端打一個結,乍一看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她從老闆手中拿到大洋,她顧不得憂傷,匆匆去醫館為葉廷深抓了一個月的葯。

她不知道下個月該怎麼辦,現在的情形,她只能把眼前的事兒顧好,哪還能顧得了下個月。

她回到了家,葉廷深已是起來了,在燈下做著校對稿,看見樊亭回來,葉廷深站起身,從她手中將葯接過。

「累嗎?」葉廷深問。

「不累。」樊亭微微笑了。

「怎麼把頭髮包起來了?」葉廷深留意到樊亭的頭巾。

「哦,我的頭髮太長了,留著礙事,我去店裡剪短了,包起來方便些。」樊亭若無其事的說著,繫上了圍裙,打算去做晚飯,葉廷深卻是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樊亭回眸像他看去,就見他竟是伸出手,似乎要將自己的頭巾取下。

樊亭眼中有慌亂之色劃過,她向後退了一步,說,「老話說剪髮丑三天,你先不要看。」

葉廷深眼中微微一暗,他什麼也沒有說,只一手攬住了樊亭,另一手不由分說地取下了她的頭巾。

葉廷深的瞳孔劇震,不敢置信般地看著樊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比小男孩的還要短。

「你去賣了頭髮?」葉廷深聲音澀然,「為了給我抓藥?」

「不是的,廷深,我不好意思說,我前幾天梳頭髮的時候,看見頭髮里長了虱子,我是沒法子才把頭髮剪成這樣的,好撒藥粉。」樊亭的心亂的厲害,連忙找了個拙劣個理由。

葉廷深面如死灰,他慢慢地鬆開了樊亭,轉身向著屋子裡走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卻走得極快。

樊亭瞧著擔心,也是跟了進去,就見葉廷深拉開了最裡面的抽屜,她知道的,那裡面放著一把槍。

她看著葉廷深取出了那把槍,向著太陽穴指去,她發出了一聲驚叫,想也未想便是上前將那把槍從葉廷深的手中奪了過去。

「把槍給我。」葉廷深的眼底布滿了血絲,向著樊亭伸出手。

「不……」樊亭搖著頭,淚水衝上了眼眶。

「我讓你把槍給我!」葉廷深第一次對她發了火。

「你要死,就先把我打死好了!」樊亭喊出了一句話來,淚水也是跟著滾下,「我都沒有放棄,你為什麼要放棄?」

「我正在拖累你,沒有了我,你會比現在過得更好!」葉廷深聲音嘶啞,低吼著吐出了一句話來,話音剛落,他又一次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出一大口血,樊亭大駭,將手槍丟下地上,上前扶住了他,她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輕泣了起來。.

濟慈醫院。

辦好了住院手續,護士送來了繳費單。

看著上面的數字,樊亭的臉色慢慢的變得慘白。

她孤身一人坐在走廊上,她曉得必須要儘快將這筆錢繳上去,不然葉廷深便得不到救治,醫生不會給他用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

樊亭閉了閉眼睛,慢慢地站了起來。

蘇州,樊家花園。

「老爺,有您的電話,像是大小姐打來的。」

管家一路小跑著,與樊守成開口,樊守成聞言臉色登時一變,匆忙向著書房趕去。

「喂,是不是亭亭?是亭亭嗎?」

父親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樊亭剛一聽見,視線就模糊了起來。

「爹爹……」她的聲音顫抖著,「對不起,爹,對不起……」

「亭亭?真的是你?亭亭,你在哪?發生什麼事了?」樊守成聽見了女兒的聲音,焦急不已。

「爹爹,女兒不孝。」樊亭心裡滿是慚愧。

「先不要說這些,亭亭,你先告訴爹,你現在在哪?過得怎麼樣?要不要爹去接你?」樊守成一連問了好幾句話。

「不用,爹爹,」樊亭吸了吸鼻子,勉力將淚水壓下,「爹,我想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給我匯我一筆錢來,是救命的。」

她當日走得匆忙,所有的嫁妝和財產都留在蘇州,除了留給樊玲的,餘下的應該都在父親手裡。

她是實在沒有法子,只得厚著臉皮與父親打這樣一個電話,樊亭感到羞愧難當,不等父親出聲,又是哽咽著說了句,「爹爹,對不起,讓您替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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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尖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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