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北部
阿安朝著倉庫大門看，那扇沒有完全閉合的大門裡，不斷地傳出浪笑聲和打撲克的聲音，言語更是不堪入耳。
他甚至能想到那個畫面，聲音在時間裡不停抽動，污聲穢語在趙青如的咒罵下竟顯得有了幾分別樣的情趣。
阿安低頭看著手裡的食盒，裡面是肉丸子，他只要想到裡面是什麼肉，就忍不住要嘔出來。
這些是要給趙青如吃的，如果她不吃，會有更加嚴厲的懲罰等著她。
阿安的臉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蒼白，就連嘴唇都沒了血色，他像一個大病初癒的人，站在充滿陽光的地獄里同情著在煉獄里受罰的小鬼。
程歸零走上來攬上他的肩：「以前送飯這事都是楚格乾的。」
阿安推了推眼鏡，清涼的指尖劃過程歸零溫熱的手背：「小少爺，她只是個女人。」
程歸零將阿安攬的更緊：「趙青如從27歲開始便誆騙我們的同胞過來，女的被迫賣Y，男的除了被逼電信詐騙還要賣器/官，你無法想象他們遭遇過什麼。」
阿安沒有說話。
程歸零把餐盒接過來遞給了旁邊的漢子：「她也算罪有應得，阿安，緬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同情心會害了你，也會害了別人。」
阿安不敢想，11歲的程歸零被送到緬江，他是怎麼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活下來的，這10年來他遭遇了什麼。
是什麼讓這個能被殺雞嚇哭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陽光暖暖的鋪下來，程歸零仰著頭張開雙臂，光打在他的額頭，有蒼鷹展著翅從空中飛過在他臉上落下厚重的影。
「阿安，這裡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會玩輪盤賭，我也是靠運氣贏了人生中的第一筆錢。」
程歸零指著在空中盤旋的蒼鷹：「看，它叫小灰，還是個蛋的時候我把它撿了回來。」
他的手指順著小灰飛翔的方向移動：「那邊，會有禿鷲，有禿鷲的地方就有肉，我小時候沒錢吃飯了就跟著小灰去那邊撿肉吃，這邊屍體隨處可見，習慣就好了。」
阿安想起飯盒裡的肉丸子，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看向程歸零，眼底突然散起一層水霧，這是他偷偷喜歡的小少爺啊！
他是柳絮拂面時的騷動不安，是三兩酒後的面紅耳赤，是自己心中的高不可攀。
阿安曾經想過無數次和程歸零來緬江生活的畫面，他以為這裡安逸寧靜，遠的可以讓人忘記世俗的偏見。
他們或許會在朝夕相處里生出情意，會攜手同行走過這漫長的餘生。
可程歸零似乎墮入了地獄，或許有一個人能把他拽回人間，那個人是謝重啟，也必須是謝重啟！
阿安去找彼得吊水時給重啟發了條信息他寫：我求求你了謝重啟，你來救救小少爺！
看到阿安發來的信息時，重啟正在和謝重一告別，她說明緣由后謝重一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他只說了幾個字：「注意安全。」
謝重一不知道要以怎樣的理由來留下重啟，告訴她自己心意嗎？告訴她自己的不舍嗎？
告訴她，我喜歡你嗎？
謝重一把飯盒打開，舀了一勺宮保雞丁，他把勺子遞在重啟嘴邊：「姐，這是你最愛吃的。」
重啟啊嗚一口含住，舌一卷便把那肉丁掃入了口中，她含糊不清的說：「今天的菜淡了些。」
謝重一低頭快速的舀起一勺送進嘴裡，他似乎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彌補自己的不甘。
他點了點頭，突然喉嚨有些堵：「今天的菜，比往常的都好吃些。」
「是嗎？」重啟伸手舀了一勺。
謝重一點頭：「是！」
飯後，他把飯盒收拾好，他始終低著頭臉上也沒有什麼神情，平靜的有些古怪，再抬頭，看向重啟的眼裡有難以釋懷的不舍和無奈。
他說：「我等你回來。」
透過飛機的舷窗能看到荒原一樣的雲朵被秋風捲成各種形狀，被吹成各種味道絲絲縷縷的飄入大地。
重啟看著雲層喃喃：「是不是每個人都嚮往一個不染塵埃的世界？」
「這世界是乾淨的，只不過塵埃來了又去。」
突如其來的一句，重啟轉頭。
眼前的人不是淼燃又是誰？
「你怎麼在這？」重啟問。
鬼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直到現在飛機起飛了，他都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那晚重啟說，歸零重啟是一個人最頂級的能力。
其實在那刻，他放下了對程歸零的怨恨，卻感覺又有什麼東西悄悄的被灌入了心扉。
是什麼呢？是曾經執著過的那個夢嗎？是現在坐在自己旁邊看雲的女孩兒嗎？
重啟揚眉，眼裡透著戲弄：「你不會是怕我把你的照片發到網上去吧？」
淼燃調整了下座椅靠背，答非所問：「他只不過是你人生里一本合上的書，你又何必去自尋死路？」
「自尋死路？我喜歡這個詞！」
「我跟你去！」淼燃說。
重啟挑眉：「你知道我要去哪嗎？」
「因為知道，所以才陪你去。」
重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你不上課了？」
「我的導師回來了，我就可以休息一下。」淼燃答。
對話截止在此，一路上二人再也沒有說話，似乎心照不宣的再等待飛機降落。
可淼燃萬萬沒想到，下了飛機，重啟竟然不認識路。
淼燃黑著一張臉朝著重啟吼：「你竟然不知道怎麼去程歸零那？」
重啟點頭：「我主要沒走過尋常路。」
「趕緊聯繫啊，你知不知道這邊有多亂？」
重啟撓撓頭：「國外沒信號吧？」
淼燃徹底抓狂了：「大姐，這邊國內移動聯通電信都可以用，你怎麼不提前聯繫一下？」
「我這不是想給他個驚喜嗎？」
淼燃：「這可真夠驚喜的。」
重啟聯繫了阿安，阿安告訴她北邊人民正在進行反軍隊抗議活動，安全部隊正在使用暴力鎮壓，讓她和淼燃千萬不要亂跑。
正說著，從外面湧進了一眾手持棍棒和刀具的抗議者們。
淼燃和重啟被逼退到角落，重啟的手機被撞落在地上，隨後被逃躥的人們爭先恐後的踩上了去。
她聽到阿安的聲音像磨破了的舊磁帶一樣從破碎的屏幕里傳出來。
重啟想撿卻看到有穿著特裝的人朝著這邊走來，她一把薅住淼燃的頭髮：「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