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的身體里有密不透風的故事

重啟想學著寫詩，她想投其所好，轉移程歸零的注意。

她可以和他舉杯邀月，賭書烹茶。

等程歸零放下了戒備或許就會把手機還給她，現在的重啟不求別的，只求有一部手機，能讓她看看時間，翻翻手機里的照片便好。

人的心是需要慰藉的，不然憂鬱就會在日暮里瘋長，會長成帶刺的藤，會纏繞在心上，久而久之就會血肉模糊。

重啟拿起桌上的稿紙，上面果然寫了新的短句：孤懸的鳩巢，是老馬濕潤的眼眶。

重啟將瓶里的退燒藥倒進掌心，她卻一時間找不到可以順葯的水。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藥丸上的糖皮，牙一咬，乾咽了下去。

哪知藥丸調皮直接黏在了食管上，重啟撐著脖子順了幾下依舊黏著不動，她只好跑到院子里，蹲在長廊上渴望舀一捧河水。

當一雙半瞌著的輕蔑的眼睛對上重啟驚愕的視線時，重啟險些噎死過去。

「鱷鱷鱷鱷鱷.....」

楚格將她提起來：「你餓了？」

重啟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水面：「魚...魚！」

楚格擰眉：「噎著魚刺了嗎？」

重啟翻了個白眼：「水！水！」

楚格遞給她一瓶醋：「用醋泡一下。」

重啟無奈只好接過醋瓶把卡在嗓子里的藥丸順了下去。

「這國外的醋沒有國內的酸啊。」

楚格憋笑：「醋不能瞎吃。」

重啟盯著楚格看，四月的緬江熱的好像烤爐，站在長廊上的楚格像一塊待烤的牛奶餅乾。

重啟閉著眼都能嗅到楚格身上濃郁的奶香。

「楚格，你會寫詩嗎？」

楚格搖頭，額間的碎發隨著搖頭的頻率擺動，像鍾一樣把重啟拉回到洛城的程家。

她還記得自己在程家呼風喚雨的日子，那日子爽的就像緬江四月加冰的檸檬水。

尤其是和程序、楚格呆在一起的時候，吃喝玩樂就成了三人的生活主旋律，它阻擋了無聊日頭裡的寒冷，讓冬季的大雪都不會顯得蒼涼。

楚格喜歡格桑花也喜歡打雪仗，他像一頭麋鹿一樣在雪地里蹦躂，白色的運動服，雪地靴，黑色的蛋殼帽就成了一群嚴肅的保鏢中最時尚的裝扮。

他會對著重啟笑，會露出淺淺的酒窩和虎牙，可愛的就像麋鹿脖頸間的鈴鐺，只要晃一晃就足夠耀眼。

只是重啟似乎從被楚格拋棄的認知里逃不出來了，她固執的等著楚格的解釋和道歉。

然後在日復一日的等待里，她被同樣活力可愛的程歸零吸引。

重啟沒有談過戀愛，她認為談戀愛就是一起玩，一起高高興興的玩。

直到她被帶到緬江，經歷了那些不堪的對待，她才重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到底什麼是愛？

是兩個人在一起坐過山車？是兩個人在一起喝檸檬水？或者是更深奧更加哲學的東西？

我們每次的選擇都有後果，可怕的是你忘記了自己的選擇卻要過早承受後果。

就像程歸零，他就像重啟忘記選擇時，洶湧而來的無法承受的後果。

她感覺程歸零像密不透風的牆，她尋找不到一絲可以喘息的縫隙。

他霸道不講理，惟我獨尊，他甚至有些冷血，重啟覺得程歸零的身體里沒有屬於人的溫度。

都說皮膚髮涼的人，心也是冷的。

直到楚格出現在緬江，重啟才重新看到希望，或許他真的失憶了或許他根本沒有。

所以重啟總是猝不及防的去試探，人在放鬆警惕的時候是最容易露出破綻的。

重啟走進屋子，拿起桌上的稿紙和鋼筆，她咬掉筆帽，瀟洒「揮毫」寫了一個大大的「閱」。

「楚格，你有手機嗎？」

楚格點頭拿出一個類似對講機的東西，重啟接過來：「能打國際長途嗎？」

「不能，這就是一個對講機。」

重啟隨便按了一個按鈕：「楚格，youidiot？」（小傻子）

所有保鏢的耳麥里均傳來這一句蹩腳的英文，程歸零擰眉，按了下耳麥：「胡鬧。」

重啟聽有人回應，她興奮的就像是自己在荒島飄了幾月突然天空中傳來螺旋槳的響聲一樣。

「這邊安全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哦哇兒！」

程歸零歪了歪頭，他將文件扔在會議桌上：「sorry，ifeisverynaughty。」（家妻調皮。）

眾人皆笑。

程歸零按了耳麥：「重啟，我是程歸零，想看動物表演嗎？」

重啟拿著對講機在楚格面前晃了晃：「動物表演，一起去看嗎？」.

楚格點頭。

下午4點，程歸零從一輛裝甲車上下來，身後跟著兩位手裡拿著槍的彪形大漢，他們把一個身材胖胖的頭上帶著黑色布袋的人，扔進了木屋前的河裡。

程歸零說，這條河叫尼羅河，裡面是他飼養的寵物，他從15歲開始便住在這座木屋裡，那時候河裡的鱷魚才剛剛破殼。

六年了，吃人肉長大的鱷魚身體的顏色都是黑的，它們對人的氣味特別的敏感。

重啟站在走廊上，看著水裡的鱷魚慵懶的游過來，它們對水裡哀嚎的食物似乎並不感興趣。

重啟吞了吞口水，周邊是圍著一人高的鐵絲網，被圈住的那些草叢是為鱷魚們爬上岸遊玩準備的嗎？

重啟看著河裡玩命撲騰的人，黑色的布袋被他扯去，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阿德？

程歸零蹲下來，他嘴角叼著一根稻草，玩味的笑：「阿德，有些東西不能碰的。」

阿德不知道說了什麼，應該是本地話，重啟一句也沒聽懂，只見程歸零滿意的點頭。

他朝著身後的大漢作了個手勢，大漢把在水裡撲騰的阿德提上了岸。

阿德跪在程歸零腳下，雙手握著他的腳腕，似乎在行一個虔誠的禮。

程歸零把左手放在阿德的頭上，阿德磕了個頭，隨即站起來立在程歸零身後。

程歸零轉頭看著重啟：「怎麼樣？好玩嗎？」

那臉上得意的表情，像一個討要表揚的孩子。

重啟愣愣的看著阿德，看著他不停顫抖的胖胖的身體。

程歸零走過來，捧上重啟的臉，指尖薄涼的溫度讓重啟覺得他的掌心裡竟然有溫溫的情動。

「重啟，好玩嗎？」

重啟沒有說話，程歸零看向重啟身後的楚格：「楚格你覺得呢？」

重啟獃獃的看著如深淵一樣的程歸零，那心底的萬丈之下或許有被他保護的密不透風的故事，可重啟再也沒有膽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