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臉上有東西？」

稀薄雲霧之間，蔥蘢山林隱著人間仙府，

高高的台階，宛如一條通往天邊的朝聖之路。

今天是青雲宗收徒之日，人群熙熙攘攘，穿梭而過，

「陳恆？陳恆？在想什麼呢？」

身旁清秀的面容，是鄰家的姐姐宋玲瓏，兩人一同拜入山門，自小便照拂着他。

即便陳恆人活兩世也很感嘆宋玲瓏的聰慧和少年老成。

——

「陳恆？陳恆？怎麼了？」

眼前依舊是宋玲瓏的面龐，

只是相比當初的稚嫩與青澀，一身青色雲袍飄然脫塵，多了幾分修仙者獨有的縹緲氣息。

陳恆回過神，他們入青雲宗已經十年，並且成為掌門座下的親傳弟子，

「啊，師姐，我剛突然走神了，看見咱倆當初一同拜入青雲宗前的場景。」

宋玲瓏淡然一笑，

「開始追憶往昔了？」

陳恆也搖頭笑了笑，剛才的走神着實沒有道理，可能是閉關這些時日，剛出來有些心緒不寧了。

「走吧，別讓掌門師尊等急了。」

「好。」

兩人踩上飛葉，遁入雲間。

......

二十年前，一無名劍客出世，一柄青色薄劍挑遍青州八大仙宗，

一時間，被奉為青州第一高手

隨後，劍客創立青雲宗，自號青雲尊，廣攬天下英豪。

青雲宗創立后，陳恆和宋玲瓏便是青雲尊座下第一代親傳弟子，

不過現在陳恆是第二代了，

因為修行進度讓師尊不滿，強行壓了一年。

準確的說，是除了宋玲瓏外，所有弟子都被壓了一年，

只不過因為青雲尊第一批收下的親傳弟子，只有他和宋玲瓏二人，

陳恆便也得了個大師兄的名號。

「九轉胎息決你修到了幾層？」

飛葉上，陳恆與宋玲瓏並肩而站，後者率先打破沉寂，

「已經三轉半，到靈犀穴了。」

「破靈犀穴不可冒進，適以隆山穴為根基，反覆沖潤玄龜甲，待其依陰洛圖皸裂后，再蓄力破之。」

「嗯，謝謝師姐提醒。」

陳恆修行天賦不錯，當初入門根骨被評為甲等，這十年也已經修至築基，雖稱不上神速，卻也算是略有稟賦，

但和宋玲瓏相比，就遜色太多，

五年前宋玲瓏便破了開光期的九重雷劫，到了融合期，

比之他現在也高了兩個大境界，

至於現在，陳恆甚至都不太敢問，怕傷了自尊。

宋玲瓏側過臉，看向陳恆，笑了笑，眸中有些蕭索，

「我們好像生疏了許多，以前你都喚我玲瓏姐。」

聞言，陳恆撓頭，有些訕訕的笑了笑，

「可能是閉關的有些太久了，不太適應。」

「偶爾也要往紅塵走走，你閉關這些時日，山下也發生不少事情。」

「是，之後我便到宗門接任務，下山看看。」

宋玲瓏轉回臉，風吹起她的髮絲，撩至身後，

飛葉穿梭於雲霧間，

下方便是群山，一座接一座，遠遠落在身後，

「修仙修著修著，就不是人了......」

聽到宋玲瓏的話語，陳恆也不禁有些感慨，

他倒還好，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對這裏無依無靠，無父無母。

但宋玲瓏不像自己，她在塵世中還有父母，

只是十年修行她從未回去看過，此刻言語，陳恆一時也不好分辨其心念。

沉吟片刻后問道，

「玲瓏姐，你認為仙凡有別么？」

一旁的宋玲瓏看他一眼，垂眉低思，后道，

「仙凡有別，有別於生死。」

「那，我聽說有些人為了徹底斬斷塵緣，會選擇屠戮親人，

玲瓏姐，如果有一天，你也因為塵緣遇到心魔，那你會怎麼選？」

宋玲瓏嗤之一笑，

「不過是將無能遷怒於他罷了，心魔只能心解，便是其人身死，念，便斷了？」

她扭過頭，好看的眸子緊緊盯着陳恆，反問道，

後者點點頭，

「心魔只能心解，我也同意玲瓏姐的說法。」

「到了。」

飛葉落下，最高峻的山峰處，坐落着一間恢宏的大殿，

二人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面，飛葉縮小，飄向宋玲瓏，

她走在前方，大步流星，一道話語淡淡傳來，

「你是我唯一未斷的塵緣。」

啊，啊？

跟在後方的陳恆怔在原地，

剛才，宋玲瓏是不是說了什麼？

嘶！——

堪堪反應過來的陳恆，心中驟然掀起波濤，

這，算表白嗎？

「陳恆？走啊。」

「啊，哦，好。」

也不一定吼，只是道友間論道而已，

嗯，塵緣嘛，不一定就是指那啥，

家人也算塵緣——

但，唯一是什麼意思啊？

我丟雷啊——

陳恆跟在宋玲瓏身後，心中默默泛起漣漪。

二人邁進大殿，

恢宏的白玉柱高聳無邊，若不有意抬頭，便看不見大殿的頂部，

滿溢的靈氣滲在空中，續起淡淡的白霧。

大殿兩旁坐滿了人，十數個，

都是青雲尊的親傳弟子，見到二人，連忙站起身子，

「大師兄，大師姐。」

二人向兩側微微點頭示意，

高大座位的下方空着幾個位置，

宋玲瓏向左邊坐去，陳恆本想坐到右邊，卻被宋玲瓏拉住了手，

「我們坐一塊吧。」

感受着手上滑嫩的觸感，陳恆心中不禁一盪，

「玲瓏姐，這樣坐是不是有些亂了，常儀跟常式還沒回來。」

「不打緊，他二人去了人國有要事在身，今日來不了，有空位的。」

望着宋玲瓏清澈的雙眸，陳恆不再堅持，被牽着坐到一邊，

下方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陳恆老臉一紅。

「咳，師尊一會便要到了，莫要喧嘩，」

「是！」

宋玲瓏依舊牽着陳恆的手，

本來他以為宋玲瓏應該有話要跟他說，即便是沒話找話，也要為把他拉過來找個借口，

但此刻卻只是默默牽着自己的手，

嘶...

感受着手邊的嫩軟，陳恆微微閉上眼，心中默念靜心訣，

卻也沒再動作，任由兩人的手這樣牽着，下方眾師弟師妹的神色也是再度精彩起來。

終於，一陣龐大又清肅的威壓到來，是師尊的氣息。

宋玲瓏也終於鬆開了手，陳恆心中悵然若失，

卻也知道禮數，站起身子，看向大門口，

迎接那熟悉的——

身形。

「師尊。」

整齊的口號落在耳邊，只有陳恆未曾開口，他愣愣站在原地，彷彿魔怔了一般，

因為，在他的眼中，這個邁進大門的怪物，

哪裏有師尊的模樣。

修長的四肢漆黑如墨黑煙縈繞在身邊宛如毛髮，在其上漸漸升騰，

若隱若現的暗色鱗片覆蓋表面，卻也露出下方的暗紅底色，

怪物走到他的面前，猩紅的雙眼盯着陳恆，陳恆也抬起頭，怔怔看着怪物，

「陳恆，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