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姐，我後悔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氏卿若，得沐天恩，貴為皇后，然其恃恩而驕，侍寵放曠，結黨營私，弄權後宮，冒天下之大不韙，實屬十惡不赦，有失婦德，難立中宮。黜其皇后封號，貶為庶人，退居思己宮檢言思行。」

江卿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言不發盯着明黃的聖旨，兩行清淚劃過其絕美的臉龐。

「唉——」看着眼前身處絕境也依舊高貴出塵的女子，高齊無奈喟嘆。

江氏不愧是艷絕京城的第一才女，這通身的氣度壓過京城任何一位世家小姐。

只是當今聖上卻是個眼瞎的，可他也不過是個奴才，除了惋惜，也別無他法。

「皇後娘娘，白老將軍的舊部已將眾人下葬，您且安心。」

「高公公，你會有福報的。」

語畢，江卿若低頭叩首，「臣妾，謝主隆恩。」

十二月的京城，大雪紛飛，這是江卿若在思己宮待的第三天，聽着屋外傳來的嬉笑聲，她放下手中的筆，面前整整齊齊疊著幾十卷抄好的經書。

呵，這麼快就忍不住了嗎？

想她江卿若花了整整十年將顧靖宇從一個腹背受敵的太子一步步扶持到如今的天子之位。她為他掃平一切障礙，為他沾了滿手鮮血。

她以為顧靖宇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

前他當着她的面下令以謀逆之罪將江白二家滿門抄斬，那時起，江卿若便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顧靖宇亦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

「喲，這不是我的好姐姐嗎。」柔貴妃一身珠光寶氣，滿臉嘲諷。

「第一才女也不過如此，如今也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而已。」

「宋芷柔，是他讓你來送本宮上路的吧。」

「你還是一樣，聰明的令人討厭，呵，不過宇哥哥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過分聰慧的樣子。江卿若，你憑什麼永遠高高在上，你憑什麼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愛，憑什麼從小到大你事事都壓我一頭。」

「怎麼，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一副清高自傲的樣子。」

看到面前女人神色間不經意露出的憐憫，宋芷柔氣的直接讓人挖出她的一雙眼睛。

「江卿若，你就別裝了，很疼吧，可這根本抵不過我這麼多年的委曲求全。就因為你的身份，我明明和宇哥哥相愛卻必須給你騰位置！」

屋外又傳來腳步聲。

「柔兒」，顧靖宇從屋外走進來，憐惜地將宋芷柔擁入懷中，「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江卿若死死地抓住衣角。

真可笑，她的心還會為這種人跳動。

「顧靖宇，從相遇開始便是你的局嗎？」

相遇，嗎？

顧靖宇一時怔住。

御花園中，少女翩翩起舞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眼前，年少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等反應過來時便已經站在少女面前，向來尊貴的太子殿下，竟然第一次不知道手該往哪放。

「小女江卿若見過太子殿下。」眼前的少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萬福禮，他只看見少女毛茸茸的頭頂。

摸起來應該跟嫻妃娘娘養的貓兒一樣，是軟軟的吧。

心裏這麼想着，卻怕嚇壞了女孩兒，按下嘴角的弧度淡淡抬手，「免禮。」

其實他早在畫像中見過她，他所設計的相遇也不是如此，可當那時的太子殿下真的見到鮮活的少女時，什麼計劃，什麼利用都被拋在了腦後，他只想離花叢中的少女近一點。

他應該曾經是喜歡過她的吧，可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般。

誰讓她江家在百姓中的名望比他這個天子都高，誰讓她有個做大將軍的外祖父，功高震主。..

想到這，男人的目光中流露出厭惡之情。

「沒錯，從頭到尾，都是個局，你在朕心裏，比不上柔兒半分。」

「江氏，念在你我多年夫妻情分，朕准你留個全屍，你死後，朕會追封你為敬德皇后，你且安心去吧。」

「呵——」血水從空洞洞的眼眶滑落，雙眼刺痛卻比不上心裏的疼，「敬德，可真是諷刺。」

高齊已將鴆酒送至她手邊。

「顧靖宇——

這不仁不義的皇位，你可得守住了！」

仰頭將鴆酒飲下，江卿若往書桌反方向緩緩走去，她的血可不能弄髒了給父母和兄長，還有外祖父一家寫的往生經書。

胃裏翻江倒海般的疼，面上卻不動聲色，江卿若覺得自己身子愈發沉重了，失去意識之前，她好像看見了那張滿眼慈悲的臉。

「長姐——我後悔了……」

法華寺中，名滿天下的念安大師低聲念了句法號，停下了手中的木魚，「長安——」語畢，竟是生生吐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