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路轉溪頭忽見

第九十八章:路轉溪頭忽見

——————另有玄機

本着這些妄想雜念,賈珍對於秦氏可卿作為兒媳,也就認可下來:

既要讓她及背後的忠順親王勢力,清楚地知道賈氏目前只是安心過日子。賈珍更是心裏過多的私心雜念,以及實在太垂涎秦可卿的美色。

藉著對她的羞辱,來達到對忠順親王某種程度的報復?或許賈珍心裏有這樣的借口。但他明著對秦氏可卿極為關愛,給她優渥的生活待遇,暗地裏對她百般騷擾,不如直接說是他的私慾難耐。

待秦可卿好,這自然是公開的好事。可對秦可卿的凌虐,賈珍卻並不吝惜、心軟。

這樣的事難以查證,再加上忠順親王並不敢聲明秦氏可卿是自己的女兒——那樣的話,就坐實了忠順親王這一方的勢力,早就有了對太上皇及其他皇子不軌的心思。

總之,賈珍敢於做這樣的事,除了忠順親王很低調以外,就是自己過於狂妄,認為還能再找機會興風作浪……。

屋外的暴雨仍然在持續,電閃雷鳴已經不多。室內的燈燭火焰跳躍了幾下,馮紫英起身去剪燭花。

賈璘默默地說道:「既然如此,秦氏可卿的榮譽與身命,是必要保住的。」

馮紫英聽罷這話,身子不禁一震。他手裏拿着的剪刀略有停滯,油燈隨即爆出輕微的「畢啵」聲,又閃出一個小火花。

放下剪刀,馮紫英走回對面坐下,緩緩地說道:「我以為璘哥兒英豪,所以交往。現在看來,璘哥兒更有膽氣。」

從他的神態中,賈璘大約可以看得出來,在那場奪嫡、奪宮之變是什麼樣的特別風雨。

賈氏及包括馮氏在內的這些勢力,極為看好二皇子軼端。可這些人或者因為膽小,或者因為想再觀望幾年,卻被軼正一方先下了手。

當然四皇子軼行及其一方勢力,也是這樣考慮的。

至於哪位皇子更為英明神武,結果就還是史書常見的話——誰坐得大位,誰自然就是。

這種事豈能多與言論,賈璘鎮定地回視着他說道:「天下事,我等該做的還有很多。」

聽了他這求同存異的話,馮紫英不禁暗呼口氣,目光重新柔和下來。

嘆了口氣,他不禁無奈地說道:「我們畢竟年輕,都只是血勇罷了。」

「嗯,理應用在安定家國的上面。」賈璘點頭稱是,再接着說道,「漢土不安,萬民流離,這是我們不能漠視的。」

馮紫英一怔,眼神又有些茫然。

「災患不斷、多有盜賊,官吏腐敗、外敵窺伺。!」賈璘接着說道,「我們不應該為此奮身嗎?」

馮紫英一時無話,只得用沉默應對。

「馮兄說是願意與我交往,璘何嘗不是?我們當初結識絕非只因偶遇,這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賈璘乾脆地說道,「你想結交我為助力,我也有希望得你相助的念頭。天下事,原本就是這樣簡單。」

馮紫英先是發楞,隨即也就笑了。

「彼此利益相關,更應該首要放在對付外敵、收復失地的大事上。若是只知一味內耗,那是多麼危險的事。」賈璘接着說道。

馮紫英更加明白了:坐在對面的賈璘,不是有關太上皇、二皇子、當今皇帝、四皇子之中的任何一方,或者乾脆說是混合起來的代言人,是站在了大成國政的總體立場。

屋外的大雨逐漸小了一些,門窗上被風雨襲擊的聲響也減弱許多。

賈璘緩和一下說道:「暴雨不終朝。

天下必得清明,乃在我輩。」

沉默許久后,馮紫英不由得拱手說道:「璘哥兒青年才俊,在下卻多是魯莽。若他日有能效力之處,馮某絕不退避!」

「馮兄為人俠肝義膽、忠勇可鑒!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攜手並肩,為天下人做一番大事業!」賈璘拱手回道。

兩人再共同賭誓,彼此不相背諾。

「現在既已說明,璘哥兒又欲何為?」馮紫英接着低聲問道。

想了想,賈璘回復道:「這件事要解決,正好可與另一件事聯繫起來。」

馮紫英「哦?」了一聲,聽他繼續說下去。

賈璘就把冷子興說的那兩家豪門爭執那件古董的事,大致對他說了出來。

「是忠順親王與北靜王之爭。」馮紫英不禁笑了。

忠順親王的府內,有個僕人偷得那件古董,聯繫到了冷子興,又轉賣給了北靜王。

北靜王見到了那隻青銅尊,再請人暗中訪查之後,就知道是從忠順親王那裏流出來的。

這兩人本就立場不一,北靜王原本可以買下這隻尊,再找個機會或者炫耀,或者還給對方以示羞辱。

正要這樣做的時候,北靜王忽然覺得不對,猜測這是忠順親王有意為之的。

這隻青銅尊,就是忠順親王想要試探北靜王的媒介。如果北靜王坦然收下,那就說明他認同與忠順親王站在一個立場,都是皇帝軼正這一方勢力的。

如果北靜王拒絕,那就說明他與忠順親王不睦,甚至與皇帝軼正面和心不和。

燙手的山芋拿在手裏,北靜王的確不好處置。因為他的確是心屬四皇子,並不想與忠順親王為伍。

是還回去還是留下來?還回去,有低頭和歸順的意味;留下來,忠順親王必會派人來聲明,同樣對於北靜王來說是羞辱。

北靜王一時拿不定主意,倒也暫且把冷子興嚇得不見了蹤影。

說到這件事,馮紫英不禁先是發笑,再又說道:「可見彼此都不會輕易罷手。」

賈璘擔心他把話再說回去,連忙說道:「這事解決倒也不難。」

「哦?我倒想聽聽璘哥兒有何辦法。」馮紫英笑着說道。

說到這個話題略微輕鬆,賈璘喝了口茶,再不疾不徐地說道:「馬上就進入九月,寧國府的敬大爺生辰。」

「呃,」馮紫英眨了幾下眼睛,忍不住笑了,「璘哥兒是想,」

點點頭,賈璘回道:「請馮公子代為請託,我買下北靜王手中的那尊青銅古董,轉贈給敬大爺做賀禮。」

——————路轉溪頭忽見

賈璘說得語氣很輕鬆,馮紫英卻有些遲疑。

盯看他一會兒,馮紫英略微搖了搖頭,低聲勸道:「璘哥兒何必插手這件事。那忠順親王即便有扶持之功,卻也因此被聖上暗自盯防。況且北靜王與他爭執,若是坐山觀虎鬥也就罷了。」

不管是哪方勢力,總還存着各自的僥倖。他們或許自以為聰明,卻不過還是落入了老套的陷阱之中:因為各自的貪婪心,最終都難逃帝王術的懲治。

面對馮紫英的質疑,賈璘只是淡然說道:「我剛才已然說過,非如此,不能解決兩位王爺對於此事的紛爭。況且他們爭鬥得激烈,難免誤傷他人,也不利於我們各自的安好。」

先前的北靜王雖然在輔助皇子奪嫡的事情中落敗,現在的北靜王於表面保持溫和的同時,卻仍在拉攏除了皇帝勢力以外的其他勢力。

馮紫英想到這裏,再結合賈璘的話,覺得也是個與北靜王可能拉近關係的機會。

「也罷。」思慮良久以後,馮紫英答應了下來,「我這幾日就找借口去見北靜王,再引薦璘哥兒。」

賈璘連忙拱手道謝:「能夠如此,這是多方都得利的好事,北靜王必然滿意。」

「只是,應該找個什麼由頭呢?」馮紫英遲疑地想着。

賈璘已經發笑:「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嘛!」

見馮紫英還在詫異,他接着說道:「有位唱戲的芳官,身在忠順王府,卻與各豪門官貴人家多有親近。馮兄若是不便出面,小弟卻也可以代為寫封書信引薦。」

「哈哈哈。」馮紫英不禁大笑起來,隨後說道,「菡哥兒!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既然大家都相識,可不就容易得多了嘛!」

兩人交談已久,馮紫英也不再疑慮,滿口答應了下來。窗戶上的雨點稀落,他不禁笑道:「果然如璘哥兒所說,暴雨不終朝。」

說着,他推開槅窗,頓時就有外面清涼的夜風迎面吹來。賈璘隨後走近,兩人開心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雨點還在滴落,卻並不是從夜空降落,而是從屋檐、槐樹、榆樹上,以及竹枝上滑落下來的。

夜色深沉,早已經宵禁。賈璘不得返回住處,乾脆與馮紫英一起走到庭院中乘涼。

一彎細月,已經從烏雲中移動出來,朦朦朧朧地掛在天邊。夜風清亮、心情舒暢的兩人,在院內觀賞夜景多時,卻還是意猶未盡。

「就此夜色,若不喝酒論詩,真是辜負了天地!」馮紫英大笑着說罷,轉頭詢問道,「璘哥兒想用什麼佐酒?」

想了想,賈璘笑着說道:「我們都希望為家國效力、效命,就應該更豪闊!今夜清爽,可用炙烤來助興!」

「哈哈哈。」馮紫英大笑不已,「說是『治大國若烹小鮮』,璘哥兒也需仔細些才好。」

「天地為爐,萬物鍛煉。若非如此,豈不如馮兄所說,辜負了這天與地、你與我了嘛!」賈璘笑着說道。

馮紫英隨即命仆婢就在院內的亭子裏,擺好了炙烤的炭爐、鐵網架子等物。

有兩名丫鬟服侍倒酒,另有兩名丫鬟幫着烤肉。吃喝得開心,馮紫英與賈璘更還親自動手炙烤,再相互品評烤得火候與味道。

又嫌太過清冷,馮紫英命兩個女伎彈唱。賈璘也不聽她們唱那些旖旎的艷詞,只讓她們唱幾首蘇東坡的詞句。

「都說蘇居士的詞,應該是關西大漢,用銅琶鐵板來唱。這樣的小女子,如何唱得出來?」馮紫英笑道。

「『大江東去浪淘盡』,的確慷慨。即便是女子唱來也是振奮!」賈璘笑着說道。

馮紫英笑道:「就請她們唱來。」

幾個女伎歌唱,賈璘與馮紫英邊吃喝邊聽着。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曲罷,馮紫英感慨不已,眼眶已經濕潤。

以他的年齡,定不是為自己感傷,而是先為他的父親,也是賦閑的馮唐感慨。畢竟是武將之後,馮紫英胸懷壯志,渴望建立功業也是必然。

暗暗地擦去眼淚,他再慨嘆著念道:「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賈璘隨即念道。

馮紫英為自己不能進入軍伍而感傷,不時地哀嘆連聲。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賈璘淡然地念道。

馮紫英沉默片刻,不禁舉起酒杯說道:「璘哥兒這是有張有弛,你我諾言必可實現!」

兩人碰杯,各飲了一大海,馮紫英再無奈地說道:「只是不知,那樣的願望何時可以實現。」

「所謂『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以稼軒詞來回答馮兄,」賈璘淡然地說道,「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馮紫英聽得開心,不禁撫掌大讚道:「總覺得可望而不可及,只因為雜念太多!」

「一心報國,隨處皆可。」賈璘贊同地說道。

兩人聊到三更盡了,仍然說個不停。馮紫英總記得他明天還要去上值,只得終止了這場未盡歡的酒宴。兩人盥洗后,再暢談許久,才抵足而眠。

天色熹微之中,馮紫英思慮好了言辭,前往拜會北靜王。賈璘趕回府里更衣後上值,襲人、可人早又是着急,不免各自牢騷幾句。

「大爺如今與往日閑在並不一樣了,或是喝酒或是敘談,其實也是疲憊。」襲人忙着給他更衣,嘴裏念叨著。

可人也不再指斥,更幫着說道:「總覺得襲人操心,今兒個見大爺如此忙碌,我也跟着心緊。」

「緊什麼,急什麼?總是安好就對了。」賈璘伸著兩臂,又覺得領口被襲人系得稍緊,再連聲說道,「的確緊。」襲人連忙賠不是,抬手重新整理。

與這兩個丫鬟感情很好,但她們畢竟是從賈敏那裏轉來,賈璘對她們多有尊重。

更何況這兩人待他的確忠心,他也理應關愛。於是,他再接着說道:「襲人妹妹和可人妹妹不必多費心,我自然會仔細。」

那兩人得到安慰,言語總是少了些。任她們擺弄好,賈璘邁步向外走去。

「林姑娘和甄姑娘昨晚間來了幾次,連續做了發問。我們又不好回復,只得說大爺回了祖宅。」可人跟出來道。

「哦」了一聲,賈璘此時來不及多理會,走去給賈母等人分別請了安,匆匆出府。

當值仍是俗套,賈璘下值后回到榮國府,拜見了賈母、賈政等人之後,立刻被林黛玉眨眼示意叫出屋外,在院子裏的花樹下盤問不斷。

「昨夜去到哪裏玩耍?怎麼沒有回來?」林黛玉臉上雖然帶着笑意,但她眼中的質疑神色,卻讓賈璘不得不提高警惕對待。

「我昨天的確沒有回來這裏。」他老實地答道,「卻也沒有回去祖宅那邊。」

林黛玉見他說了實話,心裏總還是高興的。可又不知他確定去了何處「玩耍」,她臉上的神色還是有些不悅。

「那,那你去了哪裏?若,若是要流連什麼不應該去的地方,我立刻就報給老祖宗,還有你姑母去!看她們不打你才怪!再就還要告訴老爺,更會罰你!」

她帶着嬌嗔,噘著嘴說道。

——————劉姥姥來了

林黛玉的嬌嗔神態,分明顯示出她自己的胡亂猜測,讓賈璘覺得既可愛又好笑。

「我也不知道去的那裏是否不妥,可你不要去彙報。」賈璘忍住暗笑,央求着說道。

林黛玉見他真的做出為難的樣子,立刻氣得小臉煞白。向賈母那邊的正堂走了幾步,她再扭頭看過來:「你果真胡亂出行!老祖宗和老爺若是不責罰你,我不依!」

她嘴裏說得兇狠,但腳步卻不再移動,眼眶更還發紅,眼淚又在打轉了。

「好妹妹,我怎麼敢胡亂出行?!」賈璘見她真的羞惱,連忙近前解釋。

林黛玉見他告饒,不禁暗鬆口氣。因為還沒有得到明確答覆,她還是仍舊板着臉看着他。

「我昨晚與神威將軍之子一起。」賈璘趕緊回答,「他一心想要殺敵立功,我覺得很好,也說早晚必要如此!」

林黛玉才放下去的擔心,又因為他後面這句話而提起:「你還要上戰場啊?」

對於這一點,賈璘不想哄騙她,立刻挺胸答道:「姑老爺一介文士,不也在江南輔助戡亂嗎?」

「呃,」林黛玉的眉頭皺得很緊,卻又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又在欺負璘哥哥了?」薛寶釵老遠見到賈璘又是拱手,又是說個不停,就走近前笑着說道。

林黛玉氣猶未平,接話說道:「是他,」

「怎麼?璘哥哥會有什麼不妥之處?」薛寶釵一邊搖著團扇,一邊笑問道。

林黛玉畢竟不能說賈璘的壞話,只好回應道:「說來既是可笑又是可恨!他這才去翰林院沒多久,不想着好好處置公務,知縣也沒見做上,卻想着去戰陣廝殺!寶姐姐,你說可不可氣,好不好笑?!」

薛寶釵對於這個選擇題,也是犯了難。以她的個人觀點來看,自然是反對賈璘上戰場;可她又知道賈璘的志氣很大,或許真的要通過武功來揚名。不管是文職還是武將,薛寶釵都認為是有才男子應該爭取的。

眉頭微鎖,她用團扇遮在額前,先做出不勝陽光曝晒的樣子,卻不再說話,只用一雙杏眼盯看着賈璘。

見她沒有開口,林黛玉看向她,埋怨著說道:「寶姐姐也是犯呆,只看着璘哥哥做什麼。」

薛寶釵聽了回過神來,立刻臉紅。

用手裏的團扇擺動幾下,她故作老成地說道:「以璘哥哥的目前狀況來看,自然是不能前去戰陣的。」

「這個我難道不知?他此時若去,哪裏還有什麼出身?」林黛玉不滿意地說道。

薛寶釵只好接着說道:「至於璘哥哥過幾年是否可去,以我看來,」

「怎麼?」

賈璘與林黛玉不約而同地發問。

「那還要看聖上的旨意。」薛寶釵說完,模仿著男子行禮的姿勢,沖自己的左上方拱了拱手。

她的頭髮濃密烏黑,髮髻上橫斜地插著幾支金釵玉簪。又是一身紗羅錦繡的衣袍,手裏還拿着一柄團扇,她做出這個神態既活潑又有趣。

被她嬌憨的樣子逗笑,賈璘不在意地擺擺手。

「寶姐姐說了許多話,卻似乎又一句沒有說。」林黛玉不依不饒地說道。

薛寶釵被逼得沒辦法,不禁脫口說道:「難道要我阻擋璘哥哥的志向嗎?這怎麼行!」

賈璘立刻回道:「寶姑娘這是深明大義。」

「我,」薛寶釵迷茫地眨眨眼,一時也是發懵。林黛玉看着她的樣子,不禁逗得大笑。

「原來你們在這裏,我正找你們不見。」甄玉蓮笑得忍不住,匆匆走來說道。

「怎麼?『詩魔』又犯魔症了嗎?」薛寶釵拿着團扇遮住嘴,笑着發問。

甄玉蓮臉上一紅,難為情地說道:「寶姑娘快別這樣說,榜眼哥兒在這裏呢。」

賈璘連忙說道:「詩詞到底與舉業文章不同。」

「總是要有才情才可。」甄玉蓮對他點頭稱讚。

「哈哈哈,林姑娘平時總是沉悶,這回可以開心一番了。」紫鵑笑着跑來說道。

「你這小蹄子也來打趣我!」林黛玉嗔責著說道。

「我哪裏敢。」紫鵑說着,還是忍不住發笑,「家裏來了位貴親戚,大家都在私下裏圍看呢。」

她似乎忍不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甄玉蓮再接過話去說道:「城東來了位遠親,叫做『劉姥姥』的,又帶個哥兒叫『板兒』。」

她說到這裏,紫鵑再接過話去說道:「這兩位被周瑞家的帶進來,一路上都被圍着看。這劉姥姥倒還像是見過幾分世面,只要見到人,嘴裏就說着『姐兒、哥兒』的問好,又不停地萬福,更總要磕頭呢。」

這兩人說得嬉笑不停,在場的人也大致能夠聽懂:無非就是賈府里來了位遠親,更沒有見過什麼世面,鄉巴佬而已。

林黛玉只覺無趣,薛寶釵也對此沒有什麼反應,賈璘卻笑着說道:「我倒想去拜會這位姥姥。」

「她現在二奶奶屋裏回話,倒也沒什麼了。」紫鵑不再發笑,回應着說道。

想了想,賈璘說道:「好吧,我等下去看看這位劉姥姥去。」

劉姥姥住在城東三五十里附近的郊區,目前與女兒和女婿王狗兒過活。

王狗兒的祖父和王熙鳳的爺爺共事,-曾經都在京成做過官。這樣說來,狗兒也是官宦之家的孩子。

狗兒的祖父死了,父親沒有獲得出身,家資逐漸耗盡,就搬到鄉下居住。後來父親也死了,狗兒的生活自然困頓。又因為小時候大手大腳地花過錢,狗兒養成了這個習慣,家裏的生活也就越來越差。

劉姥姥應該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只是破敗得早就是了。她的女兒劉氏嫁給狗兒,闔家主要靠着幾畝薄田過活。

因為近幾年連續有水旱災患,王狗兒家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眼見今年的收成又是不好,劉姥姥想到或許連這個冬天都難以過得去,只得咬牙狠心,想出了個主意:來京城的賈府認親,希望獲得一些恩惠。

王狗兒拉不下臉來做這件事,劉姥姥發了一頓牢騷之後,只得領着外孫板兒,雇了輛馬車趕來賈府。

賈府的大管家之一周瑞,曾經在城郊買田地的時候,得到過王狗兒的幫助,兩人算是有些交情。看似粗笨的劉姥姥,就很精明地先找他,當做敲門磚。

不巧周瑞外出辦事,劉姥姥再找到了周瑞的妻子,立刻就搭上了話。

周瑞家的看着這個老婆子質樸,因為的確有舊情,再又是和王熙鳳的祖輩有交情而不能拒絕,就帶着她去找王熙鳳。

才一進了王熙鳳的住處,劉姥姥看到屋裏有位穿金戴銀的漂亮年輕媳婦。

劉姥姥雖然言行舉止粗俗,但生活閱歷豐富、情商極高。

「給姑奶奶請安。」說罷,她立刻牽着外孫板兒的手,趴在這個媳婦兒面前磕頭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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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補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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