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做事極精明

第九十二章:做事極精明

——————不可同槽

馮紫英客氣地回道:「家父一切都好,家母亦是萬安。」

「這就好,這就好。」賈珍稱讚著說罷,再大聲吆喝道,「還不快出來見禮!」

從正屋旁邊的小屋中,匆匆跑來賈蓉。

他立刻對賈璘、馮紫英施禮問好,再恭敬地站在父親的身邊。

「孽畜,還不快去稟告老太爺?!」賈珍呵斥一聲,賈蓉再慌忙跑入正屋。

轉回頭,賈珍笑着對賈璘、馮紫英二人說道:「快請進,家父早就等得着急了。」

三人先後進入室內,只見賈敬仍是盤腿坐在蒲團上,一手拿着拂塵,一手搭在膝頭。

賈璘、馮紫英近前施禮,賈敬微睜二目,單手做了個稽首的動作:「老道實在不堪,難為兩位哥兒原來看望。」

賈珍邀請賈璘二人落座,賈蓉忙不迭地倒來茶水。

「不敢有勞。」馮紫英接過茶杯說道。

賈蓉小心地看了看他,低聲回道:「馮公子萬莫客套。」

彼此寒暄幾句,再又沉默片刻,賈敬看着賈璘說道:「璘哥兒中了進士,這是可喜可賀之事。」

「小侄卻很看淡,只想着為國為家,能夠多出些力就是。」賈璘客氣地答道。

點點頭,賈敬再看向馮紫英說道:「老道清心寡欲、專註於飛升之事久矣,卻還是受到馮公子的照看。」

「世伯靜修、保養身體為要,小侄前來略作探望,並略表心意。」說罷,他從懷中拿出一塊幾兩重的馬蹄金。

這樣的財物不應該是隨身之物,倒看起來像是他早就做了這樣的打算。

如此看來,他邀約賈璘出來遊獵,已經提前做了探望賈敬的準備。

黃金於賈敬的眼裏並非俗世財寶,不過就是煉丹需要的原料之一。因此他見到這塊馬蹄金,雖然也做了道謝,終究還是神態淡然。

賈珍不敢用手接住,連忙拿來個托盤接穩,再連聲道謝:「這可如何是好呢!馮公子這樣,實在是大,大功德了。」

隨後他把這個托盤轉到一旁的小道士手中,再對馮紫英拱手道謝。

再隨意說了幾句,賈敬再詢問賈璘科考的事。得知他還在等待最終的結果,賈敬的神態輕鬆,微笑着說道:「璘哥兒的富貴就要來了。」

「小侄並不屬意於此。」賈璘答道。

點點頭,賈敬愣了一下頷下的花白鬍須,默默地說道:「總是要在世間走一遭,也不要說太清冷的話。」

說罷,他的眼神就看向馮紫英。

「世伯待事鞭辟入裏,晚輩誠服。」馮紫英拱手答道。

「都是混話罷了。如果不是,我豈能仍然坐在這裏?」賈敬說完,自己也笑了。

看看時間不早,也不好過多打攪賈敬的清修,賈璘二人起身告辭。

賈珍隨即對賈蓉說道:「你和幾個小廝且留在觀內伺候!我與兩位公子回去,好歹要招待一番!」

賈蓉連聲遵命,賈璘、馮紫英只說不必如此。賈敬也不起身,只是微微頷首,再立起個單掌稽首,算是送行致禮。

出來小院,賈珍的神態頓覺輕鬆。他剛要說笑幾句,卻見那邊走來鶴髮童顏的張老道。

賈璘近前施禮,張老道還禮后,得知他考得進士,連聲祝賀之後,再遺憾地說道:「可惜老道貧窮,沒有什麼貴重的禮物相贈。」

「您可別說這樣的話,按說是我應該多布施才對。」賈璘說罷,

命一旁的杜金平送來十兩銀子。

張老道笑眯眯地接過去,嘴裏說着「不敢當」。

馮紫英見狀,摸了摸身上,再無錢財。

「多少是晚輩的小心意。」賈璘那邊送了銀子,再對張老道致禮說道。

馮紫英像是得到了提示,乾脆解下腰間掛着的一枚金麒麟,雙手遞了過去:「就留此物奉獻。」

張老道大笑幾聲,開心地接過金麒麟。

「張道士,我兒賈蓉與小廝們留在觀內。他們若是吵鬧得厲害,你或者直接打罵,或者轉告給我。我必要揭他的皮!」賈珍笑着說道。

跟來送行的賈蓉連聲說着「不敢」,張老道看看這對父子,再看向賈璘、馮紫英二人,笑着說道:「我並不管得人間事。」

賈珍隨即大笑,與賈璘、馮紫英走出觀內。

到了外面,幾人等了一會兒,才見到小廝牽來馬匹恭候。賈珍不耐煩地喝道:「混賬東西!牽馬來也要這麼久?!」

小廝連忙低聲回道:「剛才兩匹馬擠在一起撕咬、踢捶,好容易才分開。」

「畜牲,畜牲!」賈珍恨恨地罵罷,隨即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

眾人騎馬離去,賈蓉躬身施禮,許久也不敢動一下。

「嘻嘻,老爺早已去遠,哥兒還做呆雞?」一個長相俊俏的小廝笑着打趣道,「真擔心被老爺揭了皮?」

賈蓉直起身子,看向遠處的塵煙,再對這小廝笑罵道:「也不要等老爺揭我的皮,我先揭了你的皮就是!」

小廝驚呼一聲,賈蓉順勢扭住他的胳膊,牽着他走去後面的側院。

打馬奔行,賈珍不時地笑喊道:「兩位哥兒請快些,仔細閉了城就不好了。」

「時辰還早呢。」馮紫英笑着回應了一聲,再看向賈璘。

「就讓珍大哥哥父子先走一步。」賈璘笑着說道。

進城之後的時辰的確尚早,賈珍卻顯得還是很着急:「璘哥兒自不必說,馮公子一定要過府稍坐,喝上幾杯才好!」

賈璘隨即答道:「我要去榮國府給老太太請安,你們先坐一會子。」

馮紫英見狀,也就拒絕著說道:「那索性就改日吧。」

賈珍倒也不再盛情邀約,痛快地說道:「過兩日就是璘哥兒放榜之時。到那天,馮公子總是要來的。」

「一定,一定。」馮紫英拱拱手,眾人各自道別。

進了寧榮街,賈璘自顧走去西邊的榮國府,賈珍到了寧國府的角門下馬。把馬韁繩丟給了小廝,自己邁著大步,匆匆地走了進去。

賈璘隨後進入榮國府內,由杜金平牽馬去馬廄,自己走進榮慶堂的院子。

正堂中又是歡聲笑語不斷,必是一眾女眷在說笑着什麼。

賈璘還沒走進去,先看到賈寶玉跑了出來。

——————請個好幫手

「璘哥哥,都在商量怎麼給你祝賀呢。」他笑嘻嘻地說道。

「都是小事。」賈璘低聲說道。

賈寶玉覺得他的神情過於嚴肅,不禁盯看着他發獃。

「都是什麼人在商量?」賈璘隨後低聲問道。

賈寶玉說了一眾女眷的名字,賈璘想了想,搖頭說道:「可見並不仔細。」

「嗯?」賈寶玉覺得詫異。

「東府並未來人。」賈璘沖他擠擠眼睛。賈寶玉張著嘴呆愣片刻,不禁紅了臉。也不再多說,賈璘拉着他的手臂,一起走進堂內。

給賈母和其她幾位太太分別施禮后,賈璘回應着賈母的詢問:「回老太太的話,我與神威將軍之子馮紫英馮公子,一起去鐵網山打獵之後,再一起去拜見了敬老爺。」

提及賈敬,賈母等人也覺得很是感慨。要說有些才學的,當屬賈敬。他曾經中過舉人,卻又堅心出家修行了。

「總是為國為家祝禱,這是他的機緣。」賈母只得無奈地說道。

「又還遇到了珍大哥,以及蓉哥兒。」賈璘接着說道。

賈母等人只好「好巧」,接着詢問后情。

大致說了一遍,賈璘再接着說道:「珍大哥只說要請馮公子過府飲酒,讓蓉哥兒留在觀內陪伴敬老爺修行。卻先是因為二馬同槽打架,後來馮公子卻又因為疲憊而回府。」

「這麼說,就是珍哥兒與馮公子的機緣不巧了。」賈母笑着說道。

「我倒覺得還是很巧。」賈璘再說了和馮紫英的笑談,眾人又是笑做一團。

「也不管這些閑事。」賈母笑罷,看着賈璘說道,「璘哥兒馬上就躋身三甲,我們都在為這事,安排著說怎麼慶祝呢。」

賈璘連忙施禮說道:「晚輩不敢叨擾。」

嘆了口氣,賈母讓他坐在身邊:「璘哥兒不要說這樣的話,說了我就傷心。」

賈璘連忙解釋著說道:「我只是擔心老太太、太太、姐姐們辛苦。」

「要說辛苦自然是辛苦至極!」王熙鳳笑着說道,「可為了這事,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二嫂子最是辛苦,更要珍重萬金之軀,或者可以請人多來幫忙。」賈璘拱手說道。

「我就這操心的命!」王熙鳳隨口回道。

「鳳姐姐的確辛苦,東府的人也要來多幫襯才是。」賈寶玉忽然想起來,鼓足勇氣說道。

聽到這話,王熙鳳的眼珠轉了轉,猛地一拍手,笑着說道:「還是我這兩個好兄弟心疼我!可不就是這話!璘哥兒說蓉哥兒留在玄真觀,我那秦氏妹子不就閑在了嘛!」

王熙鳳知道賈寶玉近來總會找借口去東府,與秦可卿處得很好;而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又都知道秦、王兩人的關係最為融洽,立刻都是附和連聲。

賈母隨即命鴛鴦去喚秦可卿過來,王熙鳳乾脆地說道:「蓉哥兒媳婦性子柔和,或許不敢前來。原本也是幫着我,不如我親自去請!」

說罷,她拉起賈寶玉的手:「寶玉哥兒須與我一起去才好!」兩人出門后,同乘一輛馬車,在丫鬟、婆子們的陪伴下,前往寧國府而去。

賈母在這邊先招呼眾人入席吃飯,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三人,對賈璘問這問那,好奇地想像著真實的圍獵狀況。

「改日就讓璘哥兒帶你們,去獵場開開眼界!」賈母笑呵呵地說道。

「恐怕她們真到了那樣的環境裏,不是覺得索然無味,就是驚嚇連連。」薛姨媽笑道。

賈敏搭話說道:「黛玉膽量小些,我看玉蓮和寶釵,應該會覺得更為有趣。」

「女孩子家,還是不要去白受那驚嚇。在家裏做做針黹,相互之間說說笑笑,不是很好嘛。」賈母隨後說道,「就連璘哥兒也要注意。俗話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總要小心些才是!」

「謹遵老太太教誨。」賈璘順口答道。

林黛玉想了想,悄悄地比劃個拉弓射箭的姿勢。

見她眯著一隻眼睛,小心地比劃着的樣子,賈璘忍不住暗笑。

飯後,賈母再和眾人坐在一起說笑。王熙鳳人還沒到,開心的笑聲先進了屋子。

「就說我侄兒媳婦兒懂事,我只輕輕地一說,她就來了!就連珍大哥、尤大嫂子擔心她累著就一味阻攔,都沒能攔住呢。」

她這話說完,身後轉出艷麗的秦可卿。

「二奶奶說的哪裏話。就我前來,總也是個擺設罷了。」秦可卿給賈母等人施禮后,笑着說道。

「我這侄兒媳婦兒,就是被大嫂子帶壞了的。」王熙鳳遺憾地說道,「鋸了嘴的葫蘆,又能帶出好說話的蛐蛐子嘛!」

「哈哈哈。」

屋裏的一眾人等,被她活靈活現地邊說邊模仿的神態,逗得前仰後合的大笑。

「實際又怎麼樣?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我!蓉哥兒媳婦兒不多說話,其實做事卻極為妥當精明呢。」王熙鳳稱讚著說道。

秦可卿難為情的紅了臉,心裏卻很認同這樣的誇讚。

賈母一邊大笑,一邊指著王熙鳳說道:「別人都是鋸了嘴的葫蘆,只有你的嘴長!別人都是實心木疙瘩,只有你渾身都是竅兒!」

「我有一百個心眼,一千個心思,一萬個開竅兒,終究比不得老祖宗!」王熙鳳立刻說道。

「怎麼呢?」賈母饒有興趣地發問。

「老祖宗總說我性子頑劣,像個猴兒。這就可知,孫猴子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我是猴兒不假,老祖宗是如來佛更真!」王熙鳳當即回道。

賈母一邊手指着她,嘴裏因為開心得大笑而再也罵不出口。

秦可卿被王熙鳳的情態感染,也笑得花枝亂顫。賈寶玉呵呵地笑着,眼神總是看向嬌艷的她。

按照理家的才能來說,秦可卿的確有獨到之處,甚至要超於精明算計、做事狠辣的王熙鳳。

或者說,這兩人應該就是互補。因為王熙鳳處理日常事務遊刃有餘,而秦可卿卻因為從小過了許多苦日子,而有着高明的遠見。

比如看似柔弱的她,可以提出「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於此。」這樣的話,日後家族「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農,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久。」

這既是有居安思危的考慮,更具有長遠的戰略眼光。因此秦可卿的內秀,只差有個盡情展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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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補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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