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媽媽對不起你
醫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時不時就往人的鼻子里鑽,惹得人心緒更加緊張。
江嬈心跳都加速,她杏眼圓睜,煞白著小臉,腳步又小又緩,每一步都似乎走在刀尖。
三個大長腿配合著她。
走廊里熱心的白衣天使認出她,以為她懷了寶寶,笑著鼓勵她,「沒關係,不用緊張,正常走路不會影響到小寶寶的。」
江嬈異常尷尬。
她本想解釋,可手已經下意識地捂上了小腹。
蔣懷寅努力綳著嘴角。
「我沒有……」
「沒關係的,我不會說出去的。」
白衣天使俏皮地沖她眨了眨眼,留下一臉很懂的表情便走了。
這下跳進黃河都解釋不清了,江嬈望著她的背影無語凝噎。
好在整了這麼一出,衝散了她心中的緊張和不安,她的步子終於正常起來。
到了病房門口,閻新銘率先推門而入,閻心婧也跟著走了進去。
江嬈釘立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
蔣懷寅默默陪著她。
裡間,枯瘦的女人躺在床上,插著氧氣管,見著侄子侄女,費力地扯出和暖的微笑。
她雖形銷骨立,依然可窺見其出挑至極,和江嬈有七八分相似。
「大過年的,怎麼來這了?」
閻新銘強顏歡笑,「瞧您說的,當然得來看看您啦!」
「我有什麼好看的,將死之人。」
「呸呸呸,」閻心婧啐了幾口,「大過年的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呢!」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你們也忙,好不容易休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跑到這地方來,晦氣。」
「您說什麼呢!」
閻心婧也附和,「再這麼瞎說,我和小銘都要傷心了。」
女人吭哧吭哧笑起來,「怎麼還跟沒長大的小孩一樣。」
「其實,今天……」
閻心婧剛想往下說,閻新銘打斷了她,「想吃什麼,我給您拿。」
「婧婧要說什麼呀?」
閻心銘鼓足勇氣,「其實今天,我們帶了……還帶了兩個人來看望您!」
似是想到會是誰,閻沉熙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急促間,止不住地咳嗽,一口一口血往外涌。
幾息之間,面罩上已經滿是鮮血,驚心動魄。
閻新銘慌忙按了鈴子,外間醫護人員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
蔣懷寅拉著僵立的江嬈往旁邊站,給他們騰出位置。
江嬈心生絕望,「她會不會死掉?」
蔣懷寅搖搖頭,不是不會,是他也不能保證。
在這一瞬間,江嬈無比痛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她深深呼了幾口氣,按下快跳出胸口的緊張感,沖了進去。
「放輕鬆!」
醫生們正做著急救,江嬈愣愣地看著床上緊閉著雙眼的女人,瞪大了眼睛。
閻新銘和閻心婧都緊張地圍在病床邊,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蔣懷寅跟在她身後,皺著眉頭望了一眼病床,擔心江嬈害怕,想拉她先出去。
卻發現她表情怪異的驚恐!
「江嬈?!」蔣懷寅使勁晃著她,「快醒醒!」
他的聲音急促,終於引起了閻家姐弟倆的注意。
姐弟倆大驚失色!
老的生死未卜,小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倆強迫自己鎮靜,一個眼神便迅速做好了分工。
閻心婧留在病房,閻新銘去看江嬈。
見他過來,蔣懷寅把手機扔給他,「快給我哥打電話!」
閻新銘一個沒接住,手機砸在了地上,他也顧不得形象,半跪在地上,顫抖著尋著通訊錄。
蔣懷寅把江嬈帶到外面的走廊,按著她坐在了椅子上,她整個人都縮在一起,臉上的表情從驚恐變成了痛苦。
「去喊醫生,拿一支鎮靜劑來。」蔣懷寅沉聲對著跟出來的閻新銘吩咐道。
閻新銘立馬又沖向護士台。
京市的這家腫瘤醫院配備齊全,不多時,精神科醫生和心理醫生都跟著閻新銘匆匆趕來。
然而他們的作用並不大,僅僅是能打一支鎮靜劑。
即便如此,一支針劑下去過後,江嬈情況也有了好轉。
她呼吸平穩,面上一片麻木。
蔣懷寅的心沉到了谷底。
「嬈嬈?」他半跪在她面前,試探性地開口喊她。
明明他就在她面前,她漂亮的瞳孔里卻絲毫不見他的倒影,唯有漆黑無止境般的幽邃,看得人心裡發慌。
蔣懷寅吻著她的手,心如亂麻。
等裡面閻沉熙的病情穩定下來,醫生交代了幾句便都走出去后,江嬈忽地站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去?」
她不答,只用力抽回自己的雙手。
蔣懷寅不敢放,一旁的醫生開口道:「先放開她,看看她要幹嘛。」
她繞開蔣懷寅,徑直向病房走去。
又從鬼門關里逃回來一次的閻沉熙,一睜眼便看見了江嬈,她迴光返照似地坐了起來,把閻心婧嚇了一大跳!
閻沉熙呢喃著開口,氣竭聲嘶地呼喚,「嬈嬈……」
江嬈只靜靜盯著她,一眨不眨,一動不動,像個沒有感情的布娃娃。
「媽媽對不起你……」閻沉熙泣不成聲,「別這樣,別這樣……」
她寧願她打她、罵她,也好過現在這種平靜到詭異的狀態。
一想到這些年她在江家受的磋磨,閻沉熙悔到極致,便生出些她如今活該如此的暢快。
大概老天爺也看不下去她當年對自己的女兒做的那些事情,給了她應有的報應。
閻沉熙認命,她苟活至今,不過是想再見她一面,跟她好好地道歉認錯。
她不奢求她原諒她,只希望她不要因為那些破敗不堪的往事折磨自己的好。
看著她痛苦,閻新銘和閻心婧也是十分心疼。
閻新銘想拉著江嬈離她更近一些,卻被江嬈狠狠甩開。
「別碰我!」
閻新銘被她深深的厭惡一驚,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江嬈冷漠到近乎絕情,「你們真讓我噁心。」
自見到她這所謂的母親開始,拜她所賜,有很多事情,在腦海中漸漸地清晰起來!
是的,她都想起來了!
「嬈嬈!」閻心婧再也忍不住,她慌忙抹掉臉上的淚水,「你冷靜冷靜,不要傷害自己,也不要傷害你媽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