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重複 (9)

第一百七十章 重複 (9)

「是的,」雖然福克斯不知道對面這位先生是從何得知這段消息,不過事實確實如此,「雖然我最終與他達成了和解,原諒了他……但他自己依舊沒有原諒自己,或許是由於內疚吧,亦或是更複雜的情感,總之他在那天起不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自己的事業上……」

「或許他選擇了放手,亦或只是在消沉中懦弱地逃避。」

丁白曙在腦中略微整理一下思緒,接著問向梅森:

「此外還有發現其他異常嗎?」

「沒了,實際上棺材我們已經來回檢查了四遍,」梅森看了眼窗邊苦思冥想的管家和依舊默不作聲的福克斯,於是隱喻地說道,「順帶一提,在挖出棺材后並開棺驗屍后,那兩位先讓警員搬回去,接著在卡斯里安族墓以及周圍地帶搜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什麼特異的足跡,嗯,棺材和族墓的檢驗都用了『特殊手法"。」

丁白曙不動聲色地點頭回應。

對於所謂「特殊手法」,他也大概有了基礎的了解。

首先洞察明燈在有光亮的地方是沒法用的,雖然今天天氣不怎麼樣,但還沒到昏天黑地的程度,所以這裡的特殊手法應該指的是希安菲爾德的「持燈人」和亞克里恩的「洞悉者」異能,後者的具體能力他已經從亞克里恩口中得知了,而前者不太清楚,大概同為探查類型的異能。

其次就是荊棘之血,丁白曙猜測他們也應該有用過荊棘之血檢驗過棺材,不過亞克里恩並未提及這些,大抵是沒有得出什麼成果。

看來這位「聆聽者」的能力倒是名副其實,丁白曙意識到這位梅森·福斯尼爾一直用著能力監聽一行人的對話,甚至還很貼心地補充了先前交談中遺漏的細枝末節。

丁白曙暫且將他的科普置之腦後,接著向他確認道:

「所以說,你的根據來源於憑空消失的鞋印?」

「正是如此,但不止如此,」韋德頷首回應,「我認為奧日里埃很可能是步入了夾縫象限,雖然那些文獻中關於如何探查夾縫象限和打開夾縫象限的部分都被刪減了,但如果申請去查閱原稿的話,應該能夠得知這些辦法。」

「但重點並不在這裡。閱覽過藏書庫文獻的人都知道,雖然這些文獻有所刪減,但是並不會唐突地把敏感的資料給刪掉,讓人閱讀體驗極差,讀起來雨里霧裡或是感到上句不接下句,通常來說,文獻會給出一個籠統的概括描述作為替代,或是在旁邊相關位置大體標註刪減內容。」.

「而對於如何打開夾縫象限,有的文獻里簡單提及過這麼一句話——在第一象限撕開一道容許物質通過的口子,讓人得以進入夾縫象限,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偵探的腳印會在森林深處憑空中斷,而我們卻無法從周圍尋找出第二條足跡。」

「如果用夾縫象限來解釋的,那麼很顯然在偵探到達足跡的盡頭時,他通過某道口子進入了夾縫象限。」

「是偶然?還是必然,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按照資料里那兩位審查員的說辭,他們也沿著偵探留下足跡到達了林間深處,但他們同樣一無所獲,『持燈人"和『洞洞悉者"的能力大同小異,都能夠勘破虛妄之物,但這能不能夠勘破夾縫象限的存在,我就不太清楚了,文獻里也沒有提及相關的例子,總之他們沒有看到虛妄之物。」

「等等?」霍華德仔細琢磨一想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打斷韋德的敘述,插話道,「在夜裡他們沒有用洞察明燈檢查那裡?」

「當然沒有,」而一旁的亞諾搖頭否決,「十月六號傍晚時分下了一場小雨,雨雖小,不過破壞藍色痕迹還是很簡單的。」

「藍色痕迹很容易被受到外界的影響,只要施加極度輕微的力度就能夠將之瓦解,譬如物與物之間接觸所帶來的輕微摩擦力,正因如此,在自然界里,最能破壞藍色痕迹的天氣正是雨天。」

「我曾經在《諸島文化考究》這本書中看到過一則很有意思的內容,在意施北群島南部的當地諸多土著部落雖然在宗教崇拜和文化習俗上有些差異,不過也有一致的地方——」

「就是他們一致認為雨代表著死人和不好的事情,因此在下雨時從不出門。在這些土著的宗教觀念,他們認為萬物皆有靈,但雨水除外,因為雨水從誕生的一刻就開始墜落,直到消亡,而有靈之物會皆向上攀爬。因此雨天是晦氣的一天,他們通常不會出門,並且會向著先祖之靈祈求庇佑。而雨季更是被稱為死神的季節,或是消逝的季節……」

「啊,有點扯遠了,總之在那晦氣的一天里下過雨,所以那天晚上他們沒有用洞察明燈調查,只用能力掃了一遍周邊地帶,你難道忘了?」

「確實,我忘了這一回事。」霍華德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丁白曙接著以此問向亞諾:

「在不受外物影響的情況下,藍色痕迹能夠保持多久?」

「關於這一點,我記得鍛造者協會的人做過相關的實驗,在理想的避光封閉保存的情況下,最長能夠保存二十三小時二十六分,藍色痕迹的保存時間也跟司燭力量的大小而成正比例變化,不過這方面帶來實際差異不大。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一般能保存十七小時左右。」

「嚯……真是可惜了,偵探是下午失蹤的,如果沒有下雨,說不定還能用洞察明燈探測出來什麼蛛絲馬跡……」

「好了,韋德,繼續說下去吧。」亞諾看向這位發揮不穩定的同事,他剛才還說過了一句「不止如此」,顯然他還有別的話要說。

後者點點頭,接著往下說道:

「自然,我認為卡斯里安府後山存在夾縫象限,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追溯到二十六年前的失蹤案。」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個來源於二十六年前的失蹤案,與現在發生的事情有著某方面的聯繫……

「啊,確實如此,我之前忘記說這一回事了,」旁聽的亞克里恩也靠近二人,插話道,「很顯然是雨水破壞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跡,姑且不談掘墓人挖出棺材,取走里奧的骨骸有何意圖。」

「我想了想,又衍生出三個問題,里奧的屍骸現在在哪裡?掘墓人又是從那裡把他的屍骸帶走的?一共有幾個掘墓人?你們現在對於這些有沒有什麼頭緒?」

丁白曙和梅森一併陷入沉默。

對於這方面,後者的沉默是對此感到有些棘手,前者的沉默則是思路不太一致,無從議論。

而霍華德和卡莎也檢查完了物件,一同走過來。

而霍華德率先開口道:

「我認為光是討論是得不出什麼可靠的答案的,畢竟疑點太多,照你的說法,足跡都被雨水破壞,想要根據足跡去追尋掘墓人的去向和辨識他們的總人數估計是不太可能,尤其是雨現在還沒停,搜尋難度更是難上加難……嘛……想來又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情。」

「請停一下,」卡莎唐突打斷了霍華德的敘述。

「嗯?我本來就說完了,有什麼問題嗎?」後者推了推眼鏡,示意明顯有話要說的卡莎繼續說下去。

「你們沒發現這裡存在一個矛盾的地方嗎?」

「什麼地方?」韋德也靠近過來,疑惑地發問。

「你剛才說到雨水破壞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跡對吧?」卡莎有神目光注視在亞克里恩的臉上,以至於讓後者懷疑到自己是不是哪裡說錯話了。

「嗯,是這樣……怎麼了?」亞克里恩疑惑地反問,他不太理解這句話有什麼矛盾之處。

「我記得很清楚,而你先前還說過這麼一句話——坑洞的一側發現了一處完整的手印長短不一的手指以及手掌在土面上的留痕很醒目,就像是誰把手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如果雨水破壞了所有的足跡,那麼這份手印又該如何解釋?尤其是在這份手印在坑洞的側面,雨水往下滑動的時候,也會帶動泥土顆粒,那麼印記應該更容易被破壞。」

「還是說那份手印很深?」她一針見血地問道。

「額……確實是有些一些問題。」亞克里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自己記憶里看到的手印從深度來看算不上太深,感覺是輕輕按了一下,完全沒使勁的那種,「手印倒也算不上太深,要我來說的話,感覺只是把手貼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但無論如此,他確實如你所說那樣,消沉了兩周左右,這兩周里他待在自己的房間里,要麼就是在書房裡,幾乎足不出戶,我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幾次去看他,他似乎都是在發著呆。」

「嗯,我猜你的父親在兩周后的禮拜天到弗萊湖走了一趟,然後遇上了神父。」

「啊?你是怎麼清楚的?」福克斯這就有些詫異了。

「嗯,我是隨便猜的,從你的表現來看,我猜中了。」丁白曙語調淡漠地回答。

「是嘛……」福克斯突然覺得這個外鄉人的表現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不過沒太放在心上,轉而回答,「是的,他當時就是在禮拜天遇見了神父,經過了他的開解,終於解開了心結,在這一點上,我也很感激那位神父,從那一天起,我的父親有了自己的信仰,算是成了聖教信徒……或許他能從信仰之中找到那一絲慰藉,從中看見拂曉的色彩吧。」

「而我的父親也迎來了新生,他淡出了利益和資本的爭奪,轉而投入慈善和修建民生設施之中,諷刺的是,無數他過往所謀求的名聲,在後來卻唾手可得,但他也早已不再謀求那些事物了……而他所在乎的,或許只有救贖和新生,以及……愛。」

「好,第四個問題,」沒等福克斯沉溺於感概之中,丁白曙接續問道,」這回是九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起九年前卡斯里安府發生了什麼?」

「九年前?」這回是把福克斯問倒了,他愁著臉回想著那段時間裡的事情,「啊……九年前,九年前……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啊……等等!我想起來了,九年前我的父親是雇了人來翻修卡斯里安府,這件事你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一會再說……請問那些人裝修了那些地方?」

福克斯注意到丁白曙那眼神漸發的冷漠,整個人的氣場冷峻了下來,彷彿一塊沒有感情的冰塊,光是立在那裡,就讓他感到許些不自在。

「額……卡斯里安府,我是說卡斯里安府主樓房背面的牆面,那裡的壁面和磚瓦缺少一些保養,看起來有些陳舊,不太雅觀,所以讓人翻新牆面,此外又擴建了大堂,連接了客廳和客房。」

「內部的擺設有變化嗎?我猜勒克文有讓他們幫忙搬運一些雜物吧,譬如……被蟲蝕、並陳舊的老書架。」丁白曙如此逼問道。

「對,除了書架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老物件一同被搬進雜物間,此外幾幅畫像也在數月後被搬到新建的大堂里……有什麼問題嗎?」

福克斯不由有些冷汗,他不了解為什麼對面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彷彿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早就知道了答案。

而所有的提問,都是引導著他走向什麼地方。

如果將此刻的情況比喻成一盤國際象棋,那麼丁白曙的每一步,都是Chk(將軍),福克斯不得不應對將軍,做出回應,而這些回應,最終會導向Chkte(將死)或是Stalete(僵局和棋)。

在這場棋局裡,只有這兩種結局。

「沒有問題,我猜當時自然是有挑選著老書架上的書吧,有的書被蟲蛀了需要扔掉,有的保存良好可以留下。」

「是的……怎麼了?」福克斯有點剋制不住臉上的驚異……因為對面「猜中」的次數實在有些多了。

棋子挪動,而這場局將要收尾。

兩種結局,會是哪一種?

丁白曙也不知道

但丁白曙知道,這是最後的將軍——

「你有從上面看到一張圖紙嗎?」

而福克斯的回應決定了結局:

「嗯……當然有的。」

棋已落下。

而最後的結果是——Chkte。

「那麼請你告訴我,圖紙的顏色——是什麼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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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邊界的探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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