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十七 朔夜

朔夜恢復上輩子的記憶時是在六歲。

記憶恢復之後，他就明白自己此生的目的了：他要殺了幻熠那個畜生，給幻族、給他的姐姐報仇。

於是他憑着記憶重新習武習陣法習咒術，在強大自己的同時開始思考留意如何收集消息並找到幻熠。

他都已經轉世了，說不定幻熠那個畜生也已經死了，又或許改了容顏改了身份，況且世間之大，要找一個人還真的不容易。

在喳喳找來后，朔夜才知道原來他的姐姐這輩子也在，不過暫時是沒有關於上輩子的記憶的。

他希望他的姐姐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那樣慘烈的記憶，他一個人記住就夠了。

可事與願違，兩年後，喳喳跟他說，小雙恢復記憶了，只是記憶不全。

又過了一年，他們總算找到機會見上一面。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的姐姐只記得他是「要殺自己的人」，這一個事實着實給了朔夜很大的打擊。

在了解了軒轅雲霓如今的情況后，朔夜才明白自己總是會感受到的莫名疼痛是從何而來了。

他的姐姐沒有痛感，受了外傷的疼痛，是他來承受的。

對此，朔夜倒是沒有任何怨懟。

他上一世沒有辦法保護她，這一世因着身份懸殊也沒有辦法長伴她身旁，他能通過替她承受疼痛來猜測她的境況，這樣就挺好的。

軒轅雲霓並沒有跟幻熠同歸於盡，從鬼門關搶回了一條命，朔夜便想着她既然對這人世間心存依戀，即便天道在上，她也可以跨過這一劫的。而且她還有了身子，整個人看起來紅潤豐滿了不少，怎麼看事情都是往好的方向在發展的。

他從來沒想過，在幻熠死後，他的姐姐還會有事情瞞着他。

他是真的沒考慮過她肚裏的孩子，竟是她用壽命換來的！若不是她月份漸大，沉睡時間越長，他都沒有往這方面懷疑過。

「得了，你也別整天守着她了，你不煩我看着都煩，」朔夜面露嫌棄，像趕蚊子一樣趕着墨君儀，「你去忙你的吧，我陪着小雙走走。她睡得已經夠多了，再不活動活動，生產的時候就沒力氣了。」

墨君儀今日的確還是要去學堂授課，聞言就看向了軒轅雲霓。

軒轅雲霓招招手，示意墨君儀靠近點。

墨君儀一靠近，軒轅雲霓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好啦，你去學堂吧，有朔夜陪着我呢。」

墨君儀摸了摸軒轅雲霓的臉，叮囑道：「量力而行，別累著自己了。」

軒轅雲霓笑得眉眼彎彎，「我知道了。」

墨君儀扶著軒轅雲霓走到了廊下，又叮囑了一遍注意事項才離開。

看着墨君儀的背影，軒轅雲霓嘴角勾著淺笑，一邊扶著牆一邊慢慢地走着。

若風四人都被她嫁出去了，如今身邊伺候的是墨夫人派來的侍女半夏。她知道朔夜有話跟自己說，便也沒讓她跟着自己了。

「小雙。」朔夜開口叫了一聲軒轅雲霓，之後卻又安靜了下來。

好不容易將守在軒轅雲霓身邊的墨君儀打發走，可朔夜卻發現他想說的話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出口的。

「嗯？」軒轅雲霓沒有回頭，依舊慢慢地走着，「小夜，你的擔憂重到我不看你都能感覺到了。」

「姐，」朔夜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愈加地輕，「孩子……不要了吧。」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想法，」軒轅雲霓聞言沒有並沒有動怒，依舊清淺地笑着：「可是孩子已經這麼大了，你若是要動手，我估計也撐不住了。」

「你一直瞞着我，」朔夜激動了起來，「你什麼事都瞞着我！」

「小夜，」軒轅雲霓停了下來，回頭看他，表情溫婉，「這是我的孩子，是我第一個孩子。這輩子我有了相愛的夫君，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孩子，我要有屬於自己的家了。」

朔夜沉沉地看着她：「小雙，若是墨君儀知道，他肯定會選你的。」

「所以我不會讓他知道，」軒轅雲霓語氣堅定，「小夜，我能活下去的，信我。」

朔夜雙唇動了動，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誠如她所言，她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現在強行不要的話，作為母親的她，真的不一定受得住。

軒轅雲霓的語氣裏帶了幾分祈求的意味，「幫我一起瞞着墨君儀，好嗎？」

朔夜雙手攥拳，咬緊了后槽牙，許久之後才道：「我回去一趟。」

軒轅雲霓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回去哪裏？」

朔夜沉聲道：「當年我和其他人帶走了部分書籍，我回去找找，說不定能找到什麼辦法，小雙，你等我回來。」

軒轅雲霓沒想到還有這事，怔然片刻之後才笑道：「嗯，我家小夜真的長大了，成為一個可靠的男子漢了。」

朔夜想上前抱一抱軒轅雲霓，可也知道不能，最後只是伸出了手，「把你的鏈子給我。」

「好，」軒轅雲霓解下了自己的手鏈，遞給了他，「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雲霜晨原本躺在院子裏曬太陽，聽到那陣熟悉的腳步聲中似乎帶了些慌亂，便把蓋在臉上的書拿了下來，朝聲源處看去。

人還未走近，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那人身上的低氣壓，其中好像還夾雜着些許的悲傷氣息。

他的第一反應是：雪蓮公主出什麼事了？

他站起身，才走了一步，對面的人就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還一把抱住了他。

雲霜晨心裏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周圍有沒有人了，抬手回抱着他，輕拍着他的背，「老謝，出什麼事了？」

朔夜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待心情漸漸平復之後，語氣又變得懶散起來，「我要出一趟遠門，你與我一起吧。」

雲霜晨也沒問要去哪，為什麼這麼突然，只道：「好，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吧。」

時間越快愈好。

雲霜晨應：「嗯，我知道了。」

朔夜憑着模糊的記憶找到了當年他帶着族人出逃后落腳的地方，那裏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小鎮。時間緊迫，他也顧不上什麼，直接用軒轅雲霓的腰牌找到了當地官員，查看起他們的藏書。

可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他和雲霜晨天南地北地去收集資料，卻還是沒有找到什麼能確保萬無一失地將軒轅雲霓留下的方法。

他們如今能賭的，只有軒轅雲霓提出的那個偷天換日的方法了。

所幸最後她熬了過來。

「姐，雖然這話問得有些矯情或者說有些遲了，」在涼亭里陪着軒轅雲霓閑聊的時候，朔夜問起：「你為什麼也讓我有了今生？」

幻族的人若是自戕，是沒有辦法進入輪迴的。當年的他就是自我了結的，如今卻是能再來一世，還帶着上一世的記憶，除了他家姐姐有這個能力之外，他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軒轅雲霓悠閑地扇了扇她的扇子，「有怨？」

「不是！」朔夜急忙否認，「我根本沒有幫上忙，也一點都沒有保護到你，說來可笑，我不知道自己有今生的意義在哪。」

「你說這話我可就生氣了，」軒轅雲霓放下扇子，朝着朔夜的方向，語重心長的道：「小夜，有些人僅僅只是站着不動，都能成為矚目的旗幟。於我的前半生而言，儘管我記不起你是誰，可你仍舊是我潛意識裏的依賴，是支撐我走下去的力量。於雲霜晨而言，你便是他的光。這樣，你還會覺得自己今生沒有意義嗎？」

軒轅雲霓的這番話，讓朔夜感動之餘也有些尷尬和汗顏，他哪有這麼重要？

「小夜，我們是雙生子，即便今生沒有血緣關係了，可前世的羈絆還是有的，所以我這話並不是安慰你，而是實話。」

「我知道了，」朔夜搓了一把臉，「是我說錯話了。」

「知道就好，」軒轅雲霓輕輕笑了起來，「你也不用經常陪着我，有空就陪雲霜晨四處逛逛吧，帶他感受一下太寧的山水風光，多感受自然也能讓他受過的傷慢慢癒合。」

「知道了，」朔夜笑，「其實你是嫌我打擾了你和姐夫吧。」

軒轅雲霓嗔罵道：「你這孩子。」

朔夜拿過軒轅雲霓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替她扇著。

雖然如今她的身體變得虛弱，武功盡失，雙眼也接近看不見，但她能活着便是最好的了。而且日子還過得滋潤舒心，夫君疼寵，孩子繞膝，他總算是能放下心來了。

他們姐弟兩如今都有了自己重要的人，今後的生活大抵也是平靜無波的，即便可能還會有些什麼突髮狀況，但起碼不會再有命懸一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