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怎麼她才回來就有麻煩找上門了

地上是一片耀眼的紅，刺目得讓人想要閉上雙眼卻又忍不住被吸引住視線。

透著絕望的暗紅上，躺着無數黑影，那全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

「小雙，他們都是因你而死，」低沉的聲音透著興奮與瘋狂，「這便是你想體會的無能為力了。」

聲音愈加的放肆扭曲，「不，不僅是因為你的無能，甚至只是因為你的存在，所以他們才會死的。」

「小雙，這種感覺好受嗎？你自詡強大，如今的你卻又是能做什麼？」

軒轅雲霓雙手捂住耳朵轉身就跑，可腳下的黏膩感讓她每走一步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腳下是怎樣的血流如河，自己是身處如何的人間煉獄。

那宛如惡鬼的聲音也一直在她腦中盤旋。

不，不要。

軒轅雲霓想叫出聲，卻發現自己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誰，誰能來救救她？

誰能將她帶出這地獄？

小夜，小夜，你在哪裏？

小夜！

軒轅雲霓猛地睜開了眼，因為極度恐懼而放大的瞳孔在慢慢恢復正常。

視線重新聚焦之後，眼前是陌生的床幔。

軒轅雲霓伸手捂住自己的雙眼，急促的呼吸也開始慢慢緩和下來。

是了，她如今是在雲徽城的客棧里。

「主子，你可是醒了？」

床幔外傳來一聲輕而低的詢問聲，似乎怕床幔里的人並未醒來而吵到了她。

軒轅雲霓閉着眼再緩和了一陣之後，才出聲道：「誰在外面？」

一名著青衫的女子撩開了床幔，「主子，是我，若雨。」

軒轅雲霓並未睜眼，「什麼時辰了？」

「辰時，」若雨仍舊將聲音放的很輕，「主子要再睡會嗎？」

「不。」軒轅雲霓總算睜開了眼，眼裏一片冰冷。

若雨愣了愣，猶疑地問：「主子是又夢魘了？」

「嗯，」軒轅雲霓坐了起來，「所幸不是太糟糕。」

若雨什麼都不敢再說，連忙伺候她更衣。

房內有動靜了，房外也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很快若風就端了洗漱用的器具進來，在看到軒轅雲霓一臉漠然的時候，臉上原本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動作都變得小心了幾分。

從軒轅雲霓醒來到她用完早膳，全程都安靜無比，沒有人敢先出聲說話。

軒轅雲霓用錦帕印了印嘴角，「讓冷情進來。」

冷情很快進到房間，「主子。」

「晏南書院還是沒什麼動靜？」

冷情低頭應道：「是」

「也無異常？」

「除了書院的學生以及採購送貨的人之外，並未發現有他人進山。」

軒轅雲霓起身，走到房間外的走廊，視線落在了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山，霧氣繚繞，遠遠看着倒是覺得那是風景不錯的地方。只是，那自然形成的清寥白霧中卻有着絲絲紅光。

那是血光之災的先兆。

三天前他們初到雲徽城的時候，軒轅雲霓就發現了這片紅光，相比前幾天，紅光似乎又濃了些。

朔夜從自己房間出來，看到低着頭默默站在軒轅雲霓身後的若風若雨和冷情，目光轉到軒轅雲霓臉上，頓時擔心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你昨晚夢魘了？」

軒轅雲霓低低地「嗯」了一聲。

朔夜聞言，愈發地擔心，「要緊嗎？」

軒轅雲霓淡聲道：「沒什麼，這次運氣不錯，醒的快。」

朔夜默嘆一聲，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了。

他隨着軒轅雲霓的目光看去，才鬆開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你還是要管？」朔夜走到軒轅雲霓身旁站着，語調平平，聽不出他這話是不是在嘲諷。

「既然遇上了就總不能袖手旁觀。」軒轅雲霓偏了偏頭，「我們明天去看看。」

因為那個夢，她現在心情差的很，沒那麼多心思去管別人。

朔夜也管不上軒轅雲霓有怎樣的安排，只擔心她現在的狀況，「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沒那個興緻。」軒轅雲霓扔下一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把所有人都關在了外面。

若風和若雨對視一眼之後都眼巴巴地看向朔夜。

朔夜攤攤手，「別看我，只能等她自己心情變好。」

說是那麼說，朔夜還是下樓去了街上，打算買點小玩意兒看能不能讓軒轅雲霓的心情能好些。

軒轅雲霓在房間里閉目養神，睡她是不敢睡回去了，就怕再一次夢魘。

為了分散心神，她在想着冷情收集回來的消息。

那座山上最突出的人家是墨氏一族的晏南書院。

墨氏的晏南書院在太寧可謂是鼎鼎有名，他們家收學生只看功課人品，不論出身。更何況這晏南書院不僅只是教書，還授武，傳授給子弟的是劍術。太寧歷史上的能人將相十之八九出自晏南書院，據說還有過幾位皇帝少年時曾師從晏南書院，這便更令它的名氣愈發的大。但墨家族人，特別是本家的人，卻極少涉足朝堂。此外，墨家還是一個醫道世家，醫術遠近聞名，只是同樣不會入朝為官。與晏南書院併名的便是墨氏的清河醫館。一個不涉足朝堂卻能受人尊敬，上百年來屹立不倒的家族，在太寧，除了墨氏可就找不出第二個了。

在這雲徽城裏，除了墨氏之外的第二有勢力的家族是林氏。

林貴妃的娘家，不過是林家本家三房，從商。精華書閣

根據冷情搜集回來的情報，不僅是雲徽，連附近的蕪城、隴南的幾個或大或小的家族都已經附庸了林氏。

這樣的話，事情就不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軒轅雲霓聽到了敲門聲。

她不想搭理，便就沒有出聲。

敲門的人即便沒有得到允許，還是推門進去了。

「怎地？」軒轅雲霓並沒有睜眼，但她知道進來的人是誰。沒有得到她的允許就進來，膽子這般大的也就只有朔夜了。

一陣淡淡的清香從鼻翼處傳來，軒轅雲霓總算睜開了雙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朔夜后，視線落在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玩偶上。

那是一隻小兔子，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做的，看起來毛絨絨，似乎很好摸。

軒轅雲霓從朔夜攤開的手心上將玩偶拿走，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不是什麼高級香料，但勝在味道清新。手感也的確很好。

她的心情明朗了一些。

看到軒轅雲霓嘴角微揚，目光也回暖了不少，朔夜也鬆了一口氣，在桌子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說你這一趟出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一路走來，救的人可不少。」

「首要目的當然是找到大哥，其次順便視察一下這遠離天子腳下的城鎮，有沒有藏着什麼狼子野心的人，最後看一下能不能再發展些產業。至於救人，」軒轅雲霓把玩著那隻兔子，「不過是想多抵一些手中的血債而已。」

朔夜嗤笑，「你若控制一下自己，何至於這麼麻煩，花錢花精力的到處救人。」

軒轅雲霓挑了挑眉：「你以為我能選？」

「算了，不說這些了，」朔夜轉了話題，「如果真像你之前猜的那樣，是林氏要對墨氏出手，這種閑事你還是一定要管？」

軒轅雲霓冷冷勾唇，「如果真的是，那就不算閑事了。」

「放在別的後宮公主身上，這就是閑事。」朔夜似笑非笑地看着軒轅雲霓，「不過『後宮不得干政"的戒令在你身上也不過是句廢話罷了。」

「是啊，」軒轅雲霓同意地點頭，「你這不是挺清楚的么？」

「讓你不要插手有危險的事你也不會聽吧？」

「自然。」說這句話的時候，軒轅雲霓還頗為得意。

朔夜聳聳肩，沒再勸什麼，他知道軒轅雲霓已做決定，他說什麼都不管用的，明天陪着她一起去就是了。

第二日用過早膳，軒轅雲霓便和朔夜、冷情，以及若風和若雨，一前往晏南書院了，而若霜和若露則被留下守着客棧。

那書院建在半山腰，而馬車從山腳往上走了一小段路后便再也不能驅車前行了。一行人便就下了馬車，順着石階一路往上走。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這點路倒也不會太耗費他們的體力。

軒轅雲霓一邊走，一邊觀賞著這沿路的風景。雖然她眼中還是只有灰色和紅色，但這並不妨礙她遊山玩水。

軒轅雲霓天生目不辨色，食不知味，膚不覺痛，但是這些除了順乾帝、軒轅承和軒轅雲霓的心腹之人之外就沒人知道了。

「這晏南書院還真是挑了個好地方。」若風感嘆道：「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們現在要去的是一座書院，我還以為去的是什麼寺廟道觀呢。」

的確，軒轅雲霓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一座書院建在這種彷彿仙境般的地方，確實跟寺廟很像。

沿路走來，白霧繚繞，青山綠水，鳥語陣陣，氣候溫涼，舒服得緊。昨日夢魘殘留的壓抑都被洗滌一新了。遠遠看見那書院的大門，軒轅雲霓便將帷帽上的紗幔放了下來，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行至門前，卻見大門緊閉，也沒有想像中的朗朗書聲。

軒轅雲霓疑惑出聲：「莫不是我們已經來遲了？」

朔夜不置可否，「如果真是那樣，你覺得這裏還會這麼地完整無缺么？」

軒轅雲霓還是不解，「那為何是這副安靜模樣？」

若風見有一門童在清掃門前落葉，便道：「主子，要不我去問問那灑掃門童？」

軒轅雲霓點頭，若風便就朝那門童走去。

趁著這段空隙，軒轅雲霓則是研究起了這元山書院的大門來。門額上的「晏南書院」四字蒼勁有力，一眼看去，威儀大方又透著世代傳承的書香氣息。

軒轅雲霓小聲地道：「朔夜，這座書院如何？」

朔夜知道軒轅雲霓這是在問自己色彩方面的事，「不錯，青磚白牆雲霓瓦，搭配很是大氣清幽。」

軒轅雲霓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快，若風就回來了。

「主子，那門童說因為中秋將至，所以書院此時已放了半月的假，讓學生們都回家團圓去了，因此才這般安靜。」

軒轅雲霓瞭然地點了點頭，「中秋將至，學生們都不在了，這的確是個好時機。」

在這書院裏頭求學的，有不少名門望族，甚至是王孫貴族的子弟，若是他們出了什麼意外，一般的借口就都不好糊弄過去了。

「看來今天你是白跑一趟了。」朔夜剛說完這句話，就見幾個白色身影從另外一個方向徐徐走來。

「幾位這是？」那幾個身影走近了些，原來是身穿月白衣袍的男子。

軒轅雲霓掃了幾眼那幾名男子腰間的佩劍，緩緩地行了個禮。

「兄長想要來晏南書院求學，小女子便和兄長一同前來了，只是……」軒轅雲霓搖了搖頭，一副遺憾的語氣。

朔夜左看右看，冷情已經隱了身影，自己這一行人中就只有自己是個男子，軒轅雲霓那口中的「兄長」，就只能是指自己了。

他嘆了口氣，走上前，也朝那幾名男子行了個禮。

那為首的男子默默地打量一番面前這四人，見那紅衣男子面容和善，一直帶着笑意，他的妹妹雖帶着帷帽，一言一行卻是大氣沉着，就連那兩個侍女，也都舉止穩妥，想必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大戶人家子女。

於是，他便開口道：「書院今日雖是休息，但幾位既然是想來求學的，也可進去看一看。」

為首的男子身形頎長，面如冠玉，聲音更是帶着一股溫潤之意。就算隔着一層帷幔，軒轅雲霓知道這人肯定是個美男子。

若是喳喳在，肯定又衝上去了吧。

朔夜聞言，便道：「如此，就叨擾各位先生了。」

「在下墨君然，不知公子貴姓？」為首的男子一邊帶着他們往裏走，一邊問著朔夜。

朔夜笑道：「免貴姓謝。」

墨君然？軒轅雲霓挑了挑眉，這樣都被他們遇到了這墨家的大公子？

講堂、藏書樓、校場、房舍、文廟，軒轅雲霓就這樣跟隨着這墨大公子繞了一圈晏南書院，途中偶爾遇見了幾個練劍的男子。

全程下來，就算是進了茶室，軒轅雲霓都沒有取下她的帷帽。

在茶室里休息的時候，軒轅雲霓便問了一句：「墨公子，請問是所有學生都回家了么？」

墨君然笑道：「有一些因為家裏原因不便回去的，就都留在這裏，大家一起過中秋了。」

「這山上的景色甚好，」軒轅雲霓看向窗外，「書院裏的環境更是能讓人靜下心來，真是個好地方。」

「姑娘過獎了。」

「中秋團圓之日將近，公子的家人想必也都會聚在這書院裏喝酒賞月，共度團圓吧？」

墨君然笑笑，「我們晏南書院，禁酒。」

「禁酒？」軒轅雲霓輕笑，「醉酒易誤事，這禁令很好。墨公子，景色年年相似，今年要不要和家人換個地方過這中秋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