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意和離
他目光從紙張上慢慢移至樂娘臉上。
這個女人，以往在杜家任勞任怨，對家中所有人都百依百順、伏低做小，何時有了這等才能與心機？
這太不正常了。
他第一次這般仔細端詳常樂娘。
她長得並不醜，可以說很清秀，他們剛成親時，自己對這個妻子還是很滿意的，她膽小怯懦、謹守本分，對自己無微不至。此外，還能得到岳父幫襯，對杜家來說，這不失為一門好親。
可隨著見識增長，他才知曉，這樣的岳家並不能助自己走得長遠。
常匯安死後，他越發後悔結了這門親。時常想將這個佔據自己妻位的女人甩開，連帶著看她也不順眼起來，之前的順從、本分，在他眼中變成了平庸、愚笨。
不知從何時起，他一看到她便覺得厭煩，只好刻意冷落她，讓她識趣些，別離自己太近。
直到前些日子，在書鋪偶遇那名女子……他終於堅定了休妻的決心。
那日，女子戴著帷帽，縹緲輕紗下，佳人容貌若隱若現，他腦中不由浮現出一位清麗脫俗的絕世美人來。心中暗想：只有這樣大家出身的閨秀，才配得上才高八斗、風流個儻的自己。
那日一別後，他便生了心魔，總是不經意經過那間書鋪，時刻留意她的身影。
終於，有一日，他們再次重逢，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熾烈，那女子羞赧不已就想逃走，他冒著唐突佳人的風險，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杜耀宗相信，他與劉慧仙乃命中注定的有緣人，否則他們不會第三次偶遇，臨走時，她留給他一張花箋，他始終將其小心珍藏著，沒想到，卻被常樂娘給翻了去，實在可惡至極。
他知道劉大戶派人找過自己母親，也知道母親想要與劉家結親的意願，比自己更為迫切，於是他便將休書交給了母親。
本想這次出門回來，母親已將這個女人趕走，沒想到……卻出了這麼多意外。
眼下最要緊之事，便是將這個女人趕出杜家。
想到此處，杜耀宗按了按眉心。
「好吧，明日我會將和離書寫好。」
「什麼？宗兒，你瘋了？！」胡氏和杜念兒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杜耀宗一抬手，打斷了她們的話。
「至於嫁妝……」
「不行！她打了我和念兒，這筆賬還沒算呢！這嫁妝絕不能給她！」胡氏如炸了毛的貓，當時便發作起來。向來只進不出的胡氏，哪會輕易妥協。
「看來，胡大娘並不想與劉家結親呢，你兒子的前途也沒那麼重要，對不對！？」
「你胡說什麼？！」
這兩刀，正中胡氏的心窩子，胡氏一下便噎住了，只能色厲內荏的反駁道。
她望向自己兒子，見杜耀宗微微點頭，頓時泄了氣，哪怕心頭滴血也不敢反駁。
「嫁妝可以給你，不過，我們手頭沒那麼多銀兩。」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一百兩銀子和十畝田的田契，必須交到我手上。」
杜耀宗一咬牙，「好！不過那話本，你如何保證它永遠不會現世！」
「我會將說書先生那裡的底稿，還有這份手抄本，都交給你。不過，你別忘了，我提的條件中，還有第三條，我離開后，你們不許來我面前找麻煩，否則，我要是心情不好了，說不定還會有其他話本出現。」
「這個我們能做到，可是我不相信你，除非你發誓！」
「好！我發誓，若杜家能做到我提的三點要求，我保證不再提話本中的任何內容，否則讓我常樂娘不得好死！」
杜耀宗點頭，他現在只想儘快與樂娘斷絕關係，至於那本話本，只要自己與劉慧仙成了親，那上面的內容便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人們只會認為常樂娘有意詆毀自己。
那張花箋，上面又沒寫日期，說是兩人婚後閨房之樂，也無人會懷疑什麼。
雙方商定好后，各自回房休息。常樂娘回到東廂后，便將門插得結結實實。
杜耀宗只好去了暫時空置的胡氏房中休息。
他躺在床上，想起那一百兩銀子便一陣頭疼，母親那裡還有八十多兩，還差近二十兩。思來想去，只有把鄉下的十多畝薄田賣了，既能填了這虧空，還能有些富餘。
他又想起自己與劉慧仙的親事，劉大戶答應，成親的一切花銷由劉家承擔，若自己能在年前休了常樂娘，明年開春便可迎娶慧仙。
他心中莫名不安，雖然自己想早些與慧仙結為連理，但這也太倉促了些。
東廂中，常樂娘躺在床上，也久久難眠，她可不是愁得，而是激動得。
馬上就要過年了，她得先找個落腳之處。她記得原身出身於常家村，原身出嫁前住的小院還在，常匯安死後，那院子便一直空置著。
原身陪嫁的十畝田地也在常家村，佃戶們都是常家村人，以往的佃租都是交給原身的，近兩年才交給了胡氏。
樂娘離開這裡后，常家村無疑是最佳去處。
次日一早，樂娘心情好，難得的做了所有人的早飯，杜念兒和胡氏終於吃上了一頓像樣的飯食。
用罷早飯，樂娘便盯著杜耀宗將和離書寫好，不過和離書還得去官府備案才能生效。這點，樂娘也是前兩天才剛剛知曉。
這個朝代，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都必須經過官府認證，若私自離去，便可視為自請歸家。
杜家本就打的這個主意，胡氏原想著一頓辱罵、驅趕，定會將麵皮薄的原身趕走，這樣即使沒有達到休妻條件，也會被官府認定休妻已成。
原身雖然沒什麼見識，卻也知曉休妻沒那麼簡單。拼著一死也賴著不走，這才給了後來的常樂樂翻身的可能。
與杜耀宗約好，後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樂娘便出了門。
她記得原身經常送布匹和綉品的綢緞莊，那裡的掌柜還有一筆尾款未結給原身。
她去收賬的同時，順便看看有什麼營生可做。畢竟以後自己獨立生活，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