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姐姐,我給你摘桑葚啊
那條連衣裙還是被匕首裁掉了。
周舟發怔,盯著喻夏和阿芙洛的動作眼眶酸澀,以前從不哭的他,自從遇到兩人就成了愛哭鬼。
在充滿謊言與背叛的世界,最被看不起的赤誠往往成了最厲害的殺器。
就像照進黑暗的那束光是有罪的,可是如果這束光不離開,與黑暗共舞,那麼它就是救贖。
喻夏和阿芙洛一腔赤誠,就是周舟的救贖。
雪紡被裁成蝴蝶模樣的風箏面料,剩下的就抽了絲,多束纖細的絲擰成一團當作線。
把竹篾根據風箏尺寸大小結紮成形后,用松膠將它與雪紡風箏布料粘合,之後系提線一氣呵成,不算漂亮但承載了三人心意的風箏就做好了。
喻夏坐地一手高舉風箏,黑色額發下狹長的雙眼綴著零星笑意:「怎麼樣,還滿意嗎?」
阿芙洛和周舟秒變小粉絲,雙手握拳振臂高呼:「大哥威武!大哥好棒!我們超滿意的!」
他站起湊近阿芙洛俯身在她面頰落下一吻:「臉色有些蒼白,你先休息,我一會過來。」
她回以一吻輕輕頷首:「好。」
隨後少女重新坐回地上,雙腿蜷起,兩手撐著下巴笑吟吟的看著兩人。
喻夏側眸,挺拔的身軀似萬物不可壓垮。
「會放風箏嗎?」
周舟歪頭想了會兒:「應該會,以前我見別的小朋友放過。」
男人伸手揉揉他的腦袋:「我帶你。」
周舟璀璨一笑:「謝謝哥哥!」
兩人拉開距離沿直線站立,喻夏拿著風箏逆風奔跑然後放開,周舟拿著放線器一邊後退一邊繼續放線,風箏剛起飛還沒幾秒就輕飄飄的從空中跌落。
周舟的笑容止住,沮喪的低下頭,這點事自己都做不好。
喻夏拾起風箏:「剛剛是風力的問題,彆氣餒,等等風。」
「好!」
不遠處的阿芙洛伸手感受著不算大的風力,剛剛長過肩的金髮只有發梢微微揚動,視線從男孩失落的神情再移到男人輕皺的眉頭,沒風真的沒轍啊。
她笑,湛藍的雙眼闔上。
風,再大些,吹起風箏。
路旁纖薄的花瓣開始飄動,草尖拂動,林稍也動了,跟著樹葉被搖的沙沙作響。
忽然起的大風如同聆聽召喚,為所愛慕的神明獻上一切,遵從她的指令,盡情肆意的起舞。
祝巫沒出現,說明這不是她強制動用神力引起,巧合的風似乎在訴說不論在哪兒,萬物都願意給阿芙洛狄忒沒有理由的偏愛。
大風而至,喻夏下意識回頭望向阿芙洛,只見少女不明所以的對上他的視線,如同滿枝花簇撲簌般笑容艷麗。
他的心軟的不能再軟,冷清的外表下最熾熱的情感似乎要將他融化。
再次帶著周舟放風箏,這一次風箏高懸天際,好似要掙開那線,無拘無束的飛出荒島,飛向天空的另一邊,飛至充滿希望美好的世界。
周舟激動的雙眼睜大,語調湊不成完整句子:「哥哥……哥哥它飛起來了!」
喻夏感情內斂,只是「嗯」了一聲。
他又扭頭高聲大喊:「姐姐——你看,它飛起來了!」
阿芙洛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唇邊,輕柔的女聲也用盡了一切力量:「看到啦,周舟真棒!」
等休息夠了,她舒展身姿也加入了這場追逐戰。
男孩牽著風箏笑容洋溢奔跑著,阿芙洛在後面追,邊追還呼喊著:「再跑快些,我要追上你了!」
周舟樂不可支,提著風箏線鉚足了勁向前跑,歡快的笑聲在空中蕩漾開來。
現在換喻夏像個老父親般佇立一旁溫情凝望。
各國貴賓聚首的觀看室里,一群帶著面具的人新奇感嘆:「遊戲舉辦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有閑心的人。」
「我甚至開始懷疑那裡是不是荒島。」
「哈哈哈哈,你可真會說笑,這不是荒島是哪兒,不過是短暫的歡愉,垂死掙扎罷了。」
「現在我祈禱這場遊戲可以慢點結束了,這麼有意思的玩家可不多見。」..
「慢點?可別開玩笑了,秋季時就要開新一輪了,早點出結果,我等著收錢呢。」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話中是對生命的不屑和無限傲慢,如同高坐雲端的神祇踩踏低賤的螻蟻。
這邊三人笑聲幾乎沒有停過,最後哪怕是休息時,周舟也珍惜的將風箏抱在懷中不願意撒手。
夢中囈語,也在說著「最喜歡哥哥和姐姐了」這種話。
阿芙洛靠在喻夏懷中恬靜睡去。
男人吻吻她的發頂,眼中情緒沉重,葯就快吃完了,必須想盡辦法帶她突圍。
可是阿芙洛,
我不想離開你。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沉沉嘆息,帶著無盡的惆悵與哀戚。
再次等天光大亮時,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被喻夏催著去吃藥。
周舟也端著洗乾淨的野果跑來。
阿芙洛:「……」
醒的最遲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原來我這麼擺爛的嗎?
她咬著野果陷入沉思。
「姐姐!」
她被周舟喚回神:「怎麼了?」
男孩走近扯著她的衣擺,小聲真摯道:「謝謝,昨天放風箏真的很開心,謝謝你和哥哥。」
他說完背起自己的包包就要往外跑:「桑葚沒有了吧,我去給你采一些,這樣吃藥就不會苦了。」
被搶了活的喻夏:「?」
阿芙洛擔憂出聲:「喻夏你跟他去,最近不安全,他一個孩子別出什麼事。」
周舟立馬否決:「不行,姐姐身體太差了,哥哥你留下來保護她,我有淬了毒液的尖刺,不怕的!」
他笑:「哥哥,你要保護好姐姐啊,等回來我們再一起放風箏啦!」
說完男孩一溜煙跑遠,完全不給兩人開口的機會。
喻夏無奈,摟著她安撫:「比起他,你現在的狀態更危險,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事情都到這樣了,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去清洗食材開始考慮中午要給他們做什麼料理了。
時間流逝,日漸高升。
阿芙洛捧著小簍子走到門口,裡面裝著枯萎的花朵,她剛準備將花替換,哪知道耳邊又響起了播報音:
【親愛的各位玩家,戰力排行榜第34名蔣申,淘汰。】
【戰力排行榜第45名韓洋,淘汰。】
【戰力排行榜第36名朱欽,淘汰。】
播報還在繼續,阿芙洛詫異:「這又來大型圍剿了?」
喻夏點開電子錶看著排行榜的名字一個個的亮起,表情嚴肅:「玩家數在銳減,現在已經跌破30了。」
【戰力排行榜第9名周舟,淘汰。】
「啪——」
花簍子摔落在地,阿芙洛像被人按了暫停鍵,瘦削的肩微顫,嗓音破碎的不成樣子:「誰……?」
喻夏滑動排行列表的手指一滯,眼眶猩紅,悲傷決堤,漆黑的長睫沉重覆下,遮蓋滿目痛楚。
青澀夾雜些稚嫩的聲音好似剛剛還在耳邊響起。
【哥哥,你要保護好姐姐啊,等回來我們再一起放風箏啦】
不是還要一起放風箏的嗎?
這個苦夏好難熬啊。
盛夏的美夢開始逐步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