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丫頭,今日為師教你個道理
似乎嬰兒的靈魂更加清澈,可以看到常人肉眼看不到的事物。
空曠的血色山林外,除了風聲,只有嬰兒害怕的啼哭聲響起。
嬰兒的嚎啕大哭,很快吵醒了他那昏迷中的父母。
聽到自己孩子熟悉的啼哭聲,情急之下孩子母親體內突然冒出一股巨力,竟沖開了看管蛇妖的束縛,跌撞著跑到孩子身邊,看到嬰兒脖子上的爪子,彷彿失去了力氣,跌坐著祈求地看向那抱著孩子的蛇妖。
孩子母親泣不成聲的說道:「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啊!」
看管她的蛇妖正要惱羞的上前將孩子母親給帶回去,卻不想被醒來的孩子父親低吼一聲,撞飛出去。
兩人一起飛了出去。
孩子父親很快站起來,頭流鮮血,用剛撿到的石頭揮舞著來到自己妻子身邊。..
「嘿,憑那塊石頭就想安然無事?」
「去死吧!」
看管的蛇妖惱羞成怒,怒吼一聲,正要飛身上前。
此時,蛇母那彷彿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語氣恰好響起。
「把孩子給她。」
蛇母發話了,正要飛身上前的看管蛇妖只能飛向一旁,灰頭土臉。
舉著嬰兒的蛇妖不解的看向蛇母,「師父?」
「嗯?」
「是。」
將嬰兒還給那對父母,驅趕著,讓這一家人來到隊伍最前面。
或許是來到母親的懷抱,或許是聞到了父親的氣味,嬰兒不再哭泣,小手抓著母親的衣服。
「孩子別怕,娘親在。」
孩子母親抱著懷中不再哭泣的嬰兒,低聲痛哭。
孩子父親丟掉石塊,抱緊低聲痛哭的孩子母親和孩子,享受最後的團聚時刻。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捕了那麼多的蛇,早就預料到了這麼一天。
每次出村的時候,都像是賭命。
賭贏了,活著回村,運氣好點再抓幾條蛇交稅,勉強活著。
輸了,死了。
賭了那麼多次,贏了那麼多次,也是時候輸一次了。
對於死亡場景想了那麼多次,真正臨死之時,卻還是滿心不甘。
我只是想活著罷了。
只是想帶著她們在這亂世苟活著罷了。
不期望大富大貴,只求粗茶淡飯,而已。
捕蛇前,我原本好像是個小攤販,每日倒也能攢個幾文。
但現在這亂世,不捕蛇就要被壯丁,那麼點兵餉,現在十成兵餉都要貪掉六成吧?
唉,捕蛇......這年年捕蛇,交了那麼多蛇上去,那些貴人們,有這麼喜歡吃蛇嗎?孩子父親不由想到。
溫存一會,孩子父親轉過頭擔憂地看向蛇母,張口欲言。
蛇母看向山林,淡然說道:「別求我,求那道士。只要那臭道士出來,我自然......會放了你們。」
孩子父親聞言低下頭。
會放嗎?
肯定不會放的吧!
緊了緊手臂,將妻子抱緊幾分,貼著耳朵低聲說道:「待會,帶著孩子跑進山林。」
孩子母親身體一顫,紅著眼睛,想抬頭看向自己的丈夫,卻被死死按住。
「很抱歉,沒帶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
「之後,要勞煩你帶著他了。」
「活著的話,替我向仙長道個歉。」
孩子父親鬆開手,站起身來,那瘦弱的身軀此時卻是那麼的偉大,讓人不敢直視。
頭頂笑著的聲音傳來,孩子母親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抱緊嬰兒,肩頭顫抖,無聲哭泣起來。
男人開始對著紅色山林大喊,先是恭敬地請求,請求趙暮出來,等待片刻,見不起效,轉而破口大罵。
罵天道不公,罵地府不平。
罵這人世間怎麼壞人那麼多,不過是來不及讓位置,便連人帶攤一起被砸。但那地方他已待了兩年啊!
罵這官府不公,官官庇護,前去伸冤卻慘遭無妄牢獄之災。
最後,罵趙暮,身為仙人卻坐視人族被蛇妖殺害,無動於衷!
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眾蛇妖嬉笑著,看著男人如小丑般表演。
男人看著安靜無比的山林,卻是心若死灰。
不,不該是這樣的!
你作為仙人不該這樣的!
你仙人的傲氣呢?
再忍不住,對趙暮進行人身攻擊。
「豎子,彼其娘之!」
看著山林里飛出來的那柄石劍,男人張開胸膛,看向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的妻子,微笑著輕聲說道:「跑!」
他知道,作為捕蛇人和蛇妖的因果早已糾纏不清,和趙暮無關,自己早晚會死在蛇妖手上。
但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此時只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好好活著,即使用命來換。
石劍如願以償的刺穿了男人的胸膛,男人倒地掙扎著,看著石劍又刺穿了幾隻蛇妖,護著跌跌撞撞的妻子進入紅色山林,再也忍不住,嘴角上揚,閉目死去。
你們安全了,我,就放心了。
抱歉了仙人。
蛇母摸著臉上的劍痕,看向山林,呵呵一笑。
看來,你這道士的還有幾分人性。
那麼,你的死期到了。
蛇母隨手在人群中一點,「就這個了,殺了。」
僥倖躲過石劍,驚魂未定的蛇妖猙獰著將男人拉出來,手掌帶著法力,穿過胸膛,取出一顆還跳動著的心臟,獰笑地看了眼人群,張口吞下。
蛇母:「山裡的那臭道士聽著,一刻鐘殺一人,直到你出來為止!」
眾蛇:「一刻鐘殺一人,直到你出來為止!」
餘下眾人,面帶恐懼,有心罵趙暮,看了眼地上透心涼的男人,只得縮手抱頭,降低存在感。
之前那常盤已經擊潰了他們的內心,只是一隻,便全軍覆沒。
更何況,那帶頭的妖婦之前躲石劍時,散發出的強大威壓,讓眾人再沒了反抗之心。
山林里,婦人抱著嬰兒跟著石劍的指引,來到山腳一處新開鑿出來的山洞后,石劍離開。
婦人連忙拜謝,抱著嬰兒走進山洞,裡面放置著新鮮的瓜果、草藥。
————
時間回溯,來到半個時辰前。
假山山頂,感知到蛇母再次回來,還帶著群人質。
趙暮收回元嬰,睜開眼,看向小白眼底滿是柔情。
猶豫之後,閉上眼睛,分出部分元神出竅。
一團金色光芒從趙暮頭頂飛出,來到趙暮身後化作十丈大小的金色元神。
面白如玉,劍眉星目,眼神冷峻。
頭頂一輪金日,頭戴金烏束髮冠,身穿道袍,道袍上鐫刻著萬族朝拜圖。
端坐在九品紅蓮業火上,身後懸浮著一把銳利的寶劍。
寶劍一面雕刻著天地人神鬼,另一面雕刻著蠃鱗毛羽昆。
劍名,皆可殺。
十丈元神對著看完電影,望著天空思考人生的小青點點頭,冰冷的聲音響起,「看完之後,有什麼感想?」
小青回過神,下意識地看向那十丈金色元神,目光最終被趙暮身後的【皆可殺】吸引。
小青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耳邊浮現無數生靈最純粹的念頭——殺!殺光眼前地一切!
小青雙目赤紅,發出痛苦的哀嚎,痛苦地現出蛇身。
趙暮嘴唇輕抬,「定。」
一聲定,小青的身體再也動不了一絲一毫。
「靜。」
小青眼中的赤紅退色,化作一縷紅絲飛到【皆可殺】中,恢復人形。
滿頭大汗,汗流浹背。
緩了一會,小青雙手撐在地上支撐身體,氣喘吁吁地抬頭問道:「那、那是什麼?」
趙暮嘴角微揚,輕笑一聲,「呵,你不會想知道的。」
「姐姐,你把我姐姐怎麼了?」
看著小青眼裡的怒火,趙暮點點頭,「不錯,姐妹情深。之後有你照顧,我可以放心了。」
「照顧?你要走了?不對,你還是沒說我姐姐怎麼了!」
「她很好,也很不好。慢慢會好的。」
「哈?」
隨後,趙暮仔細地講解了一番后,將石屋內的許月叫了出來。
小丫頭圍著這十丈金色元神轉了幾圈,又抬頭看了看假山上趙暮的身影。
拍拍手,高興的說道:「我有兩個師父了!」
「還是一個哦。」
「啊?!」
「......」
小青清理一下思緒后,對著和趙暮元神說道:「所以,你之前說的照顧是?」
「小白需要可以蘊養神魂的天材地寶,我打算處理之後,去一趟寶青坊,問問那隻狐狸。」
「我需要出去一段時間去找尋天材地寶,這段時間需要你照顧一下小白。當然,還有我。」
「至於禦敵的話,跟我來。」
趙暮將手掌上的許月放到地上,隨後,負手來到水潭邊。
小青隨後來到,最後跑到的許月帶著點埋怨說道:「師、師父!你可以帶我一起過來的!」
「我不要!這樣比較帥!」
許月:「......」
小青:「......」
趙暮:「小丫頭,走上水潭。」
許月試著把腳伸進去,濕透了。
「師父......」
「......」
趙暮揉揉眉心,揮揮手。
水潭中央湧出一道石台,石台上插著一把巨型石劍。
巨劍劍身沒入石台,只留劍柄在外面。
石台湧出水面后,一道水流從水潭飛出,化作水橋,連接石台和岸邊。
許月嘿嘿一笑,順著水橋來到巨型石劍邊上。
趙暮推了推小青,「你也上去。」
「你!」
小青回頭瞪了眼趙暮,踉蹌著穿過水橋,來到許月身邊。
趙暮再一揮手,兩道石制令牌從巨型石劍邊上飛出,懸浮在兩人身前。
「滴一滴血到令牌上,一人控制一座困陣。」
小青把玩著手中的石制令牌,看了眼許月手裡的令牌,嚇地小丫頭連忙把令牌藏到身後,對著趙暮告狀道:「師父!二師娘想搶我令牌!」
「你!小丫頭,小心我吃了你!」
小青氣的羞紅著臉,瞪了眼趙暮,用力的揉搓著許月的小臉。
許月可憐兮兮的說道:「師父救我~」
趙暮選擇性的說道:「還行,你們相處的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
畢竟,小青沒有變出青面獠牙和蛇尾。
許月:「???????」
既然這樣的話,那別怪我了,師父!
許月貼在小青耳邊,小聲的說著什麼,逗得小青捧腹大笑。
趙暮:「??????」
搖搖頭,正要說什麼,突然心血來潮。
掐指一算,揮揮手,水潭瞬間平靜,鏡面中出現一對夫婦和嬰兒的模樣,很快,男人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跪拜紅色山林,說道:「懇請,仙人下山!」
小青:「他在喊你?你是仙人?喂,你為什麼不理我?」
趙暮眉頭緊皺,又很快鬆開。
沒有理會小青,對著許月說道:「丫頭,今天為師教你個道理——弱肉強食。」
水鏡畫面一轉,出現蛇母和端坐在車輦上的國師。
小青:「師父......」
趙暮指著蛇母說道:「你看這蛇妖,她打不過國師。所以國師捕蛇修鍊,她就只能東躲西藏。現在被國師找上門來,再躲不下去,便打算跟著國師來個魚死網破。」
「也不知道,沒了小白,小青,這魚死了,網還會不會破。」
小青:「你!」
「說錯了?你應該看到了吧?那個妖婦在你們的幫助下擊殺國師后,無了後顧之憂,把培養了多年的你們當作丹藥吃掉了!」
「多年修行,功虧一簣。」
「你,不恨嗎?」
小青:「我......」
見小青沉默,趙暮不說話,許月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師父,她來我們這幹嘛?」
「或許是我剛來那日,吸引了她的注意。」
「或許是國師到來,或許是厭倦了躲藏,讓她打算和國師拼一把。」
「或許是昨日的異象讓她以為這裡出現了寶貝,可以增加勝率的寶物。」
「或許是看到我躲在陣法之中,不敢出去,讓她心底有了勇氣,做出了她強我弱,這般錯誤判斷。」
「或許是想在和國師開戰之前,拿同為道人但弱小的我練練手,祭祭旗。」
「總之,她以為她強我弱,再用凡人亂我心智,增添勝率。」
「她做到了。」
熟悉的低氣壓出現,許月擔憂地看了眼十丈大小的金色元神,「師父......」
趙暮看了眼水鏡中的嬰兒,繼續說道:「她做到了,本來,我不想殺生的。」
趙暮身後的【皆可殺】發出一聲清脆的劍鳴,分散在山林各處的三十六把石劍朝聖般,拜見它們的王。
「丫頭,站上去,站到石劍前,握住劍柄。」
許月雙手握住劍柄,「這、這樣嗎?」
「國師強,蛇妖弱,故蛇妖死。蛇妖強,凡人弱,故凡人死。」
「小丫頭,記住了,弱肉強食,亘古不變之法則。」
小丫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趙暮這十丈元神懸浮在許月身後,雙手虛握劍柄。
「按下去!」
許月照做,三十六柄石劍中的一柄飛來,從這把石劍上,許月感到一陣親切,心底突然自己能完全控制這把劍的念頭。
「只有一柄嗎?看來你和這【血劍陣】相性不合啊。」
控制著石劍在空中變換姿勢,許月看了眼石劍,「師父,你錯了。它不是紅色的!是黃色的!」
「它現在還不是。」
許月:「......」
「小青,你也來試試。」
「我?你確定嗎?」
「別廢話了,我怕這丫頭心太軟。」
「我、我不會幫你對付我師父她們的!」
「放心,貪婪的不只是蛇妖。」
小青獲得了9柄石劍的認可。
「小青你,你殺氣太重,要注意好節制。不能被殺氣影響。」
小青正要反駁,水鏡中,男人說出了那句,豎子,彼其娘之。
不管是許月控制的一柄石劍,還是小青身後的九柄石劍,亦或者剩餘的二十六把石劍,頓時在空中亂舞。
「師、師父......」
許月從沒見過這樣的師父,即使是被師父搶來當徒弟的那日,師父的臉色都沒有這麼難看。
「呼,我沒事。呵,取死之道。我成全你。」
「丫頭,看好了,這就是弱者的悲哀。」
控制著一把石劍穿過迷霧,穿過山林,穿過那個男人的胸膛,帶著男人的魂魄,刺殺蛇母未果,穿過幾條蛇妖的心臟后,護著那對母子進入存儲著新鮮水果、藥材山洞。
石劍回到趙暮身邊,男人的虛影出現,看著趙暮十丈大小的金色元神,連忙跪地求饒。
「仙、仙人,我、我之前都、都是......」
趙暮招來一塊岩石,飛來過程中不斷有粉末飛灰,最後成為一盞石燈。
揮揮手,將他變作一根燈芯,放入石燈內。
無悲無喜的聲音響起,「犯我禁忌,罰你這千年油燈之苦,可願意?」
男人的虛影從燈芯中飛出,拜了拜,又回去。
揮手將石燈飛入石屋,將小青和許月二人掃回岸邊。
「丫頭看好了,為師今日教你陣法師如何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