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煩惱
「真是愚蠢！」
小花滴溜圓的小眼翻了個白眼，帶著滿滿的嫌棄，撲棱著翅膀快步飛走。
身後的秦書月垂頭沉思，不停小聲嘀咕著，突然被手中的繩子一牽，回過神來。
「對，去安置點問問，說不定他還真在那呢。」
秦書月臉上的愁容瞬間消失不見，掛上了淺淺的笑意，牽著小花飛奔回了家。
......
秋風颯颯，黃葉緩緩飄下，落在老宅子門前，給陳舊的院落增添了幾分悲涼。
秦書月抬眸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和武少毅一起推門而入，直接進了老宅子。
庭院里，不大的地方站了許多難民，個個垂頭掩面，顫抖著肩膀，時不時發出嗚嗚嗚的悲慟聲。
范家父子倆臉色沉重的站在一旁，渾身透著一股哀戚和無奈，還有絲絲憐憫。
而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正躺著好幾個人，用白布整個蓋住看不清面容，卻毫無生氣。
這......
秦書月募然瞪大眼睛，被一片片凄涼的白色刺痛，看來他們還是沒能熬住，在飢餓與果腹之間丟了性命。
既無辜，又悲慘。
衙役還不停地從房間里搬人出來，放在草席上蓋上白布，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才把人搬完。
一片白布之下便是一人，無辜喪命之人共有二十餘人。
一排排凄慘的白布映入眼帘，讓人忍不住哀傷與惋惜......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不過一夜間就沒了呼吸，再也醒不過來了......
眾人沉默地站著，為白布之下的死者哀悼。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我娘昨晚還和我說過話的。她，她只是睡著了而已，您救救她吧，我求求您了......」
一聲沙啞又悲痛的聲音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一瘦弱女子撲倒在地，滿臉的淚痕與哀痛，緊緊扯住吳大夫的衣角，苦苦哀求著。
吳大夫面露喪容，於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搖頭嘆氣道：「唉，老夫實在無能為力，你......節哀順變吧。」
「不，我娘她還有氣的，您再救一下吧，我求求您了，大夫。」
女子一邊哭求著，一邊不停給吳大夫磕頭，額頭都磕出了絲絲血印子來，好生可憐。
「你起來吧，趁著你娘入土前，再好好看她一眼，與她好好分別吧。」
「不，不要，我不要......」
女子嗚嗚痛哭，撕心裂肺，慘白的臉上滿是淚水，雙眼發紅卻死死盯著吳大夫。
「我娘沒有死的，我不要與她分開。大夫，您，您再救救她吧......」
親人去世對女子的打擊太大，令她無法接受，不肯面對殘忍的現實，一直纏著吳大夫，哀求他救人。
可人早就脈息全無，身體發涼發硬，怎麼救？不過是她的妄想罷了。
吳大夫雖同情女子的遭遇，卻也不想被纏住，讓衙役把她拉開，而後疲憊地走到範文面前，一陣低語后便要帶著葯童先行離開。
當吳大夫走近時，秦書月才看清他的眼下一片黑青，面露疲容，有氣無力的樣子。
吳大夫與秦書月只點頭示意一下，便錯身而過，離開了老宅子。..
那女子見大夫走了，徹底陷入絕望中，跌跌撞撞地撲到一白布上，抱住屍體失聲痛哭。
「娘，請不要丟下我......」
女子悲痛欲絕的哭聲，迴響在小小的庭院里，又沉痛又悲傷，引得許多難民跟著一起哭泣。
房間里也傳出了弱弱的哭喊聲，斷斷續續的，微弱卻不失悲傷。
「爹，我可憐的爹啊......」
「寶娃兒，娘的寶娃兒......你走了讓娘怎麼活啊......」
......
一陣陣低沉傷心的哭聲，讓這座陳舊的老宅子顯得更加陰沉，盡顯頹敗與荒涼。
六十餘流離失所的難民，一夜之後便只剩下四十人，而那不幸的二十來人，範文把他們集中葬在了城外的北坡上。
北坡是白雲鎮去清水縣的必經之路，也算是讓他們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哀傷過後便是難民的存活問題，首先得讓他們養好身子，這個倒是簡單，葯汁與稀粥多調養幾日即可。
其次是衣食住的問題。
老宅子雖然破舊不堪，但也有十來間房，稍微修葺一下，颳風下雨的也能頂得住，可暫時給他們居住。
只是他們身上的衣裳又破又臟，必須得馬上更換才行，不然一直穿著也會誘發其他疾病。
範文見好不容易把難民救活，可不想再有其他意外，便自個兒掏錢給他們每人買了兩套粗布衣。
難民們收到衣裳時，臉上洋溢起了激動的喜悅，融化了之前的傷悲，對新的生活有了期待，紛紛磕頭向範文叩謝。
「謝謝大人，您真是仁心仁義的好官啊！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定會銘記於心的.......」
範文很是欣慰，只要他們懂得知恩，不再禍害鎮上的百姓，破壞白雲鎮的治安，便是好的開始。
死裡逃生，便是新生。
秦書月這幾日常到老宅子里幫忙，順便打探有沒有一個叫小玉的人。
「小玉？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好像不認識叫小玉的。」
「是一個小男孩。」
「男娃啊，沒見過叫小玉的男娃。」一位老人皺眉思索了良久，才搖了搖頭，「我倒認識一個玉婆婆，可是她早在兩年前便過世了。」
「哦......謝謝你。」
接連幾日，秦書月把老宅子里的人都詢問了一遍，卻無一人認識叫小玉的人，讓她格外的失落。
夢裡的一聲聲呼救，時不時迴響在她的耳邊，使得她最近稍顯疲憊與憔悴。
秦家人發現了她的異樣，紛紛關切問候，她也只是搖頭淺笑說是做了噩夢而已。
秋日的太陽，溫暖而燦爛。
縈繞在秦書月耳邊的迴響，在光芒照耀下慢慢的消失不見，彷彿只是夢一場。
而老宅子的陰沉與傷痛，也在流光溢彩下消失殆盡，難民的眼中重新染起亮光，身體恢復如初。
範文對此甚是高興，同時也陷入了煩惱中。
難民是由縣府在養著的，一時半會兒不成問題，但長此以往絕對不行，需得他們自食其力才可。
他鼓勵他們到鎮上尋找活計，以此養活自己，養活家人。
但白雲鎮只是一個小鎮，原本需要做工的人便不多，幾乎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所以身強力壯的難民，尋了好些日子也沒能找到活計來做，只好繼續由縣府來養著。
四十個人，每日的吃食便是一筆大消耗，而縣府的錢銀有限，這筆消耗就加重了縣府的重擔。
範文每日愁眉苦臉，苦思冥想地尋求法子來幫助難民，可他向來衣食無憂，對平民百姓的生計不甚了解。他與柳師爺商量了好些個法子，都不妥當，因此格外的發愁。
連帶著范狀元也染上了憂愁，唉聲嘆氣的，面對愛吃的飯菜都覺得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