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3回 無痕（四）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忽然一人飛身而起，一掌向李清影頭頂襲來。李清影置若罔聞，似乎沒有看到。
只見那人的掌風正要擊向，卻忽然如同撞上牆一般，直直的掉了下來，面無表情，如同死了一般。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清影，卻不敢上前來看那人是不是死了。
原來李清影等那人靠近，便以「袖中指」的功夫封住了那人的穴道，那人穴道被封，經脈不暢，昏死了過去。幸虧他內力較低，否則內力突然被封，無處發泄，真氣亂竄，必死無疑。當年吳前便死在這一手之下。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胡琴之聲，那聲音凄婉悲鳴，聽著讓人忍不住想落淚。李清影道：「『樂神』英相錫，何不快快獻身？」眾人也紛紛回頭找英相錫，只聽的一個聲音緩緩說道：「侯爺，公孫姑娘好、雌煞好。」他不知道竹櫻姓名，以雌煞喚之，十分好笑。他雖然在說話，手中的胡琴並不停。
李清影冷冷地道：「『殺神』，『樂神』都到了，上官婉兒很看得起我啊。」英相錫緩緩走近，說道：「不敢不敢，侯爺武功高強，一人就挑了整個陰陽教，我等豈敢怠慢。英相錫一介酸儒，沒有這個本事。諸位還是快快退去吧，你們不是這三位的對手。」最後這兩句話是對眾人說的。
英相錫緩緩走近，在他一丈之外停下，然後顫顫巍巍的轉身，他不過四五十歲年紀，但轉的很慢，如同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者，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終於轉過來了，英相錫停下了拉胡琴，緩緩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不死個幾十個是殺不死他們的。」說著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
卻在此時，只見寒光一閃，英相錫的胡琴中竟然飛出無數枚細如蚊蠅繡花針。三人離得極近，那繡花針又細又密，又有機擴操作，力道十足。
群豪驚呼一聲，卻見公孫玉忽的將外面的棉氈脫下，在身前舞成一朵白雲，飛針紛紛射入。英相錫吃了一驚，手中的胡琴聲卻不停止。頭也不回的向人群中走去，這個變化兔起鶻落，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聽的胡琴聲悠悠的離開。英相錫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原來他這琴內有機擴，聲音忽遠忽近，忽左忽右，讓人難以捉摸。進攻時出其不意，撤退時變幻莫測。
群豪看李清影臉色鐵青，不想惹這個活閻王，就此離開又心有不甘。
李清影道：「大家在江湖上混的，要不是為了出人頭地，要不是為了錢財名譽。就算各位殺了我，九龍門的去領賞，天刺門的暗自把寶藏挖了。只有各位做別人手中之刀。殺久九龍門的人如同造反，你們想來也不敢。既然如此，何不先把天刺門滅了，然後再去挖掘他們百年積累的寶藏。」
有人喊道：「他們的寶藏在哪裡？」李清影道：「天刺門的總舵在哪裡？」有人道：「雲龍山。」李清影道：「雲龍山、雲龍山，雲中之龍。還不明顯嗎？」
有人道：「那山不足百丈高，怎麼可能會有寶藏？」李清影道：「當時隋煬帝已經被殺，他們哪來的時間和精力把它藏在那些險山惡水之中。待天下太平，已經過去好多年，百廢待興，難不成要先轉移寶藏，然後再做富翁？兄弟，我們才有幾年活？」
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一人喊道：「李清影，你禍水東引，難道忘了昔日的師徒之情了嗎？」李清影看正是自己的師兄方義。
他怕李清影武功高強，一直躲在最遠處。
剛剛人頭攢動，沒有一直沒找到他。李清影微微一笑道：「這位便是在下的前師兄，天刺門掌門的左膀右臂。這寶藏說不定他十分清楚。」
他話音未落，早有七八個大漢把他圍在垓心。李清影道：「今日大家都在，我不如將天刺門下的十一道高手一一說明。」也不等眾人應和便道：「關內道馬寶山、京畿道王大飛、河南道林立、河東道張權、河北道王輝、山南道楊龍生、隴右道馬寶河、淮南道朱宏、江南道李申、劍南道李奇、嶺南道陳永。除此之外還有天武門的同僚『洪凌微波』葉刃。」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來人。不過現場只來了關內道、京畿道、河南道、河東道四道高手和部分屬下。其他的七道高手和葉刃都不在現場。
他每指一處，便有一撥人圍繞形成圈子。天刺門之人又形成更大的圈子，其他人又形成了更大的圈子。竟將李清影忽視了。
竹櫻忽然道：「先殺了這些天刺門的人，再殺上雲龍山尋找寶藏！」她本是女聲，這時卻學著男子說話。群豪都高度戒備，一時間哪裡分的清是誰說的。聽得有人如此大喊，登時喊殺聲四起，向各自的敵人殺去。
公孫玉給二人斟了一杯酒，就在這刀光劍影中，彼此碰杯，一飲而盡。又各自抓些肉來吃。
李清影低聲道：「我知道這『雌雄雙煞』的名頭是怎麼闖出來的了。」竹櫻道：「這不能怪我。當時姐姐心情不好，出手十分霸道，不然石不逾、姚瑤這些桀驁之徒怎麼可能信服？」公孫玉道：「江湖上不只是打打殺殺，不過如果忌諱打打殺殺的話，就別混江湖了。」
竹櫻道：「姐夫，你怎麼出手也這麼狠？是不是跟著姐姐學壞了？」李清影道：「我第一次心生惡念是在恆山。當時我被雲蒼松劫持，從上黨一直到了恆山腳下。剛剛離開就遇到了刀九的手下『六靈秀』。我心煩意亂，一口氣殺了六人，然後在恆山就著了丹心師太的道。」
竹櫻道：「難怪你做事越發謹慎。」李清影道：「殺人一時爽，但殺完呢？我們不過是個屠夫。天下的事情也不能以殺止殺，更何況很多人也殺不得。」
竹櫻笑道：「原來今日殺人純粹是為了姐姐開心。」李清影笑道：「不是。是她為了我開心。這幾日被李芊兒糾纏，感覺事事都被其算計，無論如何都跳不出她設的圈套，我已經無法保持頭腦清晰了。」
竹櫻道：「她這樣是為什麼？」李清影道：「從現在看來，她是為了殺我。因恨而殺。」公孫玉道：「未必，我覺得是為了殺我。」李清影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在金陵府衙的時候她就動手了。」公孫玉道：「我住的地方與府衙只有一牆之隔，她沒有這個膽子。這一路走來，她一直想著你我分開行動。」
李清影回想一下，在高郵遇跟蹤，湖中金蟬脫殼，一直走到這兒，搖搖頭道：「不太可能。越是這樣，我們越不會分開。而且從他們的埋伏來看，顯然是早就在等我們了。」
公孫玉道：「我們一直以我們的想法去推斷李芊兒的想法。就像在棲霞山下你問我陳煥的臨終遺言一樣。我們不自覺會帶入我們自己的想法。實際上李芊兒已經瘋了。從陰陽教離開，如果是我，我會第一時間去找你。」竹櫻道：「我也是。」
公孫玉道：「但李芊兒沒有，她離開陰陽教后先返回去搶奪教主，一直將陰陽教徹底掌握在手中，半年之後才去京城找你。所以現在這種情況下，她的想法不是同生共死，而是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我獨自離開。她覺得你如此愛我，一定會這樣做。」
李清影道：「原來如此，原來這也是燈下黑。」公孫玉道：「所以以李芊兒的計劃，他要把你周圍的人全部除掉，最後逼迫你和她在一起。」李清影道：「好霸道的計策。」
這時雪越下越大，從窸窸窣窣的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很快周圍的樹林上都開滿了雪白的花朵。周圍喊殺聲大噪，已經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紅的血和白的雪交相輝映，成為世界上最殘忍的畫卷。
九龍門之人圍著他們，面面相覷，既不敢上前，又不願退去。殺紅了眼的江湖群豪和天刺門開始還能區分出來彼此，很快的也就敵我不分了。但無論如何，沒有人敢單獨攻向這輛小小的騾車。
三人酒足飯飽，看天色漸漸暗下來，道：「走吧。」三人相視一眼，運起輕功，踏著眾人的腦袋，向南而去。
群豪各自拼殺，在棲霞山還有辛魚樂能一呼百應，在此處卻成了真正的修羅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九龍門之人不敢阻攔，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
進入徐州城外，葉乘風前來接應。卻見他白衣飄飄，十分的瀟洒自如，公孫玉卻眉頭緊皺，道：「你受傷了。」竹櫻吃了一驚，急忙趕上前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道：「你哪裡受傷了？」
葉乘風捂著胸口道：「不要緊的，被振風打了一掌。」竹櫻道：「這是為什麼？無論如何你們是親兄弟啊！」公孫玉上前道：「你先坐著，我幫你看看。」
葉乘風依言坐下，公孫玉為其把脈。李清影道：「『雲中影』妻子是仙菊院，她父親是粟田真人。如果上官婉兒以此威脅，他不得不如此。」竹櫻道：「但這也太狠心了。」
公孫玉道：「他已經手下留情了。乘風並沒有抵抗，被他打了一掌。二人功力相當，若全力一擊，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竹櫻道：「怎麼樣？」公孫玉道：「外傷很重，胸口都被打青了，內傷很輕，休息幾天好好調養就好了。」竹櫻白她一眼道：「姐姐，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
李清影道：「他是在用這種方法告訴我們，救救他的岳丈。如果是仙菊院出手的話，不知輕重，怕會害了『風神』。」公孫玉道：「還有人在圍觀，不然這個戲不夠真實。」
得知葉乘風受傷不重，四人不再停留，而是轉而向北，一直來到了微山湖附近。石不逾、宣作冰、方模都在此等候。如意一面留守山頂，一面照顧孩子。姚瑤去了西域尋找龍吟劍。
宣作冰道：「侯爺，你一定要這個。」說著拿出一本一寸厚的賬冊。李清影道：「這上百年來就只有這麼一點？」竹櫻道：「實際的賬冊塞滿了一個小山洞，太早的已經腐壞不能看來。這是最近的一冊，記錄的是武周長安三年到去年的記錄。」
李清影看封面上寫著「長安三年——」，點點頭，翻開一看，卻見裡面寫著的是字又不是字的東西。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密碼？」眾人點點頭。
李清影道：「天門是否有出現姓姚的或者姓司的？」公孫玉凝神靜思，過了許久才道：「姓姚的比較多，但姓司的只有一個，叫做司行工。」李清影喜道：「就是這個司行工！」公孫玉問道：「這是個什麼人？」李清影道：「他是司嘉晨的先祖，曾創立一種拆字密碼。」
公孫玉問道：「什麼是拆字密碼？」李清影道：「簡單來說就是把一個字拆成幾個部分，在寫的時候只寫其中一部分，如果知道另一部分的話，便可知曉整個意思了。」公孫玉還有些迷惑。李清影道：「例如公孫玉三個字，他只寫了八子王，卻不寫厶系丶，八子王還勉強是字，厶系丶就不一定是字了，所以看起來十分奇怪。有的部分通順，但大部分不通順。」
眾人點點頭，竹櫻道：「原來是這樣。但這樣的組合有千萬種，我們得找到另一本對仗，這才能破解這些密碼。」宣作冰道：「這賬冊在那裡？」
李清影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有了這本賬冊我們就可以金蟬脫殼了。」眾人都奇怪的看著他，公孫玉問道：「金蟬脫殼？」李清影道：「司行工是司嘉晨的前輩，可能是曾外祖父，他在襄汾地區修建了一座地宮，這秘密很有可能藏在其中。」
公孫玉道：「你的意思是這裡不管了，隨他們去亂，我們直接去潞州？」李清影點點頭道：「正是！到時候我們把這些賬冊交給皇帝，再把破解秘密的方法交給他，這個任務就完成了。」竹櫻道：「這些財寶已經返還於民，皇帝是要查抄還是維持現狀就看他的主意了。」
眾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