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變的李浩然
六天後。
劉玄揚頭七。
李青田家。
「什麼？你要把浩然賣了？」
李浩然的十三叔李青田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十三嬸。
「噓……」
滿臉蠟黃皮的十三嬸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李清源小點聲。
「什麼叫賣？這是還債，他爺倆這些年白吃白喝了我們多少？就連這臭小子埋他爹的那口棺材，不也是我們出的錢？李家對我們這些廢體不管不顧，你以為這臭小子還有什麼前途？」
十三嬸白了一眼李青田。
「話是這麼說，可正是因為李家對我們這些廢體無情，所以我們才更應該相互扶持啊？」
李青田顯得有些為難，這個老實敦厚的中年漢子年輕時得過劉玄揚的照顧，人如今屍骨未寒，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
「扶持？我這怎麼不是相互扶持呢？我把他賣給趙家，他以後吃喝不愁，我們拿了趙家的銀子，更上一層樓，這不就是相互成全嗎？」
十三嬸擺了擺手，心意已決，不容拒絕。
「可是……」
李青田還是不太同意。
「可是什麼可是，你不要覺得年輕時得了那老匹夫一點好處，便覺得對不起人家。」
十三嬸一臉嫌棄，湊到李青田耳邊低語道：「實話告訴你吧，把李浩然賣給趙家不是我的意思，是那臭小子的親娘的意思。」
「什麼？」
李青田聞聲大驚，一臉的不敢相信。
「再怎麼說她也是浩然的親娘，浩然是身上的掉下來的一塊肉，這些年她對他不管不顧也就罷了，最後怎麼可以把他賣身成奴？」
李青田的目光中閃出一抹慍色，顯然很厭惡李浩然親娘的做法。
「那是人家的家事，你管那麼多幹嘛，那可是劍脈八重的強者，你惹得起？況且你知道人家給了多少好處嗎？」
二嬸翻著白眼，比出三根手指，貪婪笑道：「三百兩！整整三百兩！與這相比趙家那十兩銀子又算得上什麼？」
一聽這話，李青田的喉結一陣滾動，好半天才咽了口口水下去，從嗓子中艱難擠出一句話：「我這就去給浩然說。」
不怪李青田，三百兩銀子對於他這種老實的廢體人家真的是一筆巨款。
而且李浩然娘親乃是劍脈八重的頂級強者，他惹不起。
如果不按吩咐辦事，他們一家都難逃吃不了兜著走的結果。
……
……
一個時辰后。
李浩然家。
此時門前來了不少的人。
有李家的，也有周邊的街坊。
當然，大多數是來看戲以及藉機凌辱李浩然的。
站在正門前的，是李家的一群小輩。
為首的，正是往年欺負李浩然次數最多的李浩天。
按血緣來算，此人是李浩然二伯李青陽的大兒子，是他的堂哥。
李浩天的身後，還有幾個也欺負過李家小輩，其中最為諂媚的，是李浩天的表弟王元澤。
站在李浩然的家門前，李浩天滿臉笑容的大聲道：「李浩然，聽說你那沒用的父親完蛋了，你怎麼也不回家報個喜啊？」
此話一出，引得哄堂大笑，眾人臉上盡露嘲諷之色。
片刻后，李浩然面色陰冷的從院內走出，他穿著一件麻袍，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的臉，似乎想要記住這一切羞辱他父親的人。
當目光落在李浩天身上時，李浩然不禁握緊了拳頭。
李浩天在青陽鎮有些名號，乃是四等劍體中的靈劍體，年方十八已經貫通四條劍脈，是名副其實的劍脈四重強者。
與他這種家族寶貝子弟相比，李浩然不過是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廢體罷了。
「喲，又不說話，啞巴啦？我問你話你不知道回答嗎？還有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想揍我嗎？」
與李浩然當面對峙，李浩天一臉戲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身後，王元澤諂媚地附和道：「這李浩然不學無術，弱了李家威名，表哥你身為李家天驕，直接替家族出手教訓就是，哪裡需要同他說這麼多人話。」
面對兩人這般惡言惡語的羞辱，李浩然早已習慣，往昔為了苟且存活他都選擇當作耳旁風，不去計較。
可今天是父親頭七，這讓他如何忍得了？
「你們給我滾！」
深吸一口氣，李浩然抬起頭看向在場所有人，冷聲呵斥道。
李浩天見狀一臉錯愕，李浩然突如其來的轉變遠遠出乎他的意料，這小子什麼時候能這麼硬氣的跟自己說話啦？
「真是給你臉了。」
李浩天冷笑一聲，一步踏出，掄起拳頭就要朝李浩然頭上惡狠狠地砸去。
李浩然趕緊架起雙臂抵抗，如今他已是劍脈二重的強者，哪裡還能任由李浩天欺負。
見到李浩然抵擋，李浩天臉上冷笑之色愈加濃郁，手中力道再重幾分，大有一拳將李浩然打死之意。
轟的一聲中，兩者在電光火石間接觸到一起，結果也顯而易見，李浩然被李浩天一拳擊飛。
畢竟有著兩重實力的差距，李浩然怎麼可能佔據上風呢？
「咦？」
一拳中地，李浩天看著另一邊掙紮起身的李浩然，發出了一聲驚咦。
「是我太久沒練拳了嗎？這小子怎麼就受了點皮肉傷？」
打量自己的拳頭，李浩天不求甚解。
就在這時，李青田夫婦二人也領著趙家的人到了此處。
「幹嘛咧幹嘛咧，這是幹嘛咧？」
十三嬸用小碎步挪動著肥胖的身子擠進場中，一眼就看到了渾身衣物破成布條狼狽不堪的李浩然，趕忙攔在還欲出拳的李浩天身前，大聲道：
「住手了住手了，李浩然馬上就是趙家的人了，我的天少爺，你可得手下留情。」
「哦？」
李浩天收拳一笑，看著身後的幾名趙家僕人，冷聲道：「居然要去趙家做奴僕，這要是傳出去，我們李家的臉還要不要？」
二嬸見狀不妙，趕緊湊上前小聲懇求道：「我親愛的大侄子，這可是你姑姑的意思，你就莫要為難十三嬸了哈。」
李浩天一聽此話，眼骨碌跟著一轉，臉上的表情瞬間精彩起來，瞥了眼一旁面若寒霜的李浩然，揶揄道：「一個爹生娘不疼的賤種罷了，我們走。」
說完，就帶領著一眾李家小輩從場中離去。
「賤種，真丟我們李家的臉。」
王元澤朝李浩然啐了口唾沫，這才緊隨李浩天其後，諂媚離開。
避過王元澤的唾沫，李浩然目送一群人離去，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憤怒，他看向十三嬸道：「十三嬸，你這是什麼意思？」
十三嬸趕緊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浩然啊，去趙家做家丁，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十三嬸也是看你剛走了父親，太過可憐，想給你找個能吃飽飯的地方。」
「呵，十三嬸是怕自家的銀子不夠花，想把我賣了多賺點錢吧。」
李浩然冷冷地看了一眼十三嬸。
自父親離世，他彷彿一夜成長，看透了這人間的世態炎涼，此刻李青田夫婦二人的算盤，他又如何不清楚？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你嬸子還不是為了你好！」
聽到李浩然一改往日的語氣，李青田惡狠狠地瞪了眼他。
「好了好了，別磨蹭了，趕緊簽了賣身契出發，最近外面不太平，天黑前我們得趕往龍王廟。」
這時，趙家領頭的那人忽然開口催促道。
由於青陽鎮的利益大多被被李、田這兩家大族劃分，有不少家族與勢力都選擇了搬往鎮外居住，趙家便是其中之一。
「您放心，這就來了。」
聽到趙家領頭的催促，李青田夫婦不由分說的就欲架起李浩然，強行帶往趙家的馬車。
「住手！」
便在這時，一道霸氣聲音忽然響起，一股仿若泰山的力量隨之降臨，將眾人震在原地無法動彈。
尋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白袍的鶴髮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場中，緩步朝李浩然走來。
「田……田家……田家老祖！」
隨著老人緩緩而來，趙家領頭的逐漸看清了老人長相，不由驚呼出聲，冷汗直流。
話音落下，李青田夫婦被嚇得直接匍匐在了地上，渾身直打顫。
「你可知我是誰？」
老人不理會眾人反應，徑直來到李浩然面前，和煦問道。
「田家老……不死的。」
李浩然頓了一下，語出驚人，嚇得地下跪著的一干人等以為這小子瘋了。
「呵呵。」
田家老祖輕輕一笑，不在意道：「你父親以前確實是這麼叫我的。」
李浩然點點頭，心中不免泛起酸意。
想起父親年輕時多麼意氣風發，最後卻落得個如此凄慘的下場，令人惋惜。
「我今天就來給他上炷香，李浩然你們不能帶走。」
田家老祖留下兩句話，前一句話是說給李浩然的，后一句話是說給趙家與李青田夫婦的。
語罷，他轉身邁入院中，進去不過十來個呼吸，眾人便看見院中有一抹劍虹閃過，再回頭看時，院中已沒有了田家老祖的身影。
「劍氣化虹，這老傢伙要進入劍丹境了。」
確定田家老祖徹底離開后，趙家領頭的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仍舊震撼無比。
「走吧，今天這人我們趙家不要了。」
想起田家老祖臨走前留下的話，那領頭的也是個時務的，帶著人就此離去。
而那李青田夫婦，則是徹底被嚇傻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這便是田家老祖在這青陽鎮上的威懾力，僅僅是一句話，就能讓這些普通人在天堂地獄間反轉一趟。
李浩然低下頭，心緒從那抹劍虹上收回，目光陰冷的看了眼地下打顫的十三叔嬸，搖了搖頭，對這兩人人，恩斷義絕，再無情分。
「父親，你等著，我也一定會成為那種一句話就能碎人膽魄的強者！」
回到院內，看著劉玄揚的靈位，以及那炷正在燃燒的香，李浩然決心已定，不成強者，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