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極光之夜

劉亮被送去了審訊處，案子到這基本結了。執法署領導們紛紛驅車趕往鄭奇所在的醫院。這起案子，鄭奇起到的作用並不大，也不是關鍵人物。但真正的兩位關鍵人物，一個在逃，一個是背有劣跡的賞金獵人，於公於私領導們都只能把鄭奇推上風口浪尖，塑造成一個勇斗歹徒的末路英雄。好在媒體和民眾也很吃這一套，媒體把能展現在明面上的案情披露完之後，立刻有人開始自發為鄭奇組織了捐款。捐款頭條是『我們的英雄流汗流血，不能讓他流淚。』短短一上午時間，肺部義肢的捐款就籌齊大半，面對媒體，英雄臉上一掃愁容。雨夜裏，鄭奇是自願被猛人打暈的，雖然他很想把陳默當場逮捕，但且不論能不能打過陳默，單知道陳默是為了保護蘇蕾才落到這一步時，為人原則讓鄭奇選擇放走陳默。猛人倒是大言不慚的和鄭奇許諾，這事兒按他說的來，就算鄭奇什麼都不做城執法署都會為他更換義體。熟知猛人為人的鄭奇以為他是滿嘴跑火車，沒想到這許諾真兌現了。全款肺部義肢籌齊大半，鄭奇正在做着術前化療。鄭奇的母親守在床頭。自從鄭奇父親另尋新歡，鄭奇就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老太太一見領導來了，二話不說上去就跪下了，搞的一眾領導手忙腳亂。老太太哭天抹淚，抱怨兒子為人民奮鬥，到現在還是個聘用制，要不是受傷了她都不知道兒子患了肺癌。盧地平趕緊把老太太攙了起來，當即表態：「鄭奇同志是英雄，他的英勇和大無畏精神值得每一個執法官學習，有組織在，大娘不要慌。這次案子，H區執法署署長要負主要責任，依我看，鄭奇同志才該擔此重任啊。」老太太品了品領導的話，這才止住哭聲。媒體面前，盧地平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後續肯定會有有心人跟進。「不早了，我們就不影響鄭奇同志休息了，有什麼困難及時反應，對了，留兩個年輕同志照顧鄭奇，趕緊讓老人家回去休息。」兩個早就準備好的年輕執法官敬了個禮，接過了老太太手裏的活兒。盧地平回到城執法署緊鑼密鼓展開案情研討，他是一把手，照理不會過問這種細枝末節的事兒，但他敏銳感覺到從劉亮深挖，說不定能找到扳倒現在科特城毒瘤的希望。科特城毒瘤從來都不是某個企業。當然，有個關鍵證人必須找到，那就是陳默。……夜晚，荒野上空的行星帶很美。微光照拂下，紅矮星羅斯128的光芒經過行星帶折射和大氣層電離，成了極光一樣的炫彩，像極了漠河的夜。陳默久久無言。漠河…家鄉…母星…他坐在引擎蓋上，喝了口啤酒。鄭湫泓蜷著雙腿靠在他身邊。「好喝嗎？」陳默遞過酒瓶。「嘗嘗？」鄭湫泓灌了口，皺着眉，半天才咽下去。「好苦。」陳默笑道。「你還沒到能嘗出來它甜的年紀。」看着有些發抖的小姑娘，陳默脫下大衣給她披上。「你該回家躺在暖和的被窩裏，而不是和我在這受苦。」鄭湫泓把身上的大衣緊了緊。小鼻子用力嗅嗅陳默的味道。淡淡的肥皂味和濃厚的煙味。並不難聞。「不，我想和你在一塊。」「……」「像你這樣的賞金獵人，一定有很多故事吧？」鄭湫泓湊近了些。陳默半躺在機箱蓋上。「沒有。」「講講嘛。」「懶。」「我都給你講過我的故事了，也想聽聽你的嘛。」陳默灌了口啤酒，沒有答話。鄭湫泓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聒噪，也不再吵鬧，同樣望向夜空。「好美啊…」二人就這樣，望着夜空，久久無言。「我上初中時，老師講過，鴨子、雞這些動物，會把破殼以後第一個見到的大型生物當做母親，這種行為叫印隨學習。這是一種自我保護行為…」陳默知道她想說什麼。「你的身份很特殊，你應該知道。」「嗯。」「而且你也不需要我保護。」少女哀怨的看着陳默。這人像根木頭。「話說回來，孤男寡女的，你不怕我對你做點什麼？」陳默轉頭戲謔道：「這可是荒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怕。」「為啥？」「甚至還有點期待。」鄭湫泓趴在他身邊：「我還沒談過戀愛，你又剛好是我喜歡的類型。」「……」或許是極光讓陳默思鄉，又或是眼前的少女讓心門鬆動。他也才二十三歲，放在上城，剛剛跨出大學校門的年紀。沉默半晌，陳默放下酒瓶。「想聽我的故事？」「當然。」點了根煙，看着消散的霧靄陳默緩緩開口。「我不是羅斯人，我是母星人。」「？？？」陳默仰望極光：「我出生那年，父親身為抵抗軍少校，在母星戰死。」「啊…」少女驚呼了聲。「羅斯星在第二次母星戰爭中拒絕向地球輸送鎰礦，致使母星戰敗。」陳默苦笑：「反地同盟攻佔母星后更是限制了母星和羅斯的鎰礦貿易，這才有了後來的能源起義…能源起義失敗后，我作為義軍落網，面臨最少二十年監禁。我父親戰友…也就是我養父，冒着生命危險把我帶來了羅斯星，還幫我偽造了執法官身份。」「那你怎麼…」「怎麼成了賞金獵人？」陳默嘆氣：「剛到羅斯星那年我才20，血氣方剛，又是執法官，覺得應該力平世間不平事，結果就這樣了。」少女盯着陳默，眸子在夜空下格外閃亮。「就像如果你不救我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樣。」「說實話，我並不是因為救你才逃亡的，逃亡另有緣由…」陳默喝了口啤酒：「可能這條爛命生來就註定亡命天涯。」「你是個好人。」「哈哈哈，這是啥？好人卡嗎？」少女櫻唇毫無徵兆的貼了上來。陳默有些僵硬。但嘗到少女的味道后，卻又不自覺的索取起來。鄭湫泓很生疏，身體緊繃的像一張弓。陳默嘴裏的煙味酒味並不討厭，配上寬厚的肩膀反倒讓人格外有安全感。少女身子漸漸軟了下來，無師自通，雙手勾上了陳默的脖子，生澀奉獻著。良久二人才分開。陳默有些氣喘。鄭湫泓眼裏水汽蒙蒙。「你欺負我。」兩次都是少女先吻上來，反倒成了陳默欺負人。「那還要我欺負你嗎？」「…要。」陳默把鄭湫泓摟在懷裏。抱得緊緊的。「我是個賞金獵人，沒準明天就消失了。」「我知道。」少女把臉窩在陳默肩頭。「和我在一起是件很危險的事兒，保不準那天就丟了小命。」「好啊。」「哪兒好了？」「這樣才是真正的活着。」陳默挽著鄭湫泓的手。二人躺在機器蓋上。星空極光流轉。「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