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問泰山（三）

段落秦嘆了口氣：「我和你說過吧，我們都讓人盯着。之前我並不知道你已經察覺到守藏人了，不過現在也不遲，我們確實都讓守藏人給盯着了，我接近你是因為覺得他們那群人最近盯你盯得更緊，在你身邊應該更容易逮住他們。」

羅元聽了並不覺得意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他習慣性地有要去掏口袋拿煙，但想到段落秦並不喜歡他抽煙，又尷尬地把手縮了回來，用牙籤戳了兩塊哈密瓜，一塊塞進嘴巴里，一塊遞給段落秦說：「你情況和我情況應該是類似的吧？」

段落秦接過水果，心無旁騖地吃了起來，並沒回羅元話。

羅元知道他不想回答，但心裏已經認定他和自己就是同類人了。於是更是惺惺相惜地拍拍他肩膀：「後天才出發，你要在我家住不？我家房間多，到時候出發也方便。」

段落秦：「……不了，我還是回自家住，不然彭岳該下毒把我毒死了。」

羅元想像著段落秦在自己家住上時，彭岳那副鬼見愁的樣子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而且他平日裏不發揮腦洞的能力就算了，一旦被開發了權利，各種天馬行空都冒出來，蘇瑩張東和新住進來的李祥都把這多年來缺少人煙的房子日日都當成了派對場所，整天嘻哈打鬧，想想就樂不可支。

可惜，看着羅元自娛自樂的樣子，段落秦一點都不領情，彷彿在看一個傻小子一樣，他無奈地看着他說：「對了，你不是收了本葬書了嗎？可以讓我看上眼嗎？」

羅元捂著肚子繼續大笑的，也毫不避諱地指著書桌的抽屜把葬書放置的地方告訴了段落秦，而自己依舊躺在沙發上笑得橫七豎八。

段落秦把葬書從抽屜里拿了出來，隨手翻開兩頁，眉頭不由得蹙起，他疑惑地問道：「白紙？」

羅元不解地看着他，收斂了笑聲朝他走了過去，取過他手中的那本舊得有些皺巴巴地書翻開了兩頁，和之前看過幾乎無差，皺着眉問道：「落秦，你再看看。」

段落秦再次逐頁翻開，除了個封面有字體外，其餘的頁面落在他眼中都只是白紙一張。

羅元愣了下，指著其中翻開的一頁說道；「這頁寫着火葬，人有七火，滅其兩火命子疏離，滅三火陰司拘離，滅其四火，油鍋落地，滅其五火……滅其七火，人世間再無此人魂，一切化作灰泥，看見沒有？」段落秦搖了搖頭。

兩人相看無言，羅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用手把右眼擋住，重新又看向書頁，那些密密麻麻的奇怪字元和圖案都憑空消失了，他什麼都看不到，就好像這本書確實是一本白紙一樣。

他收起了笑容，重新坐在沙發上，他用手把左眼遮擋上，看向段落秦，這回卻是黑乎乎一片，他發現右眼還是看不見東西的時候，竟然舒了口氣，可這右眼又是怎麼回事？

又細緻地回想起拿到葬書前後的事情，這右眼十多年來一直和他相處的相安無事，從來都是閉眼黑，睜眼瞎，這回還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無字天書，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愁。

葬書是在下江底之前收到的，所以應該不太可能是因為在江底遇到的事故而導致，但也不能十足否定是江底發生的事情觸發了這一切。可在這之前，他並沒有遇到需要親自下探的項目……項目？羅元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龍門河打撈項目，當時為了確定這個項目值不值得打撈，他是親自去過一趟。

龍門河下游段是事故多發區，

以前還有一些無事可做為了尋求刺激跑去下游段游泳的人，後來事故出多了，而且河裏還偶爾會冒出紅色的血水，也是把這龍門河給抹上了個臭名昭著的鬼河，基本無人去那處兒。

羅元又細想了下，當時他只是站在岸邊打量著這龍門河下的水，轉身準備回去的時候，在車子旁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披頭散髮，一臉污糟的流浪漢拿着兩個用竹條編織的竹蓮花，在他面前叫賣。

羅元認定龍門河下有東西，心情大好，就賣了其中一個。可就在羅元伸手去拿竹蓮的時候，那老流浪漢忽然就用皺得乾巴巴的手扯住他手掌，摩挲了兩下，莫名其妙就笑了起來。

那時候的羅元只覺得是遇到了一個腦袋不大好的流浪漢並沒有多想。這回忽然想起了那個竹蓮，猛地跳起來翻找書櫃，那朵證明他曾經遇到過流浪漢的竹蓮正靜靜地躺在抽屜里，但羅元這番看過去的時候，卻又是一驚。

這種驚訝今天已經出現兩次了，一次是陳清笙的藥鋪里看到他眼瞳里的那朵蓮花座，一次就是此時此刻發現這竹蓮竟然和蓮花座長得如此相似。

這是……被人玩陰了？

這時，段落秦也覺得羅元不妥，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沒大事，就是眼睛讓人給陰了下。」段落秦聽到羅元緩緩張口說了這一句。

他愣了下，羅元卻忽然笑了起來，不過那眼神驟然緊縮，晦澀不明地說：「阿秦，你喜歡玩狼人殺嗎？」

段落秦擰起眉頭：「還行。」

「以後一起玩狼人殺，走吧，我們下去吃飯。」羅元把竹蓮和葬書給放回抽屜去，率先走出書房，「吃飽了才有力氣找出狼人。」

段落秦直覺羅元是遇到了一些問題的。在陳清笙那裏偏偏就要為他看眼睛，此刻對於他來說羅元手上煙頭燃了一大片灰，灰掉落在地，他也沒有察覺，他問：「你當時不會出血過多產生了幻想了吧？」

蘇瑩搖搖頭：「不是，那人一個個將所有動彈不得的傷者都都抱了出去。當時他抱着我出去的時候，我還有一點意識，我看了他臉……」

羅元抽了口煙，用力地吐了出來，書房裏頓時煙霧繞繞，他挑了挑眉問道：「那人是段落秦？」

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的蘇瑩，忽然之間猛地點頭，「我覺得一定是他，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準確！」

羅元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重新躺回沙發上，絲毫不解風情地說道：「得，你也說過你的第六感覺得我看上你了，現在看看，是彭岳看上你了才對。」

「你……」

蘇瑩氣急敗壞，從椅子上彈起來，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就往外走。

羅元及時叫住她：「傻丫頭，別為我操心，好人和壞人我還是分得清的。待會讓彭岳送你回去吧，好女孩一個人回家不太安全。」

蘇瑩頓了頓，咬着嘴唇站着不動，最後還是背對着她問了句：「阿元，你和我真的不可能？」

「我並不適合你，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羅元斬釘截鐵地說道。

「滾！」蘇瑩碎了他一口，身形有些踉蹌地奔出了門外，順手把門給帶上了。

書房又再次恢復了平靜，羅元盯着天花板，嘴裏念叨著：「段落秦？守藏人？段落秦……」

敲門聲再次不合時宜地出現，羅元以為又是蘇瑩他們這夥人，正煩著這群人有完沒完，朝天大吼一聲：「誰啊。」

端著一碗人蔘雞湯，倒霉悲催的孩子李祥，被老闆的吼聲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開口，「老闆，我……我是李祥，田伯說你沒有吃飯，所以讓我給你端碗人生雞湯過來……」

也許下樓后，倒霉孩子李祥會開始懷疑人生，這……看起來溫柔紳士的老闆，怎麼隔着一個門板就變成了河東獅了？難道隔層門板隔個人？

羅元愣了下，登時就反應過來維護自己形象是首要事務，立馬把聲音以三百六十度的旋轉換了個可愛可親的老嗲音說道：「小兄弟啊，我的人生已經夠雞湯了，再喝雞湯就該登上全球勵志人物獎了，你幫我喝了吧。」

遇到一個如此不知道羞恥外加厚臉皮的老闆，李祥只好紅著臉，又硬著頭皮又端下去了。

【宋史】

接了個電話，段落秦就直奔市裏的一家格鬥館，屁股剛占上凳子，就讓人給拉上了格鬥台上，比對比對。

和段落秦在台上比對的男人，留着一個平頭，眉眼斜上，一臉硬氣，渾身輪廓分明的腱子肉完全讓人想不起十多年前那個身板子沒兩兩肉的小兵。當年段落秦接到了任務去往天山某個小村落的野湖裏捕東西，東西沒捕成，還損兵折將，差點就把自己給搭進去，幸好這駐紮在這片地里的小兵疙瘩給他介紹了老楊，才逃過一劫。

十多年來，這小兵也從一個畏畏縮縮的小兵疙瘩，硬是讓軍隊給煉成了鐵血男兒。五年前在老楊家裏再次碰到他，才重新又有了聯繫，這一聯繫就成了鐵哥們了。

這家格鬥館不大但也不小，在市裏還是挺出名，主要是這裏教出來出來的學生，實戰經驗都比其他泰拳，跆拳道要實用多了。周邊有很多學生都樂意找他學格鬥，理由是他當過偵察兵，後來又當過小几年的特種兵，這種經驗是別人無法複製的，跟着他不僅可以學到更實戰的格鬥技巧，有時候他心情好，偶爾還能給你透露下當兵時候出任務遇到的各種奇怪的事情，就好比他說了天山化蛇事情，學生們有些相信，有些覺得他是編故事，但依舊期待他下一個故事。-

宋史一個側勾拳緊接着一個直踢腿朝着段落秦襲了過去，氣喘吁吁地說：「老楊一會兒就到。」

段落秦側閃，外加三記側旋腿，把宋史逼到一個角落裏，再來一記剪刀腿牢牢地箍住了他雙腳，下半身躺倒在地上，用力再一帶，宋史被他撂翻在地上，兩人汗流浹背地躺在地上，段落秦說：「後天我要出一趟遠門，時間還不一定，在我回來之前你先幫我看着老楊的家，最近一夥流氓地痞闖門要逼他簽房屋售賣合同，不過我給他找了個律師，你就有空去顧看下就得了。」

「去哪？」台下有員工丟了兩條毛巾和兩瓶水上來，宋史順手拿了毛巾，丟了條給段落秦：「你說要找的人，找到了？」

「不用我找，我一直知道他在哪兒。」段落秦擦了擦汗，坐起來擰開一瓶水，「我讓你幫我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宋史指了指格鬥館的休息室，「整個休息室都是你的元寶蠟燭，你要去幹嘛？估計都可以拜祭一整個排的祖先去了。」

段落秦拍拍兄弟，「得和我老祖宗打感情牌，能不能多活幾年，就看你準備的東西優不優質，他們喜不喜歡吃了。」

宋史翻了個白眼，「別，你就別捧殺我，我亞歷山大。對了，你回去本家了嗎？」

「回去幹嘛？」門口出現了老楊的蹤影，段落秦站起身朝他招招手：「老楊來了，我們過去聚一聚吧。」

老楊把手裏拿着的那本皺巴巴的書拿給了段落秦，叮囑了兩句：「阿秦，你要這六道的資料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