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衚衕老楊（三）
【老楊】
段落秦撂下電話，就看到木門被幾個高高壯壯的男人給踹開，帶頭的男人拎了個文件袋，氣勢洶洶得看着還端坐在木椅上的老楊，語氣不善地說道：「老爺子，想通了沒有？想通了就在這合同上籤個字吧。」
老楊根本就甩那幾個闖門而近來的大高個，彷彿他們就是一縷縷空氣，扭頭看向段落秦，眉開眼笑地說道：「你朋友？」
段落秦可做不到對眼前那幾個排排站就如牆壁一樣礙眼的傢伙視而不見，他朝着老楊點點頭，「算是經歷過生死。」然後半眯眼看向他們：「他們是誰？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我就以私闖民宅報警。」
三個大個子男人對視一笑，態度極其惡劣地將手中拿着的文件袋甩向段落秦，挑挑眉賊笑起來：「這房子已經不是這老傢伙的了，他女兒已經把房子賣給了我們。」
段落秦驚訝地看向老楊。
老楊臉色鐵青地站起來，擺擺手說道：「我沒有女兒，這房子世代都是我們老楊家的，誰都拿不走，誰都不能拿走……」
段落秦看着老楊的失神的模樣，他那雙眼珠子此刻是怒火攻心而顯得紅彤彤。有這麼一瞬間，段落秦甚至看到要強了一輩子的老楊，眼角濕了一線。段落秦嘆了口氣，攬著老楊肩膀，板着臉看着那幾個流氓：「兄弟，買賣房子需要戶主身份證信息吧？老楊的身份證一直在我這不離手，請問你們說他賣出去了又是怎麼回事？」
三個流氓面面相覷，原本還一臉得意洋洋地損樣兒，此刻都變了變，也許是撕破了臉就不打算跟老楊客氣，三人把他和老楊給圍了起來，拉大著嗓門，對段落秦吼道：「你誰啊，臭小子你誰啊，別人家的家事要你管啊，找抽是不是？」
段落秦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把老楊按回椅子上，對他說：「老楊，你坐着就行，我來解決。」
老楊僵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身子氣急攻心忍不住抖了起來。這老楊的女兒也太不是人了的，遠在美國多年，現在竟然打起了老爹的養老房子，也虧她想得出來。
流氓發現段落秦要以一敵三，在人數上的優越感立即佔了上風。三人打了個對眼，壓低聲音說了句：「下手別太重，打死了還得我們賠錢就不划算了，但也不能便宜了這小子。」
話音剛落，說話的混混率先朝着段落秦撲了過去。不過段落秦是什麼人，當過五年特種兵，擒拿格鬥都是他們日常訓練的標配之一，一個側腰閃身，躲過了拳頭后，再一個借力，反手拉着他手，將他摔了出去。
「我擦！」大流氓吐了一個泡沫，從地上站了起來。怒視着段落秦，這次顯然是真的動怒了，朝着自己的兄弟碎了一口：「干站着幹啥子，給我打啊，傻了個呆逼了？」
兩人被同伴罵了一句，驚醒過來，想着左右包抄段落秦。不過看情況，這群人平時都是街霸，逞凶斗惡都是靠張嘴，實際動起來手來，不堪一擊。段落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拽住了又朝着他撲過來的其中一個流氓，一記反借力，又把流氓朝着反方向的流氓摔了出去，兩人成了「碰碰車」，把彼此給撞得鼻青臉腫。
「老大……這傢伙是練過的啊！」流氓後退了兩步，挨打讓他們更加謹慎。
流氓頭頭一抬手就給了自己手下一巴掌：「我他媽的有眼睛能看見，我就不信邪，我們三個搞不贏他一個。給我下死手，打殘廢了，大不了我賠錢！」
流氓聽到老大的承諾，
眼睛都亮了起來，三流氓同時在不同的位置朝着段落秦撲了過去。老楊的心都揪起來，雖然知道段落秦的身手解決這些小流氓疙瘩完全就是壓頂式的勝利，但現場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的時候，心裏還是懸了起來。不過段落秦一個閃躲，右邊的小流氓就朝着左邊的撲了過去，在中間還來不及撤退的流氓偷偷不知何時已經近了他身，操起了老楊放在一旁的椅子就要向他劈過去，段落秦一個矮身閃過，順勢拉着那流氓頭頭的腿，把他扯在地上，磕得滿嘴吧都是血沫子，「他媽的，臭小子你是誰……你知道好管閑事的後果嗎？」
段落秦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喂，陳寨嗎？我是段落秦，你現在還在本地的公安局當警察嗎？麻煩你來大學生旁的美食街，有三個流氓私闖民宅，還操持器械要打群眾……」
三個流氓半天不敢說話，最後踉蹌著往上站起來，恐懼地問道：「你誰啊你？」
段落秦把文件袋拿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了打火機把文件袋給點着：「我以前是當兵的，退伍后我的隊友都分配在各地警察局當警察。我讓我朋友來領你們走應該是給你們面子了，我想要弄死你們，用不着他們。至於這文件袋，我就當沒有看見，明天這裏會有一位律師在，有種就打官司，我鐵定把你們告的傾家破產。至於你說是老楊的女兒把房子賣給你們了，你們問問十里八鄉的人，大家誰不知道老楊的女兒是二十多年前失蹤后就再沒有回來，敢情不是你們隨便找一個女人來冒牌，在法制的國家裏，你們挺有種的。」
三流氓還真沒有想到段落秦有這種來路，嚇得腿腳發軟，連說話都不大利索了。三人互相攙扶著對方，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外，害怕地說道：「兄弟，我們就是做小的，幫東家嚇嚇人，收收錢，沒得罪你的地方是吧？回去這事情我會和東家說的，以後我們也不幫他幹了行不？」
段落秦嘴角斜翹，冷笑一聲：「要讓我再看到有人來騷擾老楊，牢底鐵定讓你們坐穿。」
三流氓離開后，老楊還沒有反應過來。原本就是上了年紀，這一番心裏戰之下，更是激得臉色發青。段落秦嘆了口氣，給他倒了杯水：「他們來過幾次吧？」
老楊沒有說話，嘴唇不住地在抖動。
段落秦乾脆把那張倒在地上的椅子搬到老楊面前，與他面對面地坐着，「你如果早點和我說，今天就不會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老楊眼帘抬了抬，眼珠子有些渾濁不清，顫巍巍地說道；「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啊……被女兒偷偷賣掉自己的房子，這事情說出來，祖宗三代都丟臉丟光去了……」
段落秦有些生氣，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什麼：「老楊，這麼多年了你還把我當外人？我可一直把你當爹當哥的認著。行，要是你始終認為我是外人，那我做一個好管閑事，善心泛濫的外人總得吧？明天我會我讓一個做律師的朋友過來，那頭沒有你簽名，法律上是不生效的，所以那幫孫子才會使勁上門逼你簽字，你把手給攥牢了，字是不能簽的，房子我也不會讓它沒，記得了吧？」
老楊垂下了眼臉，用手背抹着眼睛，「阿秦啊，我不是這意思。我前半輩子作孽太多，這後半世活成這樣，也是我活該。」
「又在胡扯了。」段落秦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說：「別和我說命不命，哪個人沒有做些錯事。難道做錯事情的人就沒有資格活得順風順水？照你這樣說，那些勾心鬥角，挖盡心思害人的人，還活得如魚得水，那是什麼？老楊，一輩子不長，你得活得像個樣子，有些事情當斷就斷。」
老楊每次和段落秦說話，總是有一種錯覺，段落秦心裏藏了一面明鏡，能照亮別人，但是照亮不了自己。他的話，總能讓你覺得，原是沒有希望的前路，原來還能翻牆去另一處，只要活着就好了。但到了他自己身上，他卻怎麼都摸不清自己的路子，就像一句老話說的，局外明，局內不清。
老楊沉默了一陣，苦笑着還說：「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以前也從不問我有關我女兒的事情……她名字叫做楊梅，小時候很可愛，總喜歡粘着我。她娘在生下她后，嫌我脾氣暴躁，而且還窮，跟人跑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
段落秦有些詫異地看着老楊，靜靜地盯着他，等他的下文。
老楊繼續說道：「可是，在她十三歲的時候，一切開始變了。那時候我經常出去跑車，每次回來都挺晚了，有一天，我回來的時候，楊梅哭着說有人想要睡她，我那時候還以為是開玩笑，還說了她幾句，說女孩子說這些話兒不自重，楊梅當時只是在哭，並沒有辯多幾句，我就沒有在意了。」
段落秦擰起眉頭：「她就因為這事情離家出走了？」老楊搖搖頭：「不是，這事情只是一個開端，楊梅變得不再喜歡和我說話了，我每次出車回來又很累，自然就沒有顧到這些事情。但是有一天，我在路上聽說隔壁老王得病了，得的還是不好的愛滋病，反正就是治不好的病，死了。我回家隨口對女兒一說，沒想到楊梅反應很大，整夜整夜都在哭，第二天還差點自己弔死在了房間，幸好我出車回來早，就把她救下來，要帶去醫院看，可她死活不去，說自己也要死了，後來我就用繩子綁了她幾天，她才安靜下來，哭着說她應該也要死了，是老王害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