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虛實幻境(下)

第二十六章:虛實幻境(下)

「好吧……我……我留下來……」黎銘遠說著,擦了擦頭上的汗。

「這才是我的好銘遠,看電影吧,下午我陪你玩。」楊雲輝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就好像沒有看到黎銘遠微皺的眉頭似的。

「好吧……可是,如果我留下來,我能不能……問你一些東西?」

「當然啊!只要你留下來,什麼都行,只要我知道,我都能告訴你。」

「這可是你說的……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楊雲輝再次愣了一下,隨即撓著腦袋疑惑地問:「我就是楊雲輝啊,銘遠你犯什麼神經?」

「你不是楊雲輝,我敢肯定。」黎銘遠嚴肅地對他說,「你說實話,你到底是誰?」

「你怎麼那麼固執啊……我就是楊雲輝,如假包換,不信你問我咱們兩個之前的事情,我都記得。」楊雲輝拍著胸脯保證道,「好啦好啦,看電影吧,我下午陪你玩,順便下午再給你弄點好吃的,傻瓜,食堂那麼多好東西你居然動都不動……」

楊雲輝興奮地規劃著要帶黎銘遠乾的事情,但黎銘遠此時根本無心聽他說什麼,他能感覺到,這個楊雲輝在刻意瞞著他一些事情,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真相,這也使得黎銘遠越發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再待下去,恐怕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黎銘遠假裝著看電影,影片看起來是一部很老很老的片子,由於沒看開頭,黎銘遠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講的是二戰時期一個猶太小男孩的故事,這甚至不是個彩色電影,黑白的懷舊畫風看得黎銘遠頭疼,不過故事情節倒還有一些內容,倒也是合乎喜歡歷史的黎銘遠的胃口,就在他準備好好把電影看完的時候,身邊卻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呼嚕聲。黎銘遠低頭一看,原來楊雲輝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有一說一,黎銘遠真有一種想把他掐死的想法——這個假冒楊雲輝的傢伙死了也不虧,但是看著那張稚嫩的臉,他卻怎麼也下不去手,他實在太像楊雲輝了,幾乎什麼都一樣,但是黎銘遠就是能感覺出來他和楊雲輝天差地別,真想看看這副皮囊下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極力想要自己放棄回去的念頭這一點有些可疑,他真的沒幹什麼,還帶自己看電影,答應自己要玩遊戲,黎銘遠也在這個假的黎光中學裡面待了一小段日子了,見到了各種或生或熟的人,但是偏偏是這個楊雲輝,對自己卻是熱情的很,而且似乎打算一直跟著他似的。

黎銘遠很想趁他睡著然後逃跑,但是考慮到輕舉妄動不是很保險,一直到電影結束,他都沒有叫醒楊雲輝。

等到電影結束,楊雲輝也差不多醒了,而他也沒有食言,真的陪著黎銘遠打了好久的遊戲,在那之後,他還拉著黎銘遠去踢了一會兒足球,這麼吃喝玩樂幾天了,黎銘遠還是第一次去操場運動一下,一直玩到大汗淋漓,兩個人互相靠著在操場邊休息。因為計劃著如何逃跑而焦慮的黎銘遠,在這時候也暫時的放下了跑路的想法。

說實在的,和這個楊雲輝一起玩,真的很快樂。

雖然黎銘遠還沒有完全放下逃跑的念頭,但是這種快樂是無法遏制的,就好像是一個一直在吹的氣球突然漏了氣一樣,瞬間就把所有的氣排出去了,而黎銘遠就像是把所有的壓力和煩惱排走了。

又過了兩天,楊雲輝依舊陪著自己,黎銘遠感覺自己之前的感覺沒有錯,這個楊雲輝,不知道為什麼,比這裡其他所有人都要親近自己。

他甚至差一點又要忘了自己的逃跑計劃了。

直到那天中午,他們兩個在涼亭裡面吹著小風休息的時候,房檐上突然出現了那隻赤瞳白貓,黎銘遠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已經好久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了,他也就不再懼怕這隻貓了。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一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白貓突然尖厲地叫了幾聲,然後一貓腰,飛身便撲向黎銘遠,嚇得楊雲輝一聲尖叫,飛快地跑到一邊去,黎銘遠來不及躲閃,只能舉起胳膊把臉護住,然而白貓只是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隨即飛身逃走了。

「呼——嚇死我了……」黎銘遠拍著胸口說道。

「你沒事吧?」楊雲輝這才走過來檢查黎銘遠的情況。

「我沒什麼……」黎銘遠看楊雲輝的眼神突然變得有點奇怪,「那個……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宿舍了,估計中午吃太多了。」

「那行吧,我送你回去。」

等到在窗戶邊上反覆確認楊雲輝已經走遠了,黎銘遠才飛快地從柜子上取出書包,把之前為了裝一些從超市拿的東西而掏出來的課本又塞回去,一邊塞,一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巴掌。

「可惡……我怎麼又忘了,他不是楊雲輝!怎麼回事,我怎麼又在這裡玩了這麼久,我不是要跑嗎?我怎麼感覺……這個世界在剝奪我逃跑的想法……如果真是這樣,就拖不下去了,再不跑可能就再也跑不掉了……」

就在剛剛白貓突襲的時候,黎銘遠猛然意識到,真正的楊雲輝,不可能有這麼懦弱,也就是因為這一點,他才猛然想起了他要逃離這裡。

可是等他裝好書包,手已經碰到宿舍門的門把手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該怎麼逃出去呢?或者說,這個世界會讓自己那麼輕易逃出去嗎?

或許吧,如果逃出去很困難,就用不著這麼多人勸自己留下了。

這個世界有一點說不上是好是壞,那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白天——不過這麼說也不太對,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時間是怎麼樣的,反正所有的表都是壞掉的,遊戲裡面有關時間的也都被抹除了——但這樣就導致無論什麼時候,校園裡面總是到處是人,想要不被發現任何人地跑出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唉。」黎銘遠嘆了口氣,又把一些吃的喝得裝回書包裡面,但是這次,他並沒有把書包里的書掏出來。

他把腦袋伸出門去,看了看,走廊裡面沒有一個人,正好適合逃跑,但是黎銘遠並沒有撒腿就跑——他還沒有傻到這種地步,讓別人一看就知道他要逃跑。

黎銘遠把書包掛在身體一側,晃晃悠悠地走向超市,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遇見所謂的「熟人」也像平常一樣打招呼問好,如果對方要他去一起玩,他就說自己已經和楊雲輝約好了,就這樣,有驚無險到了食堂,黎銘遠並沒有停下來吃飯,而是拿了一杯鮮榨果汁就走,食堂的工作人員倒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罷了。

黎銘遠已經把大半個黎光中學再次轉了一遍,一路上依舊沒有注意到任何能夠稱得上是出口的東西,甚至黎光中學最南面那個大傳送門——就是他第一天入學通過的那個東西——也消失不見了,甚至連地基都見不著,那個傳送門平時是關閉的,而且會降到地底下去,應該是防止意外損壞,可那片地方現在連封存用的鋼板都沒有了。

如果沒有什麼能出去的地方,那就只能逃進樹林去了,說不定回到自己的小窩裡面就沒事了……興許吧。

黎銘遠裝著沒事人似的往他自己住的那個方向走,很好,很好,馬上就要到了,樹林就在眼前了,黎銘遠緊張地回頭瞄了幾眼,一見沒有熟人,腳底下就像抹了油一樣跑了。

但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他甚至是剛剛扭頭,第一步還都沒有完全跑出去,突然就像撞在了一堵牆上一樣,面部瞬間遭受一萬點暴擊,捂著自己寶貴的臉向後倒了下去。

這感覺……就像動畫片裡面的反派想要轉身逃跑,結果剛轉身就撞到牆上的感覺……不能說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黎銘遠撞這一下可真不輕,捂著鼻子在地上打了好久的滾才好了,雖然說沒流鼻血,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在後面,他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已經圍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同學了。

黎銘遠的心瞬間就像沉進了冰窟裡面,那感覺簡直就像做壞事被抓了個現行——說的更慘一點,簡直就是早上在教室裡面津津有味抄著作業,邊抄邊哼著小曲,身體有節奏的前後晃動,抄完一本又一本還在向同學炫耀著的時候,一回頭就看見老師在背後拿著手機一臉鐵青地錄你的像,而且老師手裡還拿著你的不及格考卷——的那種感覺,你們懂吧?

逃跑被人圍觀,還有比這更慘的嗎……

「他怎麼了?要不要送去醫務室看看。」邊上一個同學摸了一下已經生無可戀的黎銘遠,「他這樣子就像是死了一樣誒。」

完了完了……自己都已經有驚無險在學校里走了這麼久了,怎麼在最後一步……

「我看還是送去好吧,你看他都哭了。」另一個同學說道。

「去去去,一邊去,你自己被對手瞬殺一穿六的時候不也哭成這樣。」他旁邊的一個同學立即十分不滿地補充道。

「行了行了,先送醫務室吧,反正送去了也沒壞處。」

就在幾個同學準備把黎銘遠扛起來,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了耳畔:

「讓開讓開,去什麼醫務室……喂喂喂,你們把他放下來,那是我同學!」

楊……楊雲輝……他來了……那不就更跑不掉了嗎……

楊雲輝撥開人群,從另一個同學肩上接過黎銘遠,背著他慢慢地走了。

黎銘遠本身就比楊雲輝高半頭多,背著黎銘遠,他自然很吃力。

可是黎銘遠無心再想別的,他現在心如死灰,這堵看不見的牆直接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他逃不出去了,而且更殘酷的是,這個世界已經發現他有逃跑的想法了,要不然怎麼急著把他送到醫務室去,一想起黎光中學那個可惡的醫務室,黎銘遠覺得這裡面也好不到哪裡去。

萬念俱灰的黎銘遠,就這麼在楊雲輝背上哭了起來,他的大腦完完全全混沌一片,心裡唯一的希望霎時間就幻滅了。

難道,真的就要在這裡……一直待到死嗎……

我不要我不要!我還有那麼多學沒有上,我還有那麼多朋友都在等我回去,我還有那麼多的地方沒有去看一看,我還有那麼多想要的東西沒有買,我還有那麼多小說沒有看,我還有那麼多好東西沒有吃,我還有那麼多……我還要有個女朋友呢!我怎麼能,我怎麼能在這裡困一輩子!!!

黎銘遠在楊雲輝背上哭得一塌糊塗,楊雲輝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把他背到教學樓裡面,然後隨便找了一間沒人的教室,把他安置在裡面,拿袖子抹了抹黎銘遠的眼淚,但是黎銘遠的淚水就行黃河決堤了似的,根本止不住,楊雲輝也急了,眼看著黎銘遠哭得越來越凶,情急之下,他一把抱住了黎銘遠。

「銘遠……真的,你就相信我吧,有什麼事情你都跟我說吧,別哭了……你再哭我就得哭了,今天明明是周末,你咋就不能開心點呢……」

但是黎銘遠依舊閉口不言,楊雲輝苦口婆心勸了他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黎銘遠自己哭累了才停下來了。

「那個……銘遠,你在這裡先坐著,我去給你弄點東西來,你……你臉爛了……」楊雲輝一見黎銘遠好了點,就支支吾吾著退了出去。

黎銘遠好容易遏制住自己的啜泣,然後站起身來,確定楊雲輝已經走遠了以後,他偷偷摸摸地出去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應該去什麼地方,而且這個世界或許已經對自己有了戒心,他不敢輕舉妄動。

想了又想,黎銘遠突然想到,老師辦公室裡面,自己還從來沒有看過。

趁著楊雲輝還沒回來,黎銘遠躥上了四樓去,遠志三班裡面還有幾個人在玩遊戲,黎銘遠貓著腰從窗子下面爬了過去,到了辦公室門口,黎銘遠猶豫再猶豫,還是敲開了門。

辦公室裡面只有谷老師一個人,其他老師不知道去哪裡了,而一進辦公室,黎銘遠就感覺到一股涼爽的氣流撲面而來,谷老師正在辦公桌前坐著,旁邊坐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兩個人正在打雙人遊戲。

一見黎銘遠進來,谷老師立即熱情地招呼他坐下,甚至還暫停了遊戲,站起來給他倒了杯茶,這多少讓黎銘遠有點不太適應。

「你來啦,正好,來陪我兒子打一局,小傢伙可厲害了,我都打不過他。」谷老師欣慰地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說道,那表情,黎銘遠上一次見應該是谷老師提起自己上了清華北大的學生的時候。

「那……那個還是不了……」

「別那麼緊張嘛,現在可是周末,周末就要好好放鬆一下,不要想那些學習的事情,年輕人要好好保養身體,不要等到老了再想養生,鐵釘子生鏽了就回不來了,要懂得勞逸結合,才是好學生。」

「那……什麼時候上課呢?」雖然知道問了也是白問,黎銘遠還是想拼個運氣。

「唉,你看你這個娃,剛剛說了要好好休息,又談起學習來了……怎麼,想做競賽題了?做競賽題也是需要腦子的對唄,腦子也要充足的休息才能轉的靈光對唄……不要再想什麼時候上課了。來吧來吧,陪我兒子來一局」

「那好……我……」黎銘遠還沒想好要說什麼,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楊雲輝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拉起黎銘遠就說:「我就說你跑哪裡去了,趕緊走啦,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呃——老師再見!」黎銘遠臨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句。

「記得有空來陪我兒子玩一局啊!」背後傳來谷老師若隱若現的聲音。

楊雲輝拉著黎銘遠又回到了剛才的教室,不同的是,講桌上多了幾個玻璃細口瓶,有無色的還有棕色的,楊雲輝從兜里掏出一包棉簽,沾了沾棕色瓶子裡面的棕黃色液體,輕輕地往黎銘遠臉上的傷口上塗抹著。

「嘶——疼!」黎銘遠咬著牙吸溜著說。

「你忍一下哈,我動作盡量快一點。」楊雲輝塗完了,又用兩根乾淨的棉簽擦了擦傷口周圍,拿起另一個瓶子搖了搖,把一些無色無味的液體噴到黎銘遠鼻子和右臉兩個傷口上面,緊接著拿起創可貼,小心翼翼地貼了上去。

「好了,別再做這種事了,你受傷我怪心疼的。」楊雲輝輕輕摸了一下傷口,「還好只是掉了點皮……抱歉銘遠,是不是弄疼你了?」

「沒事沒事……我還得謝謝你……」雖然說不是很想,但是黎銘遠拗不過良心,還是說了聲謝謝。

「行了行了,都是好朋友,別謝來謝去的,」楊雲輝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要就地玩一會兒?」

「不了不了,折騰了一整有點累了,我還是回宿舍休息一會兒吧,等我睡起來了咱倆再玩。」

「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今天又勞煩你了,我自己就好了。」

「害,銘遠你跟我客氣什麼啊,那我自己玩一會兒,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啊。」

黎銘遠懷著一種頗為複雜的心情走出教學樓,他想儘力收起臉上的不高興,但是無濟於事,皺著的眉頭就是平不下來,有一件事始終縈繞著他的心。

這個楊雲輝,為什麼和其他人那麼不一樣?仔細想一想,這個楊雲輝,好像是有那麼一絲……逆著這個世界的感覺?在那些人就要把自己送進醫務室的時候,他偏偏把自己帶了出來,還給自己處理傷口,待著谷老師辦公室的時候,他也是出乎意料地把自己拉了出來,要不然他可能就被谷老師拉著打遊戲了。

再仔細想想和他待在一起的這幾天,其他同學一般都是拉著自己去教室打各種遊戲,可以一直打到黎銘遠大腦歇菜為止,但是這個楊雲輝,居然會在打完一會兒遊戲之後主動拉著自己去操場活動活動,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讓自己多吃點素菜,拉著自己在小涼亭裡面互相靠著睡午覺……按道理他們都是一個勁想要自己留下來,可是他的做法,為什麼就這麼不同?

這會是這個世界想要留住自己的把戲嗎?

黎銘遠想著想著,右手突然碰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扭頭一看,卻什麼也沒有,可是手上就是能感覺出來一個堅硬而光滑的東西,向四周看看,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到了校園邊界,而這看不見的屏障,應該就是類似「結界」的一些東西吧。

黎銘遠摸了摸屏障,很是光滑,但是想一想自己臉上的傷口,這麼光滑的東西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臉擦破呢?

黎銘遠疑惑地用食指在屏障上面划著,一開始根本沒什麼事情,但是突然,一陣疼痛襲來,黎銘遠感覺把手抽回來,仔細一看,食指尖上居然無故多出了兩三道血痕。

「怎麼可能?」黎銘遠詫異地盯著眼前那根本看不見的屏障,「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懷著一肚子問號,黎銘遠再次抱著作死的念頭,把手掌貼在了屏障上面,可是過了好久,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疑惑地慢慢移動手掌,依舊沒有任何痛感,哪怕是一直慢慢地摸著屏障走了三五米,依舊無事發生,就在他想要把手抽回來的時候,又是一陣熟悉的痛感突然襲來,定睛一看,手掌內側已然劃出了一道血跡,還在絲絲作痛。

黎銘遠這下真是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再次把手掌貼上去,然後慢慢撤回來,還是什麼都沒發生。就在這時,他突發奇想,再次把手指放在屏障上面,向下在屏障上面快速摩擦了一下。

果不其然。熟悉的痛感又回來了。

「難道說……是速度和力氣……」黎銘遠饒有興味地看著手上的幾道傷口,「我撞牆的那一下用力很大,而臉在屏障上擦的那一下又很快,所以才蹭爛了……真是妙啊……真不知道是誰設計這個世界的……」

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感嘆幾句,剛剛一回頭,就看見一群人對著他招手喊著:「來啊,黎銘遠,陪我們幾個打一局!」

更加不妙的是,那隻凶神惡煞的白貓就在那群人的旁邊。

「真是禍不單行……」黎銘遠咬了咬牙,「反正哪個我都不想見到,還不如……」

黎銘遠扭頭就跑,也顧不得看一看那些人有沒有追過來,他眼瞅著警衛隊大門沒有關,就直接沖了進去,也不管裡面有什麼了,反正這個世界已經發現他想跑了,乾脆直接對著干吧,說不定還能找到其他出去的方法。

警衛隊裡面的人都在打著各種槍戰遊戲,對於黎銘遠的意外到來,他們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沒有邀請黎銘遠來和他們一起玩,準確來說,大多數人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黎銘遠看著沒人注意他,直接竄進了第二支隊隊長的辦公室。

邵華澤不在,黎銘遠一進去就鎖上了門,確定從外面打不開以後,才倒在一邊的沙發上喘著粗氣,同時,也在緊張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運氣不錯,那群人沒有追過來的樣子,也沒有來敲門,從裡面聽不見外面任何響動。

黎銘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見桌子上有一杯白開水,折騰了那麼久,也沒喝谷老師那杯茶,他早就嗓子冒煙了,抓起杯子就想往嘴裡灌。

「喂,你——是想逃跑是吧。」

「廢話,我當然想——」黎銘遠到嘴邊的水還沒喝一口,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一句話,他本身沒覺察出什麼不對勁,但是還沒過一秒鐘他就反應過來了。

「誰!」黎銘遠的杯子一個不穩,掉在了地上,但是並沒有摔碎,他下意識往沙發另一邊挪了兩下,整間辦公室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任何人,除了……窗台上蹲著的那隻白貓。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誰!」黎銘遠嚇得都口吃了,隨手從桌子上抓起一把指甲刀就指著那隻白貓,「你你你你你要是再過來……你小心我……」

「你簡直讓我懷疑你的智商了,」白貓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打了個哈欠,一步躍下窗檯,慢慢地走向嚇得魂不守舍的黎銘遠,「拿把指甲刀嚇我?你是剛剛幼兒園畢業吧?」

白貓再次一步躍上茶几,和渾身顫抖的黎銘遠四目相對,「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想逃跑?」

黎銘遠已經嚇得四肢發僵了,上牙打下牙就是乾急說不出一句話,完了完了,這白貓肯定是發現自己的計劃了,現在就要把他抓去校醫院裡面「治療」了……

「不是……我很可怕嗎?你老是抖什麼啊。」白貓噗嗤笑了一聲,「行了行了,你趕緊給我恢復正常,要不然……你擼我一會兒,就當是見面禮了,不過在這之後記得好好說話,別像這樣我問你連個氣都不帶出的。」

「誰誰誰……誰要擼你啊!你又不可愛!」黎銘遠已經放不下警戒,已經不肯靠近它一步。

「不可愛?好傢夥,居然會有人拒絕一隻可愛的貓貓,真是稀世罕見。」白貓無奈地聳了聳肩,跳到了地上,「那讓我想想,還是換個方式和你說話吧。」

白貓用兩隻後腿直立著,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黎銘遠就吃驚地看著它在自己眼前慢慢地變成了一個穿著警衛隊隊服的男生。

「這下好了吧。」他看著黎銘遠還是搖頭,瞬間就感到了深深的挫敗感,「這都不行?我都已經變成我本來的樣子了,你是不是什麼貴族啊,這麼挑剔,再說,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而已,又不是要挑配偶……算了算了,你到底要怎麼樣?」

「那個……你要不……變一個不太具有威脅性的?」黎銘遠謹慎地打量著他,「這個世界太奇怪了……你想和我聊,你總得讓我有點安全感吧。」

「服了你了……不懼威脅性,我想想……」他摸著下巴想了想,身體又開始發生變化,這一次變成了個三四年級的小男孩,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穿一件天藍色體恤衫和一件黑色短褲,腳上套著一雙白色長筒足球襪和一雙灰色涼鞋,還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這下行了吧,比你還矮,總沒什麼威脅性了吧。」

「嗯……這個還不錯。」黎銘遠看著他,突然神使鬼差地摸了一下他的頭,瞬間就被他打了回去。

「好傢夥,剛才明明有便宜你不佔,有貓不擼居然好摸頭?算了算了,既然你摸了,那你就遵守我剛才說的,好好跟我聊一聊。」他說著,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嗯……那個,我想問一下,你能……變個女生嗎?」黎銘遠突然萌生了一些壞壞的心思。

「免談!」他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即義正詞嚴地拒絕,「雖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也別得寸進尺了!我是來跟你說話的,別想那些沒用的東西。」

「好吧好吧……那你總得告訴我你是誰吧?」

「我……你叫我列文韜好了,至少在來這裡之前我叫這個名字,不過我在這裡也沒有改過名,當然,在你們那個世界的記錄裡面,我應該已經死了——失蹤了這麼多年,誰都會認為我死了。」

「所以你……以前是黎光中學的?你是……我學長?那你死了還是沒死?」

「嗯……可以這麼說吧,不過我不習慣叫你學弟。我既然能在這裡和你說話,那我還能是死的嗎?不過我一時間想不起來該和你說些什麼了,這樣吧,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好……你……和這個世界裡面的其他人,不是一夥的嗎?」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列文韜不滿地撅起嘴,「而且,你這麼說不準確,我和創造這個空間的人確實不是一夥的,你看到的這麼多人,其實就是他在這裡創造出來的罷了,本質上他們都可以算成一個整體,是你心中壓力的一種釋放而已。」

「那……這裡是誰創造出來的?」

「這個不好回答……我曾經見過一次,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和你我一樣,是黎光中學的學生,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那……他為什麼要創造這個世界?」

「這個就更不明確了,我不知道在我之前這個空間存在了多久,但是我被綁進來之後,這個世界……怎麼說呢,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你先問別的吧,等我組織好語言再回答你。」

「那學長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我?我只是和你一樣迷路的人而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至於我為什麼在這裡……我想你和我一樣,都是莫名其妙,一覺醒來就出現在這裡,但我和你不一樣,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問得好,老實告訴你,在你之前,這裡面也曾經來過很多人,我就看著他們在這個世界里的每一天,但是說實話,還不如不看,這個世界的殘酷,我想已經超乎你的想象了。」

「什麼意思?」

「你得明白,這裡是一個幻境,幻境里沒有任何東西是真的,每當一個人進入到這個幻境,它就會根據這個人的生平記憶,創造出一個這樣的世界來——我稱作鏡像黎光中學——我也是根據很多人才確定這個幻境會根據不同的人特異變化。而每一個世界都有一個共同點——周末,無盡的周末,無盡的娛樂和放鬆,看似人間天堂,但實際上,這裡是地獄!」

「為什麼?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

「食物總需要有人製作,電影總需要有人拍攝,遊戲總需要有人維護。所謂的娛樂本身,也是和工作學習相互依存的。而所謂的周末、假日,不過是要建立在其他人勞作的基礎之上,可是如果沒有工作,娛樂也變得毫無意義。這樣的世界最終只會變得停滯,麻木,走向毀滅。」

「有點不太理解……」

「你聽說過一個著名的實驗嗎?二十一號宇宙。」

「並沒有。」

「那我告訴你吧:科學家找了一個很大的空間,在裡面放進了一些老鼠,接著放入絕對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模擬了一個完美的『人間天堂』;緊接著,在如此豐富的資源的前提下,老師開始瘋狂繁衍,數量飛快地增長,而食物和水依舊保持充足,空間也依舊足夠;然而,一段時間后,老鼠突然開始自相殘殺,患上各種精神和身體疾病,但是並沒有出現任何傳染病,數量開始驟減;最後,即便是食物和水依舊充足,老鼠卻在這個看似完美的世界滅絕了。」

黎銘遠默默地聽著這個可怕的故事,再想一想這個世界,腦門上突然冒出了一串冷汗珠子。

「這麼說……你難道見過……」

「我確實見到了。」列文韜面色凝重地說,「幾乎是每一個進來的人,都像你最開始一樣,沉迷在各種娛樂之中,在這裡徹徹底底放飛自我,我看著他們每天這樣,變得越來越狂熱,最後徹底喪失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世界的某種影響——他們開始不斷透支身體,健康就像是被人拿針管吸走了一樣,那種情況,完完全全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有好幾個人甚至是被餓死的——即便死前他們的電腦桌前擺滿了食物,但他們依舊動都不動一口,眼睛已經乾澀,整個人像殭屍一樣,把我都嚇住了,還有一個,我能看出來他還有點覺悟,至少沒那麼瘋狂,死前知道自己餓得不行了,開始瘋狂地吃東西,但沒用,他的身體透支太過重,吃下去什麼都消化不了,最後我估計是撐死的……還有各種猝死的,反正最後不是瘋了,就是徹底把自己毀了;有幾個有點覺悟的,想要離開,但是無濟於事,自殺了——這都算好的了,有些想跑的被送進了校醫院——簡直是人間地獄,逼著你一天到晚玩遊戲,強制性的,基本上進去的人都瘋了,最後也是各種慘……算了,我說不下去了。」

黎銘遠目瞪口呆地聽著列文韜的口述,輕輕一抹後背,早已經濕透了,臉色不照鏡子都知道是蒼白的,雙手雙腳止不住顫抖,似乎下一個死的,就會是自己……

「但我不太清楚,黎光中學現在的壓力這麼大嗎?為什麼來這裡的人都會是這樣的?感覺是要把自己幾千年沒玩的都玩回來似的。我覺得還是這個世界會對人有一定影響,不可能所有黎光中學的學生都是這麼沒有任何自控力的啊。」

「可是學長……你為什麼沒有……」

「我……我不知道,我在這個世界裡面是自由的,至少是有人在的時候,但是每當一個人死去,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消失,我就會在黑暗裡面受各種折磨,而且我還死不了,這就是最大的痛苦,我沒法給你描述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那時候我就盼著能再吸一個人進來,這樣我就又能有好長的時間不受折磨了,最開始,我甚至還幫著這裡的那些東西,勸那些學生留在這裡,這樣我就能多舒服一些了,我還要防止他們自殺,他們死了我就得受難了;但是看著那些同學一個個慘死,我良心都受不下去了,我開始勸他們離開,把這個世界的真相告訴他們,有的時候我看著他們逃不出去,在那裡絕望地哭泣,我都想上手幫他們自己結束這一切……但我……我下不去手……」列文韜說著說著,突然流下了眼淚。

「不過……我也發現了其他事情,」列文韜抹了一下眼淚,緩緩說道,「隨著我在這裡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發現我獲得了一些力量,最開始是我能夠變化,然後我發現我能夠少許影響這個世界了,而我也發現,我的這些力量來源,就是那些死去的同學,我覺得或許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我能撕裂這個世界,這樣就不會有更多人再進來了,可是……這些力量又是以他們的生命作為代價,我覺得好痛苦,我到底該怎麼辦,我不想看著他們這樣,可不這樣就會有更多人去死……」

「所以學長……真的沒有任何出去的辦法嗎?」

「其實……也有,」列文韜咬著手指說道,「有一個人成功出去了,他也是唯一一個完全沒有被這個世界影響到的人,我甚至感覺他知道這裡面有什麼,他只是不停地探索這裡,去探索每一個角角落落,最後,我看到他從什麼地方翻出了一本課本,翻了幾頁,他就失蹤了,再也沒有回來。」

「我想他出去了,因為他做了徹底違背這個世界規則的事情——學習,所以他離開了,他也是唯一一個離開的人。」

「但在這之後,那本課本就不知去向了,我讓每一個我覺得還有救的人去找它——但有些自甘墮落的人,還不如變成屍體好——可是這麼長時間了,一直都沒有找到……」

「你早說啊學長大人!」黎銘遠突然興奮地一蹦三尺高,把還沉浸在悲傷裡面的列文韜嚇了一大跳。

「你……你怎麼了?」

「你也不看看我帶著什麼呢!」黎銘遠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書包,「這裡面全是課本呢!你早說啊,早知道我早就出去了!」

「蛤?」列文韜目瞪口呆地看著黎銘遠的書包,對啊,自己跟蹤了他這麼久,居然沒意識到那裡面裝的是課本!

「你也不早說!」列文韜這下真是喜極而泣了,「我還想著,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救,想著讓你去找找那個,你居然自己帶著!我的好學弟啊,你帶著課本都不知道自己看一眼嗎。」

「嘿嘿,我不也是不知道嘛,再說,這麼多好玩的東西,誰會去看書呢。」黎銘遠壞笑了兩下,「再說,我……」

黎銘遠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兩個人立即警覺了起來,辦公室裡面瞬間安靜了下來,兩個人緊緊注視著門口,敲門聲響了一會兒,然而也就像它來的那般快一樣消失了。

「小心一點,我不是沒見過他們用強制手段的。」列文韜又變回警衛隊的樣子,把黎銘遠護在身後。

辦公室裡面一片沉寂,連一隻蒼蠅掉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就在兩個人以為沒事了的時候,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喊打破了這一切。

「銘遠!你要幹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熟悉的聲音,黎銘遠已經聽出來是誰了。

楊雲輝可憐巴巴的扒在辦公室窗口的鐵欄杆上,帶著哭腔喊著:「為什麼!你不是答應我了嗎,你不是答應我要留下來嗎!不是答應要陪著我嗎!你為什麼要走!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求求你了,別走……我求你了……」

「別聽他的!他只是幻象!」列文韜焦急地提醒黎銘遠,生怕他被影響,但是黎銘遠卻擺了擺手,走近了窗戶。

「求求你了銘遠……你走了,這一切都會消失的,我也會消失的,我不想死……求求你了,別走……」

「雲輝,」黎銘遠輕輕地說道,「我們好好談談,可以嗎?」

「什麼?」楊雲輝有點措手不及,連忙止住了眼淚,「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楊雲輝,你雖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說話的聲音和口氣也差不多,但是你和他就是不一樣,我能感覺到,你和他實在太不一樣了。」

「楊雲輝,從來不會吃肉,這一點你就徹徹底底暴露了,而且,你也許還不知道一點,楊雲輝絕對不是那種膽小的人,他才不會在我有可能遇到危險的時候,先想著自己逃跑。」

「也許其他人會分不清你們兩個,但我肯定,我不會那樣,因為我對楊雲輝太了解了,你可以偽裝他的外貌,可是他的性格,你無法複製,你裝的很不成功,完全沒有騙到我。」

「不過,即便如此,我很感謝你,說實話,這個世界里我最喜歡你,我能感覺到,你不像其他所有人一樣,想把我束縛在這裡,讓我一天到晚玩電腦玩到死,你在幫我,我能感覺到,你做的很多事,確實是想讓我留下,但是,我能感覺到,你不希望我沉迷遊戲,不讓你就不會總是把我拉出去玩,你是真的關心我,我很感謝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其實比和楊雲輝在一起還有那麼些意思。我明白,你是真心想讓我快樂。」

「我真的要謝謝你啊,我好久沒這麼快活過了,我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但是沒有辦法,或許你心中只有我一個朋友,可是我還有更多的朋友,他們還在那個世界等著我,等著我回去。我不能那麼自私啊,我一個人在這裡快樂,而讓他們經歷著失去朋友的痛苦,而且我還有我的夢想,還有那麼多沒有經歷的東西,你要是真的想讓我快樂,就不應該攔著我啊。」

「可是……」楊雲輝噙著淚水說,「你真的在那裡會開心嗎?那裡……每天那麼多作業要寫,有那麼多工作要干,還要挨批評,一天到晚勉勉強強維持生計……為什麼……你難道覺得那裡……很快樂嗎?」

「這個嘛,我之前和你想的是一樣的,我也覺得,在原來那裡有什麼快樂的啊,總是一天到晚奔波勞累,吃好了上頓沒下頓的,壓力大到一天到晚喘不過氣來,還要擔心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殺掉;可是自從來了以後,我過上了想象中衣食無憂吃喝玩樂的日子,一開始我超開心啊,可是漸漸地,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以後,我慢慢地感覺到一種空虛和寂寞,即使這裡有那麼多人,他們卻只在遊戲裡面和我交流,我越來越感覺到不自在,直到你的出現,我才覺得這裡的生活開始重新變得有意思;我這才明白一個我之前從未想明白的問題——我的開心到底是什麼呢?至少你讓我意識到,我的開心,是因為有你,有朋友的陪伴,我不在乎咱們在一起經歷什麼,不管是高興的事還是悲傷的事都無所謂,只要有朋友在身邊,就總能快樂起來,所以我意識到,我其實一直眷戀著之前的世界,就是因為我的那麼多朋友,哪怕那裡充斥著眼淚和痛苦,可我還有朋友,有朋友在,我就能感覺到快樂,我們能帶給彼此快樂和希望。」

「所以……銘遠……在你眼裡……我是你的朋友嗎……或者是……楊雲輝的一個……拙劣的複製品?」

「什麼啊,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黎銘遠笑了笑說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楊雲輝看,也從來沒把你當什麼複製品來看,對我而言,你當然是我的朋友,只不過是一個熟悉的新朋友,其實我很想告訴你,你不需要去刻意模仿楊雲輝,你自己就完全可以帶給我快樂啊。」

「我……」楊雲輝看著自己的手,嘀嘀咕咕地說,「我沒有自己……我從一開始,就是楊雲輝的複製品……我不知道我自己什麼樣……我只知道他什麼樣……而且我還做不到他那樣……」

「我都說了啊,你沒必要像他一樣,哪有誰生來就知道自己將會是什麼樣的啊,而且,你和他不一樣的地方不就是你自己嗎?你想想啊,你膽小,而且愛吃肉……你仔細想想,不是你沒有自我,而是你一直都沒意識到那是你自己啊。」

「我……我自己……」楊雲輝不敢相信地看著黎銘遠真誠的眼睛,「這是……我……不是楊雲輝……我是……我自己!」

黎銘遠原本有點怕他會抓住自己的手,讓自己走不了,但現在他不想擔心了,他把手伸出窗外,拉起楊雲輝的手,輕輕說:「對啊,這是你自己啊。」

「我很抱歉,要是我從未進入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你,就不會有分別,但是我還是感覺,能見面就是緣分,相信我,哪怕你消失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你永遠是我的好朋友。」

「謝謝你,銘遠。」楊雲輝抹乾了淚水,甜甜地對他笑了一下,「我已經滿足了,至少,我知道我現在不是別人的複製品了,而且,我還有你,把我當朋友的人。我不會攔你了,哪怕我會消失,我也會笑的,一定要記住我啊,銘遠。」

「夠了,別說了。」黎銘遠還沒來得及說話,列文韜搶先一步到窗戶前面,黎銘遠剛要阻攔他,沒想到他突然說道,「你不會消失的。我敢肯定,你面前這個楊雲輝,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程序里,類似bug的一個產物。」

「啊?什麼鬼啊?」兩人都懵在了原地,「這是什麼意思啊?」

「簡明來說,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要你們待在這裡,陷入瘋狂的娛樂,一點一點把你們的能量榨乾,所以這裡創造出的所有實體,其實都是為了這個規則服務的。」列文韜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

「而銘遠,你一直都有一個信念,無論是不是潛意識,那就是你要出去,這些都不是你真正的朋友,而這個世界察覺到了你的想法,開始調出一個你最親密的朋友,嘗試去挽留你,打消你離開的念頭,所以楊雲輝在被創造之初,潛意識的設置就是要讓你在這裡開心,這樣把你留下來,但是很明顯,你感覺到了他不是楊雲輝,所以你的信念越發堅定,所以這個世界只能進一步,就像醫生加大藥物用量一樣,讓你感到快樂,所以他願意一天到晚陪在你身邊。就這樣,他的目的,從一開始的想辦法讓你留下,開始轉變為讓你快樂,而你的快樂所在,也漸漸隨著他的陪伴,從玩遊戲轉變成了和他在一起,所以你們兩個組成了一個循環,他也在這種情況下開始背離這個世界的循環;他也開始感受你的快樂所在,他潛意識覺得你在校醫院不會快樂,所以第一時間把你帶走,這樣他也就違背了這個世界的原則,同時他自己的意識也開始脫離這個世界的控制了。所以我肯定,他現在既然已經脫離這個世界獨立了,他就一定像我一樣不會被抹除掉。」

「而一切的原因,銘遠,終究是你,是你和朋友的友誼,讓你分辨出了他不是真正的楊雲輝,而也因如此,你要出去的信念始終無法動搖,而你不論是否有意,也把他當做真正的朋友對待,兩個人的相互陪伴中,你不僅救了自己,還救了他,你讓他從那些平平無奇的個體裡面解放出來,他現在不會再受到這個世界的控制了,他可以做自己了。」

「也許你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無意中的事情,但我覺得,正是因為你覺得這一切的善意不需要理由,我也能感覺出來,朋友在你心中的地位,可以說高於一切,也因此,你對於朋友的理解,也在默默感染著他,否則,我想不僅他不會自由,你也不會活下來。」

「什麼?意思是,他能活下來!」黎銘遠驚喜地看著楊雲輝,楊雲輝同樣在用驚喜的目光看著他。

「嗯,我想是的,但或許他要和我一起在黑暗裡接受折磨,就像以前一個和他有些像的傢伙一樣,只不過我覺得他能堅持下來,而且,我的時辰也要到了,這個世界,馬上就困不住我了。」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黎銘遠看著他的眼睛,「叫你……陽輝!怎麼樣,陽光的陽,楊雲輝的輝,反正你們兩個有相同有不同,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喜歡!」陽輝興奮地叫著,「你給我起的,我當然喜歡!這是我的名字!我一個人的名字!我再也不和其他人一樣了,我有自己的名字了!我不會消失了!」

「那個……銘遠……」黎銘遠一扭頭,看見列文韜已經變成了貓的樣子,只不過,眼睛不再是血紅色的,「抱我一下好嗎?」

「這……學長大人……你是男生啊……」黎銘遠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把他抱了起來,列文韜滿足的在他懷裡蹭蹭,用舌頭舔了舔他的臉,弄得黎銘遠癢絲絲的,「我好久……都沒有人來抱我了呢……」列文韜輕輕地說道。

享受完了以後,列文韜跳出了窗外,到了陽輝懷裡,隔著鐵欄杆,黎銘遠和陽輝也來了個擁抱。

「再見了,銘遠!可千萬不許忘了我哦!」陽輝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就像初升的太陽一樣燦爛,「我們一定會再次相見的!」

「我一定會把這個小傢伙帶出去的,至少在你畢業之前。」列文韜看著黎銘遠,語氣堅定地說。

「再見了!兩位!」黎銘遠走回辦公室中央,輕輕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珠,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從書包里掏出那本數學書遞給了列文韜。

「學長拿著,以後可以救更多有救的人!」

黎銘遠打開書包,盤腿坐在地上,拿出一本物理書放在腿上,隨便翻開一頁,映入眼帘就是一個公式——gm=gr^2。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別跟我玩花樣,聽見了沒有!」

黎銘遠愣愣地抬起頭,面前是向他舉著手槍的董熾塬,舉著槍的手有點顫抖,向旁邊看看,辦公桌前是正嗦著泡麵的邵華澤,一臉懵逼地看著董熾塬手裡的槍,然後傻愣著看向了同樣一臉懵逼的黎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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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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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虛實幻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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