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想通

林涼剛到辦公室。

今天的課程安排格外空閑，林涼只有上午第二節有課，其他時間都可以在辦公室里坐著。

辦公室里其他幾個老師的課也不多，快到考試周了，老師們依舊挺悠閑，圍在一起說著八卦，你一句我一句，硬生生把埋頭看書的林涼給說困了。

「小林——你有心事呀？」不知什麼時候，辦公室里那位最熱愛說媒的孟老師拉著椅子坐到了他旁邊，「怎麼大清早上就垂頭喪氣的？有學生惹你上火了？」

林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孟老師：「我看你剛才進門的時候臉色就不怎麼好，怎麼啦？有事別憋在心裡，說出來就好啦——」

林涼掙扎了一會兒，才道：「心裡確實有點事……」

辦公室里幾個老師立即兩眼冒光，齊齊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心裡激動得不得了！

他們日常在辦公室里聊天、分享八卦，只有林涼每次都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從來不搭腔，這還是林涼第一次主動跟他們分享八卦！

眾人屏氣凝神，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齊齊圍在林涼工位周圍，還有老師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袋五香瓜子，倒在盤子里上貢似的呈上來，以供大家享用。

在萬眾矚目中，林涼薄唇輕張，語氣裡帶著一點猶豫：「你們……有被學生表白過，或者跟他們有過什麼感情糾葛嗎？」

此話一出，幾個老師都愣了，上了年紀的那幾位老師早就成家立業，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而年輕的那幾位在班裡都是笑面虎，學生一個比一個怕他們，躲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有感情糾葛？

就在此時，角落裡嗑瓜子的一位年輕老師忽然舉起手：「有有有！上上個星期我們班一學生下了課故意拉著我給他講作業——」

無形的話筒被遞給了她，眾人的腦袋圍過去，齊齊等著那位老師發言。

那位老師風情萬種地撩了撩自己的頭髮：「然後講完題他就跟我說：老師呀，您的講課聲音特別好聽，我特別喜歡您——」

林涼一反常態地擠進人圈，也成了吃瓜大隊的一員，他問：「然後呢？你是怎麼回他的？」

「還能咋回？被我抽了一頓，上個期末我的課他都不及格還好意思說喜歡我，那熊東西……」

「呃……」幾位老師頓時失去興趣，又回到林涼身邊坐著。

那老師抓了把瓜子：「你們什麼表情呀，那是學生，才二十齣頭的學生，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孩，我不拒絕他還能怎麼辦，這也來不了感覺呀。」

林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確實。」

「哎林教授，你不是隔三差五就被學生堵著告白嘛，怎麼反倒問起我們來了？」

「對啊，」另一老師一拍大腿，「我上星期還瞅著他包里往外掉學生的情書呢！」

林涼表情糾結：「那不一樣。」

一聽有料，幾個老師又悄咪咪豎起了耳朵：「什麼不一樣？」

林涼：「那些學生的告白我沒有考慮過……就像小楊老師說的，那些學生在我心裡都是些孩子，我沒有和他們成為伴侶的想法，拒絕也乾脆，但是現在……」

一個老師表情驚奇地插口：「現在你有和告白的學生成為伴侶的想法了？！」

林涼默了一下，表情痛苦地點了點頭。

何止是有想法，他倆都同居一年了，證都快要領了。

令林涼最鬱悶的是，他現在想想霍恆是他學生，腦子裡浮現出來還是霍恆那張英俊帥氣的臉，林涼按捺住自己的春心萌動，一遍遍地在心裡給自己洗腦：這可是你的學生，這可是你的學生，這可是你的學生……

好像還是很喜歡，怎麼辦？林涼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幾位老師對視了一眼，都從互相的眼神里確認到了唯一的答案。

最近跟林涼告白的，能讓他產生想法的學生，那不就是三皇子殿下嗎？！

最年長的孟老師醞釀了一下，將自己的語調放得又輕又柔，溫和的眼神裡帶著一種迷之勸誘：「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因為他是你學生，你就不想跟他成為伴侶了嗎？」

林涼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更加猶豫：「我畢竟是他的老師……我曾經只當他是個孩子……」

孟老師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循循善誘：「可他現在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你要尊重他作為一個男人的選擇。」

「可我……」

「噓——」孟老師用媽媽般溫柔的目光看著他：「不要管他過去是誰，也不要管他將來是誰，和你告白的是現在的他。」

孟老師的語氣越來越柔和，她輕聲問：「放下你心中那些與愛情無關的身份和地位，問問你內心，你最真實的內心——你，喜歡他嗎？」

林涼緩緩抬起頭，眼神有些怔愣。

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林涼緩慢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孟老師，謝謝您的開導。」林涼笑起來。

眾人長舒一口氣，也跟著笑起來。

「也謝謝各位老師願意聽我說這麼多。」林涼轉身跟其他人道謝。

眾人紛紛擺手。

「嗨，都是同事嘛！」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下次林教授有什麼情感問題歡迎還來找我們，我們可是情感專家！」

眾人搬著椅子回到工位，樂得互相擠眉弄眼。

過了一會兒，林涼出去上課了，辦公室的門剛合上，幾位「正襟危坐」的老師忽然眼神亂飛，神色癲狂。

「我們是不是把林教授跟三皇子撮合給成了？！」

「這可是一樁大生意啊！！」

拖椅子聲、扔書聲，噼里啪啦地在辦公室里響起來，組成了一曲雞飛狗跳的交響樂。

幾個老師重新聚到一起，一個比一個激動，他們眼裡燃燒著的八卦之魂，此時已經上升到了無與倫比的新高度，他們竟然靠八卦，給皇子找到對象了！！

這簡直是八卦人和媒婆的最高成就！！可以載入史冊那種！！

「小林教授那表情一看就是很喜歡吧，這次沒跑了，妥妥的！小林教授以後就是皇家的兒媳婦了！」

「那等他倆結婚，咱們豈不是可以去皇宮裡坐席？哎呦——想想就期待，實不相瞞我年輕的時候有個夢想，就是能名正言順地去皇宮裡轉轉。」

「那得給多少禮金呀，咱們先提前商量商量，都拿個差不多的數，要不高了低了都不好。」

於是眾人認真地商量起禮金的事，就在此時，一個老師忽然想到：「可是林教授要是跟萊茵殿下結婚，他那個便宜男友怎麼辦啊？」

空氣凝固了一下，老師們緩緩轉過頭去，用鄙夷的目光瞅著那位老師，彷彿她說了什麼思想不正確的東西。

孟老師：「能咋辦？分了唄。」

「不好吧……」那個老師想了想，道：「我那天聞到，林教授身上有一點點被臨時標記了的味道，那個Alpha的信息素味道雖然很淡，可是特別的凶，聞得我心驚肉跳的，感覺林教授的男友可能也不是他說的那種很好說話的人……」

另一位老師：「對對！我上個星期看見他男友和他在教學樓南邊的樓梯上拉扯，他男友根本就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人，扯著他的手腕不放不說，還瞪了我一眼！」

孟老師吸了口涼氣：「這種性格的人最難纏了，他要是不願意跟林教授分手，事情可就麻煩了……」

「那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再勸勸林教授，讓他長痛不如短痛，趕緊去醫院把臨時標記洗凈了跟他分手？」

孟老師搖搖頭：「咱們哪能管到那裡，剩下的就交給三皇子殿下吧，你沒看那天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事？三皇子說周一要找林教授那個男友對決呢。」

「林教授那個男友無論信息素再怎麼強，也就是個普通人，哪能對得過今年綜合成績第一的三皇子，咱們就等著喝喜酒吧。」

那位「思想不正確」的老師：「可是他綜合成績第一是有皇室的三十分加分吧，要不然前十都不一定有他，我依然覺得皇家子弟加分影響教育公平，等元帥回來坐鎮今年的聯盟帝國議會，這項條令一定會廢除的。」

「對啊，都平定了這麼久了，元帥怎麼還不回中央星系啊……」

「好像他所在的第一艦隊還在八大星系間巡遊，今年年底之前應該會回來的吧，要不然議會都沒法開了。」

嘮著嘮著，辦公室里的話題就偏了出去，而此時，正在進行課堂檢測的林涼掃了眼講台下都在認真做題的學生，悄悄低下頭，打開終端頁面。

他剛才看見霍恆給他發了什麼消息，但是礙於正在講課他就沒能看。

「餓不餓？」霍恆發了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過來，一看時間，在上節課課間的時候，但林涼上節沒課，光顧著在辦公室里跟老師們說話，完全沒看到。

林涼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悄悄回復道：「現在不餓，晚上想吃菠蘿咕咾肉。」

「好。」對面飛快地回復了他。

林涼的心情又輕快了起來。

晚上回家路上，他理了理自己的心緒，其實就算今天辦公室老師們不勸他，他心裡也明白，自己是不會離開霍恆的——無論發生什麼。

但他還是需要知道霍恆隱瞞他的原因，以及霍恆那神神秘秘，又奇奇怪怪的工作。

懷著這種想法，林涼下了地鐵，往家門走去。

他打開門，客廳燈自動亮了起來，林涼放下包低頭換鞋，剛脫下一隻，他就察覺到有點不對。

霍恆呢？屋子裡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林涼扔下鞋，茫然抬起頭，屋裡的門都虛掩著，並沒有關緊，如果霍恆在房間里，以林涼的耳力足以聽見他的心跳聲。

「霍恆？」他叫了聲。

房間里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林涼飛快蹬掉鞋，赤著腳跑進屋子裡：「霍恆？？」

他一一推開虛掩著的卧室門、書房門、甚至連透明的廚房門都拉開看了一眼，霍恆果然不在，林涼打開終端，一邊穿拖鞋一邊給霍恆發消息：「你去哪裡了？」

平常霍恆在林涼下班的時間出門都會和林涼說一下的，哪怕是出去買瓶醬油也一樣。不過忘了說也不是什麼事。

林涼坐到沙發上歇了一會兒，霍恆沒回他，他又跑去廚房，想看鍋里有沒有燒著飯。

廚房裡腌著一小碗肉丁，案板上擺著一瓶沒開封的菠蘿罐頭，看上去像是霍恆給他準備的菠蘿咕咾肉材料。

又買醬油去了嗎？林涼想。

林涼左等右等等了半天，等得他都擼起袖子準備親手做了，終端忽然亮了下。

霍恆：「涼涼，公司安排我臨時去外地出差，晚飯不能陪你吃了，你不要想我。」

「蛤？？」林涼忽然挺直了身子。

這個人不是霍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兩人在家裡的時候雖然經常黏黏糊糊的，但霍恆很少會說跟情話沾邊的東西。

在終端上互發消息的時候，霍恆的個人風格就更加明顯了——他在給林涼發信息時候從來不會對林涼有什麼稱呼，都是簡潔明了地有事說事。

比如他要出差幾天，霍恆一定會提前給他發信息說：「出差三天，11號下午4點回歸。」

——他絕對不可能說「你不要想我」這種話。

林涼沉默片刻，在通訊頁面打出一行字：【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