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麵包與夢想

尋個理由請了一天的假，馬曉燕忐忑不安的去了學校，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吧。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這份平靜安穩讓人不安，總是覺得暴風雨隨時會來。抓心撓肝的過了一上午，午休鈴聲一響，她便化成一陣風無影無蹤了。

「嗨，看什麼呢？」死黨柳美美被人大力一拍，腦袋差點就撞到桌子上：「誰呀！有病吧！哎喲，表姐怎麼是您呀！」

一句話便得罪了全校上下無人敢惹的大佬，此刻柳美美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當鴕鳥：「我問你個事兒，昨天沒事吧？」

柳美美一頭霧水：「出什麼事兒啊？啊，對了，還真有個事。」

馬曉燕立時間如墜深淵：「昨天老師說，學校月底要搞藝術節，要全班今天就開始排練大合唱，爭取拿個好名次回來。」靠，搞了半天嚇死我了！還以為那個大光頭出爾反爾，現在看他倒還算是靠得住：「切，就憑你們班那些歪瓜裂棗，還想拿個好名次。呂小個的腦袋是叫門給擠了吧。」

回想起上次藝術節的慘樣，柳美美生無可戀：「誰讓我們的小胳膊擰不過班主任的大腿。要是她在，興許還能死的好看些。可是她偏又休病假去了，這下真的是徹底完了。」

她說的人，馬曉燕倒有點印象：「就是那個轉學來的女生。歌唱的是不錯，可模樣嘛，又黑又胖又土的，還是別出來丟人現眼了。現在的世道，看得就是臉，顏值高的才是王者。不是你剛才在看啥呢那麼專心，給我看看。」

「刷刷短視頻看看。」柳美美把手機遞過去，上頭是一個女人在又唱又跳的：「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母猴子！」

柳美美嚴肅道：「馬姐你不知道啊？她叫徐欣欣，二十年前可是那會兒最紅的歌手，聽我媽說那時候她是所有男生的心中女神，所有女生的情敵。只是後來據傳是得罪了特別厲害的人，一夜間就消失了。前幾天突然宣佈要復出，還要大張旗鼓的開演唱會呢。這幾天的熱搜榜全部都是她的消息呢。」

這種過氣的老女人誰會去關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徐欣欣的復出演唱會剛一開始賣票，價格是一路往下走。原價1280塊錢的貴賓票，現下掉到了十塊錢都沒人買。主辦方已經在打廣告，買他們的產品送門票。可憐當年的一線巨星，現在竟然淪落到當網紅都遭嫌棄的地步了。」邊說邊調出前日徐欣欣直播的回放，上頭掠過的彈幕基本上沒有多少好話，滿屏都是嘲笑譏諷之言不絕於目。

「就連她翻唱自己的成名曲都翻了車。本想來一波回憶殺，結果卻是把自己弄坑裏面了。還讓人給踩了一腳。」柳美美手指一劃，便換了一段視頻：「馬姐你來看，曾經的偶像如今還不如一個普通人，而且那個人還是憑翻唱徐欣欣的成名曲上了熱搜，妥妥的就是打臉。這歌唱的真是不錯啊！就是這畫面太差了，連長什麼樣也看不清。聽聲音是個女的，應該年紀不大。」

馬曉燕嗤之以鼻：「許是個蹭熱度的，搞不好便是徐欣欣以前的對頭找來打她臉的。山寨別人的東西再厲害，能比得過原版嗎。走了，有個事兒你替我辦下，那肥豬婆回來了，叫她來見我。」

「這是個最好的時代。科技，帶給了我們新的生活方式。我們可以足不出戶，購物、旅行、社交、遊戲，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距離已經不在是對人們不可逾越的禁錮與限制，甚至於在無限的接近於零。」

「但是無限接近零，並沒有真正的成為零。只要有哪怕是僅僅一納米，距離也依舊存在。而我們為之努力的最終目標，就是將距離真正的徹底歸零。讓所有人都能夠擁有無限制的絕對自由，超越世間的一切，包括時間與生命。」

何苗苗與許多路人一樣，圍觀投射在室內廣場上的全息投影：「所以我們經過了一代人的努力，終於走到了世界的中心。今天，明日集團將未來變成了人人都可以觸摸到的現實。本公司將在今日發行最新的虛擬現實操作系統『天幕』的3.0版本，這版系統搭載了先進的神經鏈接技術，能夠將人類的大腦與互聯網無縫鏈接，從而創造一個沒有界限的新世界。想像一下，當別人在手機電腦前奮戰的時候，你卻能拿起武器衝鋒陷陣，零距離的感受到槍林彈雨的洗禮。其他人在用鍵盤滑鼠辛苦操作，你只要動個念頭一切就會水到渠成。那時候你就是人們眼中最靚的仔、永遠都走在世界的最前面。想要擁有更好的生活體驗嗎，馬上行動起來。」

無數的禮花飛上天空，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八個大字熠熠生輝：明日科技，創造未來：「歡迎大家光臨明日未來官方旗艦店，感受世界，創造未來。」

本來打算離開的何苗苗，被興奮的人流不由自主的裹挾著進了那寬闊潔白的大廳。這座零字形的大廳幾乎佔據了整整一層樓，內部卻極其簡潔直觀。沒有一個服務人員，外環的整面牆完全就是一個巨大的觸摸屏。內環每隔一步都佈置了單獨的體驗間，每個體驗間前都排著長隊。環形廳的盡頭是產品展示台與服務區。

被人流給擠到角落的何苗苗好不容易的喘了口氣，猛然間被一個聲音給嚇到了：「您好，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嗎？」原來是她無意間碰到了屏幕牆，觸發了服務程序：「歡迎光臨，米兔兔為您服務。」一隻米黃色的長耳大兔子蹦蹦跳跳的閃現在屏幕上，過了片刻竟從牆上走了出來向客人禮貌的揮着小短手致意。

何苗苗完全傻掉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我去，你是全息影像還是真的？」「我是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一個存在。準確說，我就是另一個你。」米兔兔熱情地上來挽住何苗苗，從它那裏傳遞過來了真實的觸感與溫度，反而顯得有些不真實。

「另一個我？」何苗苗疑惑道。

米兔兔甜甜的笑道：「當然，我們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這要感謝明日科技里那些優秀的工程師與程序員們，是他們賦予了我們靈魂。我們可不是過去的那些只會執行主人命令的死腦筋，後台運行的大型智能量子計算機與雲端網絡會對每個人進行多方面的分析，能夠按照年齡、性格、作息時間、工作、家庭狀況的不同結合用戶的具體需求，為您專門打造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移動終端。怎麼說呢，就像過去的智能手機一樣。來，看那邊。」

順着米兔兔小手指的方向看去，服務台那邊一對帶了兩個孩子的中年人已經為孩子們選擇好了。小男孩兒得到的是個外形炫酷的機械人，小女孩兒則選了一個粉色小貓。按下確認鍵，數據迅速的匯入洪流中。不一會兒機器服務生捧著托盤，上面放了一對手環。一家四口帶着東西高高興興的走了。

「原來如此。這得多少錢啊？」

「操作終端分基礎版，升級版與旗艦版。如果您有特別的需要，可以向我們提出來，來個特別定製。向剛才那兩位所購買的終端屬於基礎版加定製套餐，單價大概得三千五百元左右。如果您不方便，也可以選擇分期付款。請問您想要分六期還是十二期？」米兔兔換了個語氣，沒有了先前的俏皮可愛，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見何苗苗面露難色，米兔兔又恢復了那副軟萌可愛的模樣：「所以主人，帶我回家吧！」

瞧著面前的米兔兔，何苗苗真的很想得到她。但理智終究還是佔了上風：「我不適合你。不是說你不好，是我的問題。你還是另找個合適的主人吧。」說完便輕輕的推開了米兔兔，頭也不敢回的逃走了。

冷不防與人撞了個滿懷：「你長沒長眼睛啊！我這一身可都是名牌，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對不……」起字尚未及出口，迎頭一盆冷水澆了她個透心涼：「喲，這不是四班那個『公共汽車』嗎！怎麼了，今兒個又要來勾引男人啦。哎，別走呀，把人領來給姐們開開眼吶。」

一群人大聲鬨笑，污言穢語不絕於耳。何苗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只想着趕緊從這是非之地逃走。可對方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大傢伙都來看看啊。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想出名想瘋了，不惜去爬男人的床，結果人家根本沒看上她。真是笑死我啦！哈哈哈……」

何苗苗又羞又氣，大聲叫道：「我沒有……」「沒有，切，傻子才會信你。人家吳乾可是頂流，長得帥演技好，想同他合作的一線女星多了去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的，吳乾憑什麼要給你機會當他的女主角呀。做人要明白什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得不到就要毀掉，姓何的，你到底要不要臉啊！」

「柳美美！我和你拼了！」何苗苗驟然間爆發了，不顧一切的直衝上來奔著正在唾沫橫飛的少女掄起背包猛砸過去。柳美美猝不及防，被人一下打了個正著，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好啊，你還敢打人。大夥可都看見了，是她先動的手。來啊，揍她！」

經柳美美這麼一喊，和她同行的幾個女孩子一擁而上。何苗苗畢竟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兒就被人給按住了。四邊雖圍觀者甚多，卻不見任何人上前勸阻，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柳美美更加得意：「看見了吧，你何苗苗就是個**。今天我就毀了你的臉，看你這狐狸精還拿什麼去勾引男人。」

坐在店門口的台階上，何苗苗驚魂未定，捧著水杯發獃。旁邊坐着個光頭壯漢。進進出出的人都投來了奇怪的目光，同光頭的眼睛一對，便不由自主的趕緊開溜了：「看你應該沒事，趕緊回家去吧。」

何苗苗回過神來：「警察叔叔，謝謝您又救了我一次。」說完站起來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羅綱撓撓頭，哈哈笑道：「甭謝，誰讓咱是人民警察呀。不為人民服務，那還不如回家抱孩子。」

他這一句自嘲成功的逗笑了沉浸在傷心中的小女孩兒。瞅著那張無邪可愛的面龐，一時間走了神：「這樣吧，你看我都救了你兩回了，咱倆也算是有緣。幫我個忙，咱倆的帳一筆勾銷。也省得你抓心撓肝的，放心，雖說我不是個好人，但臉還是要的。對了，你家跟那姓吳的之間的官司，怎麼樣了？」

「啊？」何苗苗怔住了。

猶豫躊躇了好久，看得門口的瘦高個保安實在是忍不住了：「喂，你，有事還是找人？都轉了快半宿了你不累嗎？」

羅綱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那大光頭：「對不住啊，我這就走，這就走。」

「回來回來，」保安探頭叫住了他：「瞧你也不像壞人，進來進來。就擱我這亭子裏頭等吧。這小區挺多業主都是租住的，有不少的夜貓子，估計是一時半會回不來的。你要找的人叫什麼，住哪個樓，我給你查一下他家的聯繫方式。」

「不用麻煩了，這點應該都睡了。人家還得起早上學上班，就別叫了。」「呦，挺了解啊。喝口水，反正我也沒事幹，咱倆聊聊天唄。我也不問那是誰家，跟你什麼關係啊？」

羅綱嘆道：「我前妻和姑娘在這地住。」男人抹了一把被歲月蹉跎得十分粗糙的大臉，悶聲道：「今天是我家姑娘的生日。這不剛給她買的禮物，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來一根解解乏。」

「不了，戒了十多年了。你家孩子多大了？」「十四了。」「跟我那丫頭差不多大。孩子嗎，一年不見就大變樣了。女大十八變變得你都不認識了。」中年男人之間，話題基本上都離不開工作和家庭，所以聊起來很容易有共同語言。

兩個男人就這樣並排坐在台階上抬頭望着天，絮絮叨叨都是和孩子相關的點點滴滴。什麼幾月生的、屬什麼的、什麼時候第一次叫了爸爸媽媽、什麼時候邁出了第一步，等等等等越說越多。直聊了一個多小時，瘦高個保安忽然嘆氣道：「大哥，你說咱們這把年紀的人，是不是真的落伍了？」

羅綱不解道：「什麼意思啊你？」

「我那丫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迷上了追星。孩兒她媽打電話來說，家裏頭現在滿牆都是明星的大照片，這丫頭把她媽給的錢都花在那些玩意上頭了。我這一來是離家太遠也夠不著，二來尋思著孩子呆在老家，那地方就是一山溝溝，平時除了上學也沒有什麼可玩的，買了就買了吧。可前幾天她媽半夜打電話給我，說孩子留了張字條，說要去看偶像的演唱會。一去就沒了消息，這不我打算明天就把工作給辭了，去把那臭丫頭給抓回去。」

羅綱見狀勸道：「兄弟別衝動啊，現如今找個活不容易。要知道你家的孩子去哪了也不難，上網查查她追的那個明星最近開演唱會的地方在哪裏不就成了。看在咱倆有緣的份上，我幫你。趕緊點，現在就查，出了結果告訴我，我找人給你擺平。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可是個警察，找個人還不難。」

保安大喜過望，趕緊掏出手機查詢，片刻便有了結果：「大哥，有了。就在這，一個星期後江城體育館，開演唱會的那個人他叫吳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