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邊鎮亂】德翔閣的選擇

漠南草原，土默特人開始清理歸化城的廢墟，現在這座城市屬於他們了。

歸化城的房屋十之仈jiu都是以木為襯，加上泥土築造的土牆修建而成。草原上沒有大量的石料，但背靠大青山這裡從來不缺乏木材。所以這場大火對歸化城的是毀滅xing的。

俄木布走到昔ri自己的官邸前，那裡只有殘垣斷壁。

烏蘭公主在他身後悄聲說：「我們還是住到草原上去吧！」土默特人現在已經沒有實力再去修補這樣一座城市。

俄木布輕輕的嘆了口氣。

兩萬多土默特人聚集在歸化城周圍，以前很多小部落的頭領都已經戰死，按照蒙古的慣例，俄木布大汗將土默特的牧民分成五份，杭高、托克搏、古祿格、格ri勒圖和烏蘭公主都分到近三千人的部眾，大汗直屬的部眾有近五千人。

自成吉思汗起，蒙古一直就採用這樣的分封制度，草原上所有的牧民都被分給黃金家族的後裔，按照血脈的親疏區分地位。幾百年中，曾經強盛一時的汗國和部落已經經歷過衰落和興盛的幾個輪迴，而有些邊緣血脈的部落也在慢慢興起。察哈爾是草原的宗主國，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直系血脈，而土默特從前不過是個小部落。土默特在阿勒坦汗的率領下興起的時候，察哈爾的汗王在草原上被尊稱為小王子，雖然也包含著對黃金家族血脈的尊敬，但其中也包含著一絲戲謔之意。直到土默特部在漠南分裂衰敗，林丹汗才能夠領著察哈爾興起於遼東，但這個時候他遇見了更強大的敵人——皇太極。

那ri松既然已經決定加入狄寨，也就沒有留在歸化參與這場盛宴，告別了烏蘭公主后，他領著下屬的兩百多騎兵往和林格爾方向而去，翟岩和仇彬藏在其中。

離開歸化數十里后，翟岩勒住戰馬對那ri松說：「不用回狄寨了！我要入殺胡口，你們去芒牛山，仇彬回去告訴燕兄，分別調集兩百騎兵進入芒牛山和黑山。到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女真人已經遠去，漠南草原是土默特人的了，翟岩仰天長笑。他要去拜見俄木布汗，收取他的報酬，在這之前，他還要送土默特人一份大禮。

第一次沒有隨從，翟岩單騎來到殺胡口的關口。王仁親自來到城牆上辨認，才將他放入口內。

翟岩笑嘻嘻的朝王仁行禮，說：「給你帶來了好消息，察哈爾人走了，土默特人回來了，殺胡口無礙。」

王仁用自己寬胖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女真人呢？」女真人來到歸化的這半個月他一直都沒有睡好覺。

「女真人已經回遼東！」翟岩還不知道宣府外的戰事。

王仁的目光在翟岩臉上梭巡，問：「你確定女真人不會進犯殺胡口。」

翟岩用力點點頭，「至少今年應該不會了。」已經五月份，十萬大軍剛剛離開歸化，近期女真人在漠南不會再動大規模的攻伐。

雖然翟岩的話也未必就準確，但至少給王仁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知道翟岩入關有急事，示意他可以離去。

翟岩將馬放在仁福客棧，來到德翔閣，寧盛看見他既驚且喜，連忙親自奉茶伺候。

翟岩稍稍坐定，便問道：「貨物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向殺胡口這幾家都借了債。柳東家也幫了大忙。」

翟岩點點頭，說：「將柳全請過來。」寧盛剛要出門，翟岩又囑咐一句：「讓曹謙來殺胡口一趟。」仁福客棧是曹謙在殺胡口的據點，寧盛一直通過那裡的夥計和他聯絡。

柳全來到很快。他比王仁更關心漠南草原的局勢，從收到翟岩的那封信起，他那顆躁動的心就再也無法平息。他和寧盛配合暗中收購了山西和大同幾乎所有的茶葉后，又派人深入běijing城採購。大興魁押上了所有的身家，柳全甚至將殺胡口的商鋪都抵押了出去，這是一場豪賭。但在柳全心中，這不是賭，而是他前期冒險的回報。翟岩的謹慎他是清楚的，如果沒有把握，德翔閣也絕對不會押上自己所有金錢和名聲。

柳全進門口，寧盛奉上茶后，陪坐在下手。翟岩在輕輕的蹙著眉頭，像是一直在思考什麼事情。

柳全想仔細詢問他漠南草原的局勢，但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想到翟岩既然已經請他過來了那必然是有事相談，索xing閉上嘴等待。

翟岩端起茶杯大飲一口，讓后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一年多前你曾經和我說過要合作組建商隊的事情，還記得嗎？」翟岩問柳全。

柳全有些驚愕，說：「是啊！」翟岩曾經拒絕了他。

「那個時候我拒絕你，是因為我不喜歡在無法掌控的局面下和別人合作，現在草原已經向殺胡口張開了懷抱。不僅是你我。」翟岩解釋。俄木布汗肯定不會允許虎豹騎阻斷殺胡口的商道。土默特人不是察哈爾人，他們了解這條商道意味著什麼。

德翔閣這一年間獲得了巨大的財富，但終究是太缺乏經營商號的人才，對於商隊在草原的行走也沒有經驗。他們缺乏能夠熟練蒙語的夥計，對漠北、准葛爾甚至恰克圖的商路更是一竅不通。寧盛jing明能幹，但最遠不過到過歸化，他需要成長的經驗。

大興魁和德翔閣此次可以利用消息靈便取得草原貿易的暴利，但從長遠來看，兩者在草原都沒有壓倒xing的優勢。俄木布汗也有自己熟悉的商號，盛魁的實力更是遠勝過大興魁。現在兩人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失。

柳全驚喜，很快反應過來，問道：「如何合作？」

「合股，草原上我有刀，我用我的刀入股。」

「如何分成？」

「二八！」

「三七！」

翟岩面sè溫和，言語一字一頓，說：「我有刀，不光在草原，在右玉縣我也有刀。刀不是萬能的，但沒有刀是萬萬不能的。」

柳全的腰桿挺得筆直，輕輕拿起白瓷茶碟的蓋子，然後輕輕放下，閉口不語。

寧盛坐在下不敢插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年多來，他在德翔閣盡心儘力，幾乎滿足了翟岩所有的要求，如果此刻德翔閣和大興魁合作，他這個大掌柜豈不是要唯柳全馬是瞻。

「在右玉我是安全的。在草原不光你有刀，察哈爾、俄木布、女真人還有土默特大大小小的部落頭目他們都有刀，你要如何能保證二八分成能夠讓我的獲利大過自己獨營。你要知道土默特人雖然對這條商道沒那麼熟稔，但他們和漢人很熟悉，很多人願意依附他們。」柳全考慮甚多。

「歸化城女真人燒毀了。」翟岩向柳全透露了這個消息。

柳全一驚，今天讓他驚訝的事情太多了。歸化城一直是漠南蒙古貨物的集散地，土默特人曾經在這裡經營比張家口還要大得多的集市，漢地大大小小的商人都會運送貨物前往那裡讓土默特人獲利豐厚，也讓他們不至於被漢地的商人宰的太過分。

「土默特人肯定會再次重建歸化的！」柳全搖搖頭。土默特人部落之所以比其他的蒙古部落富庶便是因為他們和漢人融合的很好，學習了漢人很多的生財之道，歸化對他們太重要了。

「如果我是俄木布大汗，我一定不會重建歸化城。」翟岩這次的語氣沒有那麼自信，因為他不是。

柳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說：「除非你有把握讓我們壟斷殺胡口出塞的貨物一半以上。」

必須壟斷殺胡口的貿易，就像八大家壟斷張家口，他們才可能獲得暴利。但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僅靠在草原的勢力是不可能的。漠南處於土默特人的統治下，虎豹騎即使偶爾可以在大草原上搶劫商隊，但俄木布大汗不會允許他做的太過分。

「右玉的道路和草原的道路都不好走。「柳全小聲提示，

金錢果然讓人yu罷不能。柳家作為右玉的大族不敢冒險做一些事，但是翟岩說過他有刀，不然他憑什麼和柳全二八分成。

暴利果然都是不道德的，翟岩心中暗嘆，沒有金錢，他在草原上什麼也做不了。

「成交！」兩雙手握在一起，一雙白皙，一雙厚實。

柳全似乎做出了更大的讓步，但是合作之後他可以省去了雇傭護衛的費用，而且在草原也不用再為安全擔憂。更重要的是，柳全明白，翟岩是他唯一的選擇，而他不是。沒有刀劍護衛的商隊在草原是走不遠的，如果別人的教訓都要自己走一遍才知道痛，那就太愚蠢了。

「這樣的合作僅限於進入草原的商隊！」柳全提醒。

「當然！」翟岩點頭。

寧盛輕輕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