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邊鎮亂】危機
兩個時辰后，君子津渡口再不見到土默特的騎兵。
少數躲藏在屍體堆中未死的察哈爾人又聽了好久沒有動靜才敢一個個爬出來，低聲呼喊著親人的名字。黑夜拯救了他們的生命，但不可能再拯救他們的親人，於是喊叫聲漸漸變成了哭聲，在黑夜中顯尤顯的詭異和凄涼。
每一個蒙古人都是很好的戰士坯子，但未經歷過訓練的牧民和久經戰陣的武士之間差別還是巨大。察哈爾人連年征戰，所屬部落武士早已成了百戰jing兵。翟岩和格ri勒圖合謀的這場偷襲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才敢大膽博得一勝。
「現在漠南草原是我們的天下了！」格ri勒圖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
「是女真人的！」那ri松冷冷的聲音響起，經歷過無數磨難的他將局勢看的很清楚。聽見此言，格ri勒圖的神sè稍微有些不自然。
「現在我們可以將部落遷徙到土默川去了！」烏蘭並不在意那ri松的話，至少土默特人現在擁有了漠南牧場，女真人不像蒙古人這些游牧生活，他們終究是要回到遼東的，沒有了察哈爾人，土默特的牧場廣闊的像天空。
「林丹汗真是個瘋狂的人！」翟岩心中感慨。確實很瘋狂，作為蒙古名義上的大漢，他盡其一生想統一蒙古部落，重現成吉思汗當年的瘋狂，沒想到的是最終將幾乎所有的蒙古部落推向了女真人。刀磨的鋒利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黑夜慢慢過去，當東方的天空露出第一抹絢麗的sè彩的時候，君子津渡口的慘狀終於展現在世間，殘餘的察哈爾人相互攙扶著泅過黃河，去追尋自己部落的腳步。
狄寨周圍，土默特的男女老少紛紛收拾行裝向涼城開拔，年輕的烏力吉輕快的驅趕著自己的戰馬，眼看和翟岩打了個照面，大聲唱起歌謠向他致意，土默特人終於擺脫了壓制，再也不用擔心殘暴的察哈爾人隨意的奪取他們的牲畜。
「這些牲畜雖然不夠你們生活，但維持一段時間應該可以！我們還要等待女真人的到來再做其他的打算。」翟岩一邊向烏力吉微笑回禮，一邊對騎馬并行的烏蘭公主說。昨天夜裡的偷襲的戰果並沒有想象中輝煌，絕大部分的牲畜都已經被察哈爾押送過河了。
烏蘭伸手掠了掠自己稍微有些散亂的頭，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在翟岩的臉上，說：「多謝你們漢人幫忙！」
「土默特人對我們是有過承諾的，我們是朋友。」
「不知道大汗現在在哪裡？」這一直是烏蘭公主心中的隱憂。
天氣依舊yin沉，無雨。
兩萬多土默特人牧民緩緩東去，那ri松站在狄寨的山頂上遠遠的眺望。那是他的部落，返回了他的故鄉，但他現在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烏蘭公主的隊列走在牧民的中間，傍晚時分，她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看見了一座城市，那是土默特人的傑作，草原上最大的城市——歸化。烏蘭駐馬遠望，歸化城沉寂如鬼蜮。她終於忍不住催動自己的棗紅馬奔向那裡，城外一片狼藉，察哈爾人離去的很匆忙，地上丟棄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土默特騎兵在城外徘徊良久，終於離去，現在這座城市還不屬於土默特人，他們需要等待，等待真正的征服者將它交到土默特人的手裡，這是翟岩給她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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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爾滿身是水，狼狽不堪的跪在林丹汗的馬前。
「你確定不是女真人？」林丹汗並沒有像阿穆爾想象中那樣大雷霆。
「沒有女真人，是漢人和土默特人？」阿穆爾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他部落中最jing銳的三千騎兵逃回來不到一千人，其他的不是戰死在君子津渡口，就是葬身於黃河的浪濤中，牧民更是死傷慘重。
林丹汗猛然舉起馬鞭，狠狠的一鞭抽打在阿穆爾的後背上，低吼道：「被低賤的漢人和土默特的牧民打敗，你還活著回來幹什麼？」
阿穆爾全身伏在草地上，低聲說：「是屬下無能！請大汗責罰！」
「責罰？」林丹汗繞著阿穆爾走了一圈，「你要我如何責罰你？長生天對我們察哈爾人責罰的還不夠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草原中受傷的狼王。
「我要責罰的是土默特人！」林丹汗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五千騎兵！我給你五千騎兵，你現在就回頭，要在女真人到達歸化之前給土默特人致命一擊，讓他們帶著鮮血和美夢養育這草原上的綠草吧！」林丹汗抽出腰上的彎刀，冰冷的鋒刃讓阿穆爾感到膽寒，「沿途所遇，一個不留，我的仁慈已經讓他們嘗夠了，現在該讓他們嘗試另一面的滋味了！」
「女真人...」阿穆爾忍不住進言道。
「女真人還有近兩天的路程才能到達歸化，他們長途跋涉也已經是兵疲馬倦，你一擊之下，立刻渡過黃河，我讓牧民先行遷徙，率汗帳騎兵在黃河沿岸接應你，即使女真人到了歸化他們也不敢隨便進入河套追擊。我已經忍夠了！」林丹汗兩眼中閃現冰冷的光芒，察哈爾人還沒有淪落成誰都可以欺負的份上。
「遵命！」阿穆爾不敢再反駁。
黃河的水在翻滾著，渾濁若千年老人的眼淚，無論流進去多少鮮血也改變不了她的顏sè。
察哈爾騎兵在君子津渡口下游四十里處開始渡河，為了不讓土默特人現，阿穆爾將斥候擴張到三十裡外，沿途除了遇見昨晚在君子津渡口倖存逃回的察哈爾人外，再也沒有敵人的消息。
才過去一個夜晚，近萬名騎兵在君子津渡口行軍留下的痕迹逃不掉老練斥候的眼睛，尤其是在和林格爾這樣的小地方，晌午過去之後，斥候營向阿穆爾報告：「他們往和林格爾的山區去了。」
如果土默特人都躲藏在山區，那麼這場偷襲就註定不會順利，阿穆爾心中暗自泛出了一絲緊張，他對林丹汗這樣的命令內心深處是排斥的。
女真人動的這次戰爭已經讓察哈爾人已經丟失了很多部眾，現在察哈爾人的騎兵已經不到三萬人。殺光土默特人也已經於事無補，如果再因為這樣的冒險遭受損失，那麼更無法再和女真人抗衡。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察哈爾人在草原上竟然沒有了一個朋友。
「抓住了兩個漢人！」斥候騎兵前來報告。斥候之間的戰鬥就如同獵人和獵物，雙方的地位隨時可能易邊，明顯久經戰陣的察哈爾人要比狄寨的巡邏馬賊要技高一籌，這兩個人正是奚思的部下。
阿穆爾一陣欣喜，說：「帶過來！」
這兩個人都是曾經和林格爾的馬賊，猝不及防間被察哈爾的斥候伏擊，都受了傷。
「土默特人和漢人都逃到哪裡去了？」
其中一個瘦高個猶豫了一下問道：「如果我把這些都告訴你們，能夠饒我們的命嗎？」
「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要知道，死有很多種死法，有一刀致命，也有千刀萬剮。」阿穆爾用閃亮的彎刀輕輕的劃在他的臉上，笑容有些猙獰。
「反正都是一個死，動手吧！」幹了這麼多年馬賊，眼看沒有活的希望了，兩人倒是產生了一股光棍之氣。
阿穆爾冷笑一聲，說：「不要後悔啊！」然後輕輕的滑動自己手中的彎刀，瞬間四隻耳朵被割下，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阿穆爾好像想把昨夜所有的憤怒都泄出來，手中彎刀閃動，眼前的兩個人已經成了血人，地上已經一堆零碎。
「我說，我說，給我一個痛快吧！」兩個馬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呼喊。
「我只給一個人機會！」阿穆爾收刀而立。
一刻鐘后，狄寨對阿穆爾已經不再是秘密，他萬萬沒有想到漢人馬賊竟然全部躲藏著這裡，看情形已經和土默特人勾搭已久，察哈爾人被騙了。
現在有兩個選擇，追擊土默特人或者偷襲狄寨的馬賊。阿穆爾猶豫良久。
他不敢再率騎兵深入草原，尤其是在涼城那樣的環山地帶，女真人如果到了歸化就截住了他的歸路。如果能拿漢人馬賊開刀也算是給林丹汗一個交代，阿穆爾始終認為蒙古人部落之間並不應該是如此死仇。
「狄寨！」他小聲念叨，又想起去年敢獨闖自己大營的馬賊頭目，眼角的那道刀疤給他印象深刻，那個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臨近夜晚，五千多騎兵在夜sè的掩護下慢慢躲進和林格爾的山林，兩個渾身被割的像血葫蘆一樣的馬賊在黑暗中指引著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