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邊鎮亂】偷襲（下）
君子津渡口，阿穆爾憂心忡忡的向林丹汗報告：「河套草原的土默特人和鄂爾多斯人全都消失了。」
「他們應該知道女真人正在攻擊我們，可能已經東逃了。」林丹汗並沒有失去冷靜。
「連和林格爾的漢人馬賊也都消失了。」阿穆爾派人去過離歸化城很近的芒牛山，空寂的山寨無一人。
「漢人，漢人都是懦夫，否則大明為什麼會對女真連戰連敗。」林丹汗一向瞧不起漢人，他忘了自己也正在被女真人追逐的無路可逃。
「渡河吧！我們已經沒有幾天時間了！」林丹汗戀戀不捨的看向歸化城方向，終於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近十萬部眾開始艱難的渡河，不光有人，還有大量的牲畜，無論在哪裡，人都是要吃飯的，蒙古人不可能丟下牲畜。阿穆爾努力維持渡河隊伍的秩序，以免生擁堵或者踩踏導致人員傷亡。
第一天，渡過四萬多部眾，第二天晌午，林丹汗的汗帳開始渡河，他命令留在最後的阿穆爾，「我先走一步，今晚連夜要將所有的部落送過河，明天遷徙往漠西大草灘方向。」
阿穆爾點頭應命。
連綿的小雨讓草地變的濕軟，已經乾枯了近一年的草原仍然在貪婪的吸收著水分，彷彿在為下一個旱季做著準備。
yin天，太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下山了，君子津渡口，察哈爾人點燃了火把，仍然人聲嘈雜，脾氣暴躁的蒙古武士在大聲咒罵著，偶爾對自己身邊行動遲緩的蒙古牧民揮打著馬鞭。
燕七領著兩千多騎兵在鬆軟的草原上輕鬆的行走，悄無聲息，他是這次偷襲的右翼騎兵。狄寨的親兵伴隨在他的左右，奔走在騎兵隊伍的最前列，他們刻意的壓慢戰馬的度，同時防止這些沒有行軍經驗的土默特人的隊形過於鬆散。
遠處黃河渡口的火把成群，宛如白晝，那裡就是目標。燕七暗自估算著距離，催促著胯下的戰馬開始慢慢加。兩千騎兵的行進度慢慢加快，戰馬相互擠壓著，開始小跑。
幾里路外的左翼已經響起了喊殺之聲，那邊是那ri松和翟岩的騎兵，一定遭遇了察哈爾人的斥候。
「衝殺吧！」一直伴隨在他身邊的奚思提醒說。
黑暗中，燕七點點頭，高喊一聲：「衝過去，殺死他們！」
狄寨的騎兵在前列引導，兩千多騎兵如同蛇行一般避開君子津渡口的正zhongyang，從右側包抄過去，黑暗中，被催促的戰馬焦躁不安，出一聲聲低鳴。
最先覺左翼的喊殺聲的不是燕七，而是疲倦的阿穆爾。
「女真人！」阿穆爾倦意頓時消散，「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敵人簇擁著殺向君子津渡口，留在阿穆爾身邊的不愧是察哈爾最jing銳的武士，大多數人立刻從迷茫的狀態中驚醒，向他身邊聚攏。還有七八千牧民沒有過河，阿穆爾來不及多想，領著三千留守的jing銳騎兵迎著喊殺聲衝過去。
那ri松帶著自己的老部下如同旋風般衝殺在前列，這些人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殺人好手，所向披靡。在他們身後的是翟岩的人馬和兩千多土默特騎兵。黑暗對於交戰雙方來說都是個考驗，這個時候擎舉火把就會成為箭法高shè手的目標。
那ri松清除了外圍的崗哨和斥候，迎面正好撞上來援的阿穆爾騎兵，兩股激流迎面衝擊。那ri松勒住韁繩，躲過迎面劈過來的一柄彎刀，將手中長刀狠狠的刺在對面察哈爾人的肋下。蜂擁而至的察哈爾騎兵將沖在前列的那ri松等人包成一團。他們行進太快了，將大隊人馬丟在了後方，四周都是戰馬的盤旋。察哈爾像圍獵一樣，轉的讓他們連方向都辨別不出來。
蘇合一邊催馬撞向從那ri松側翼衝過來的察哈爾人，大聲呼喊：「察哈爾人在這裡！」
其實不用他叫喊，翟岩等人早已聽見了激烈的衝殺聲，指揮兩千多土默特人蜂擁而上。
「他們被察哈爾包圍了！」一直呆在在他身邊的仇彬說。土默特人已經和察哈爾人接上戰了，但那ri松騎兵的喊聲還在前列。
「沖開察哈爾人的包圍圈，一定要把他們救出來。」翟岩心急如焚。那ri松太輕敵了，只顧自己衝殺厲害。
仇彬催促土默特人不停的向那ri松被圍方向衝擊，黑暗中雙方的人馬擠成一團。
那ri松也覺察到自己已經身處險境，幾年間生死存亡的經驗救了他，他感覺到東邊的喊殺聲最激烈，努力聚集身邊的騎兵往來時的路上衝擊。東方正是仇彬的人馬，他身披重甲，一手高擎盾牌，一手提著短斧，不顧一切撞入黑暗中的察哈爾騎兵。
仇彬的戰鬥，太過於兇險。他每每都是衝到敵人的最近處才揮動自己的短斧。高大的盾牌和厚實的盔甲可以讓他防禦住大多數攻擊，而貼身之後，他的短斧無堅不摧。
鬆散的土默特牧民並不是察哈爾騎兵的對手，只有仇彬的隊伍才能夠楔入jing銳的察哈爾騎兵當中。缺少盔甲的察哈爾騎兵在近戰時被仇彬等人沖的措手不及，但豐富的戰場經驗讓他們很快現這裡的問題。越來越多的察哈爾人開始過來阻擊仇彬，機會稍縱即逝，正當仇彬感覺再難進一步的時候，對面疾風驟雨般衝出來的那ri松等人讓他鬆了一口氣。
蘇合大聲呼喊：「我們在這裡！」
混亂中，沒有能聽清楚他的聲音。那ri松用手中彎刀指向仇彬的方向，兩百騎兵衝到仇彬的側翼，互為犄角，努力維持戰線。翟岩指揮大隊騎兵緊緊跟上，一陣箭雨過後，仇彬感覺到身前壓力稍松。
緊接著，他現身邊的親兵猛然倒下，空中雨點般落下長箭。仇彬魂飛魄散，翻身下馬將盾牌舉在自己的頭頂，高喊：「箭！」這是察哈爾人的還擊。
阿穆爾此刻已經清楚偷襲的敵人竟然是土默特人。他高舉彎刀，惡狠狠的喊道：「殺死他們。」對於土默特人，他是不畏懼的。
在jing銳察哈爾騎兵的衝擊下，兩千土默特人像飄蕩在大海中的破船，隨時都有散架的可能。
阿穆爾正在指揮察哈爾騎兵衝殺起勁的時候，身邊的衛士忽然驚恐的向他提示：「看那邊！」
君子津渡口的右側出現熊熊火把，數千騎兵如同火龍一般衝進了正在準備渡河的察哈爾牧民中，驚慌不安的牧民被殺的措手不及，四散而逃。
阿穆爾大吃一驚，心想：「中計了！」連忙留下一千騎兵和那ri松與翟岩等人纏鬥，自己引著兩千人往右側奔救。
君子津渡口兩側喊殺聲，弓弦聲，哭聲，馬嘯聲，亂作一團。
黑暗中，格ri勒圖在幾裡外的草原上仔細分辨著戰場的形勢，沙琦廣不時的勒緊自己戰馬的韁繩，胯下的戰馬輕輕的促擊著自己的前蹄表示不滿。
「出擊！」隨著格ri勒圖的一聲呼喊，沙琦廣一夾胯下馬，終於得到放鬆的戰馬如同利箭一般衝出，身後的披甲騎兵狠狠的向阿穆爾騎兵的後背衝去，這才是最致命的一擊！
格ri勒圖的四千騎兵和燕七的兩千多騎兵將阿穆爾的兩千人團團圍住，沙琦廣三百人像一柄渾然一體的大鐵鎚，將阿穆爾的騎兵攔腰截斷。察哈爾人被分割成幾塊，再也無法集中力量，剩下的就是屠殺。
「大人，快逃吧！」阿穆爾的親兵的喊聲撕心裂肺。
阿穆爾兩眼通紅，眼看大勢已去，匆匆帶上幾十人往黃河中奔去。
這是察哈爾人的地獄，牧民們被從四周衝過來的土默特騎兵壓向黑暗中的黃河。
「閃開！」親兵一刀砍翻一個攔在他們前面的牧民，阿穆爾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有出聲音。
「shè擊！」格ri勒圖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隨著弓弦聲響起，數千箭支飛向黑暗中的黃河，哪裡有聲音，哪裡就是目標。
那ri松仰天長嘯，兩年間的壓抑和痛苦蓬勃而出，而即使他殺光了所有的察哈爾人，他嘮叨的父親，慈愛的母親又能去何處追尋，還有那比百靈鳥的聲音還要動聽的阿木古娜的歌聲他已經再也聽不見了。
「我們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翟岩沒有土默特人那麼多感慨，催促眾人，說：「察哈爾人的實力很強大，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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