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抉擇】擺脫

額哲的身影漸行漸遠，身後是鋪天蓋地的察哈爾騎兵。

哈爾巴克呆立當場，那是林丹汗的兒子，雖然年輕，也是林丹汗的兒子，但終究還是個年青人。

察哈爾兩萬騎兵掉頭東進，緊隨女真大軍的腳步。剛剛停歇幾天的戰鬥重新開啟，只是雙方的心態大有不同，察哈爾人明顯更活躍，死死咬住無心戀戰的對手。

士卒的行動反映的是主帥的心思，多爾袞已經將察哈爾放在一邊，他現在迫切需要知道歸化或者是河套草原生了什麼。是大明還是漠北？這在他心底還是個問號，但無論是哪一方，歸化城都不將安全，岳托在那裡沒有多少人馬。消息既然沒能夠傳到漠西，當然很有可能傳不到遼東，岳托有可能被暗算了，多爾袞猜的仈jiu不離十。

東歸之路並不像他們來的時候那麼輕鬆。

察哈爾輕騎像討厭的蒼蠅一樣，揮之即去，轉而又來，嚴重影響了女真大軍的行進度。從大草灘至騰格里沙漠，輕騎馳騁一ri可至，大軍行走要三天多時間，但就是這麼一段距離女真大軍行走了四天仍然沒有到達。

多爾袞現在才認識到蒙古騎兵在草原的優勢，兩萬騎兵分成數股，突然就出現在幾十裡外的地平線上，讓你不得不分心戒備。漠西廣袤的草原視野廣闊，讓雙方都沒有可能伏擊，只是在糾纏中往東。

四ri后，女真大軍終於到達騰格里沙漠邊緣。穿越沙漠到達河套是回歸最近的路程，多爾袞已經意識到渡河有麻煩，但如果走黃河以北，大軍將要在沙漠中行走一周。

他權衡良久，終於還是選擇了原路返回。女真人盔甲眾多，戰鬥時那是他們的屏障，行軍時反而成了累贅。如果長時間處在沙漠，如影隨形察哈爾人輕騎兵的便捷將會揮的淋漓盡致。而一旦大軍進入河套，黃河會將察哈爾人隔在身後。

大軍駐紮后，士卒們開始在低洼處挖井儲水，穿過沙漠中需要兩天的時間，人和牲畜都離不開水分。

察哈爾人並沒有放過他們，額哲的大軍緊追不捨，sao擾不停，一刻也不停息。雖然鬧的動靜很大，其實察哈爾也在避免和女真人生大規模衝突，額哲只想延緩他們回歸的腳步，如果要攻擊，他計劃在渡口，女真人總不可能三萬人同時過河。

多爾袞當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但他已經有了對策。

沙漠邊緣，中軍大帳內，諸將侍立。年輕的多爾袞一如往常，並沒有眼前的困局露出一點驚慌，偶爾飛揚的眉毛表現出他的胸有成竹。一直以來，他在軍中近乎獨斷專行，但似乎正是如此，女真的將領們更喜歡他，過掌管兵部的岳托，甚至天聰汗皇太極。

中軍議事實際上就是多爾袞在下達命令，他的語氣不容反駁。

「明ri大軍將開拔穿過沙漠，近ri來察哈爾人的sao擾嚴重滯緩了我們的行進度，我決定明ri留下鄂堪斷後，大軍全力向渡口。」

鄂堪出列。

「鄂堪，你的五千人將阻擊察哈爾的兩萬人！」

「末將定不辱使命！」鄂堪出列跪在多爾袞面前。

「李立，穿越沙漠準備水都備齊了嗎？」

李立出列答覆：「明ri一早可以準備就緒。」駐紮半天讓他準備足夠的水，確實有點強人所難，唯有連夜加工。

「你營中有民夫多少人！」

「三千！」

多爾袞點頭，沒再多問。

輜重營一夜沒睡，漢人的勞役在女真人的皮鞭下裝滿了一個個水囊，他們也心甘情願如此，若是在沙漠中缺水，恐怕戰馬也會比他們優先，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回歸之途順暢，只有大軍順利他們才有可能活著見到遼東的家人，一旦生變故，他們是最容易被犧牲的。

次ri清晨，太陽尚未露面，女真大軍進入沙漠。鄂堪的五千騎兵留在營區小心戒備，多爾袞也只敢留下他們，前鋒營都是百戰jing銳，其中有一千白甲兵。

沙漠不比草原，地形詭異，又不利於輕騎奔走，額哲不敢太逼近，只是和鄂堪的人馬遙遙相對。

沙漠外的草地上，額哲眉眼還有些稚嫩，正在向部落統領講述自己的計劃。

「斥候要小心盯緊女真人，多爾袞最後渡河的三五千人就是留給我們的禮物，他們折磨了我們半年，總該給他們留下點教訓。「

哈爾巴克苦勸：「大汗，我們近乎完成和漠北的協議，沒必和女真結下死仇。」後面的話他忍住了沒有說，女真人說不定還有重返漠西的一天。

額哲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言，哈爾巴剋死纏不休的勸諫讓他厭煩。

沙漠，六月的沙漠，暴晒的沙漠。

如果必須要穿越沙漠，沒有人會願意選擇夏天，讓女真人引以為傲的鐵甲在這個時候成了累贅。逼近中午，多爾袞不得不命令大軍悉數卸下盔甲，輕裝行走。四周都是白花花的太陽，汗水從清晨開始就開始溢出一直到夜晚才會停息，忙碌了一夜的漢人民夫強忍著疲勞趕路，儲備的水囊並不屬於他們。多爾袞命李立將水囊分給各營，誰先用完了水，誰就必須忍受饑渴，輜重營留下來的水最少。

兩天後，大軍終於穿過沙漠，遠處的綠洲已經遙遙在往。

多爾袞率先前往渡口，親兵營離黃河還有三十多里地，迎面飛奔來十幾騎。

來人看見多爾袞的旗號，立刻奔走過來跪倒在馬前，驚慌報告：「黃河對面的渡口被襲擊了！」

多爾袞的身影在馬上晃了晃，問：「什麼時候？」

「昨天夜裡！」

「舟船如何？」

「舟船大多數靠在西岸，得以保留。」

多爾袞鬆了口氣，說：「你且帶我過去看看！」雖然還沒有確定，但通過察哈爾人的sao擾，他已經基本認定暗中作祟的一定是漠北蒙古，大明和蒙古人無法做到這麼默契，況且去年大明境內的民變軍剛入中原，他們沒有能力在北方再開一條戰線。

黃河渡口，浪濤靜靜的拍打著岸邊，一百多艘大小船隨波晃動。天氣晴朗，對岸的渡口看的很清晰，原本在那裡的木房子已經被燒毀，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駐立在岸邊不遠處的高坡上，沒有旗號。

燕七嘴裡叼了根枯草，翹起嘴唇，看見女真大軍的先鋒到達對岸。他昨天夜裡偷襲了東岸的渡口，這裡駐守的兵丁並不多。

土謝圖汗已經率部東渡去歸化了，漠北三汗都將戰場選在君子津渡口，沒有人願意率先禦敵。如果能在此地阻擊女真人至少可以耽誤他們一天的時間，但僅僅靠他這七百多人顯然不行。

看不清楚對岸的人馬，燕七朝正在向他這邊觀望的多爾袞揮揮手，然後轉身率部離去。

多爾袞目光所及之處再沒有人馬，只有渡口的廢墟。

無論對岸有沒有危險，渡河都必須要進行，大軍剛剛到岸，多爾袞就命令斥候營率先渡河，查看對岸動靜，隨後兵馬逐漸進入河套。

多爾袞留下一萬人馬西返接應鄂堪，他們從黃河帶來了足夠的水，一萬五千人駐紮在沙漠邊緣，和額哲的大軍對峙。

額哲靜思良久，終於還是放棄了和女真人大戰一場的念頭，他已經完成了約定的使命，察哈爾人經受不了大的損失，雖然他們是宗主國，但如果連這最後的兩萬騎兵都失去，宗主國的大汗就將淪為各個部落的玩物。

沙漠絕對不是適合駐軍的地方，一天後，耗盡水囊的察哈爾騎兵退出騰格里沙漠，哈爾巴克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