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章 【抉擇】暗流
年關臨近，大明北境的宣大鎮官場餘震未消。
繼任張宗衡擔任宣大總督的遼東永平巡撫楊嗣昌，在大明朝政中素來也知兵聞名，在山海關整飭防務、修築翼城，抵禦后金軍入侵有功，崇禎皇帝讓他擔任宣大總督是寄予厚望的。
己巳之變，女真從宣府進入大明，直入běijing城；今年，女真又從大同入寇。至此朝政之上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明北境宣大鎮空虛已經成為女真的主攻方向。大明將僅有的財力放在遼東鎮，只養了一支只能守城的關寧騎兵，對女真無威脅無牽制，只管開口要糧餉。遼東軍鎮和女真人交戰多年，彼此之間都吃過苦頭，寧錦防線穩固，在其後還有山海關天險，相比宣大的軟柿子，女真人現在也不願意啃遼東軍鎮這塊硬骨頭，遼東軍鎮將門更是不想招惹女真損耗手中的jing銳私兵。女真以偏師牽制遼東時，其報急的文書就如同雪片般飛向朝廷，反正的意思就是調不出來兵。
楊嗣昌到任后，一月間巡視完大同、宣府各衛所、營堡，心中透涼。他在遼東見識過關寧騎兵和女真人之間的小股戰鬥，以宣大鎮如今的實力想防禦女真人的簡直是痴人說夢。他滿腦的子籌劃，唯有修築堡壘，重兵據守一條可行。
大同城內，焦源博將楊嗣昌迎到巡撫衙門，歉意說：」這幾ri招待不周，制台大人請海涵。」楊嗣昌來大同鎮巡視，沿途幾乎沒有露出一點讚許之sè，焦源博忙於安民，陪同的時間很少，連接待的飯菜也並不豐盛。
楊嗣昌搖頭，說：」我知道你的難處，大同鎮如此摸樣，我們還講那些繁文縟節做什麼。」
焦源博抓住機會訴苦：」如今大同鎮無錢無糧，兵員不足，又不能戰，只有朝廷撥下糧錢，招募新兵方能保此方太平。」他到了大同鎮后是焦頭爛額，女真撤走後，大同除了幾座堅城，四野幾乎都成了廢墟，朝廷下撥的錢糧連安置災民都不夠，更不用說是募兵了。他知道崇禎皇帝對楊嗣昌信任，如果楊嗣昌開口，機會會大很多。
楊嗣昌點頭，說：」這正是當務之急，我會上書朝廷的。」他心中焦急不下於焦源博，現在的宣大總督正是出於風口浪尖的位置，誰也不知道女真的下一次入侵會何時到來。
焦源博像是想起來一件什麼事，忽然拱手垂頭說：」依卑職之見，僅以宣大一鎮之力要對抗女真大軍恐怕力有未逮。」
楊嗣昌聽出他話中有話，問：」你有什麼想法嗎。」
焦源博從衣袖中拿出一封書信，交道楊嗣昌手上，說：」前ri有人暗中給我送了一封書信，其中內容不好辨別，還請制台大人定奪。」
楊嗣昌接過來一看，書信上全是蒙文，自己並不認得，也不好直接表示，將信件在手上搖了搖，但對焦源博的想法已經猜到了七八分，說：」你想聯合蒙古。」
己巳之變后，聯合蒙古對抗女真在大明是個忌諱的話題，這是當年袁崇煥的力推策略，結果可以說是一敗塗地。應該說這本是一條好策略，蒙古和大明雙弱聯合共御女真，但奈何雙方各有私心。林丹汗的視線都是投在大明的財物上，制定的策略是攘外必先安內，想先統一蒙古再對抗女真。大明被攻擊時，蒙古袖手旁觀，反之亦然，以至雙方終於破裂。
焦源博沒有接話，連忙說：」這信裡面有兩份，有一份是漢文的。」
楊嗣昌才將信封口打開，裡面果然有兩封信，一份漢文、一份蒙文。他取出漢文的那份掃了幾眼，又摺疊好放入信封中。
」我找過可靠的人核對過，兩封信的內容是一樣的。」焦源博解釋。
楊嗣昌皺眉沉思，說：」你覺得可信嗎？」
他文人統軍，好計謀，喜籌劃，看完信后，心中已經燃起濃厚的興趣。
」可信。」焦源博坦言。
他初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也是心存猶疑，但細細想來，反而是越來越可信。
楊嗣昌故意說：」這封信上並沒有署名，女真入侵，土默特人可是幫凶。」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想不到，土默特蒙古部竟然想聯合大明共抗女真。即使這封信是假的，大明只要小心謹慎也不會吃虧，如果是真的，宣大鎮暗中可以多一個朋友。
收到這封信后，焦源博已經暗中查訪了土默特人的近況，說:」沒署名才可信，畢竟土默特人還處在女真人的控制下，如果俄木布汗和大明議和事泄，恐怕會處境不妙。土默特部和我大明一向友好，俄木布汗也曾受過大明的冊封，去年山西乾旱，有數萬漢人逃入草原也在土默特部落中。」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土默特人也不想被女真人掌控。」楊嗣昌沉思片刻，又說：」土默特人此舉正是投石問路，我們可以靜觀其變。以宣大軍如今的實力，這份外力也是聊勝於無，蒙古人不會冒險和女真人對抗。」他倒是看得透徹。
」土默特部有一支漢人騎兵……」焦源博還想說。
楊嗣昌攔住他說：」這件事情先不用理會，土默特人這個時候找上你，說明他們很著急。你讓大同沿邊出塞商旅的盤查放鬆，也算是給他們一個回應。只有土默特一部於事無補，只有蒙古諸部都能聯合起來方能成為我大明的助力。」
焦源博見楊嗣昌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據他了解，沿邊出塞的商旅恐怕也沒有什麼放鬆之說了，邊軍的生計都落在走私上，又如何能夠禁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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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盟不遠處的一座賭坊，戒備森嚴。
曹謙推門而入，拱手對內說：」信送出去！」
翟岩轉過頭來，問：」可靠嗎？」
」這麼點事我都做不好那我在大同也就白混了。」曹謙言語中透著一股自信。
翟岩點頭：」讓沾手的兄弟到塞外去避一避，此事非同小可，難保官府不會追根刨地，別到時候牽出你們來就不好了。」
曹謙點頭稱是。
那封信中的內容，翟岩沒有說，他也沒有問，這就是話語少的人的好處。
」我這次入關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明ri就要返回了，信使三ri一通，不可中斷。商盟的每一步動作，柳全的行蹤都要細細的報給我。」翟岩仔細叮囑曹謙，言語威嚴。
」是！」
女真入寇宣大帶來的影響巨大。感覺到女真的強大有人的心思開始變得靈活，有人的心思變得急迫。
翟岩冒險以土默特蒙古的口氣向宣大鎮投書也是逼不得已，俄木布汗是不敢冒這個險的，他正是投石問路試試宣大鎮新任官員的態度。現在女真人已經成為宣大避不開的話題。這樣的匿名書信死無對證，即使流傳出去也可以說是別有用心的人在造謠。
在騎兵的簇擁下走在白雪皚皚的山道，翟岩一路深思，」南聯大明，北聯漠北蒙古，雖然希望渺茫但這是唯一的出路，也許林丹汗不在，更容易讓蒙古部落聯合。」他又想起烏蘭公主，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