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邊鎮亂】隱憂

冬天，蕭索而又平靜的草原。

經歷過去年的腥風血雨，很多人方能意識到平靜即福氣。

臘月二十三ri，是漢地諸家諸戶送灶王爺上天的ri子，長城內各地都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草原上的蒙人是沒有這樣習俗的。這幾ri天降大雪，草原積雪甚厚，虎豹騎難得給所有的部眾都放假。宗茂讓工匠用火藥製造了一些鞭炮放響，集體祭灶，也算是增加了一絲歡慶的氣氛。

主事府延續逢年過節給各部改善伙食的做法，送灶ri尤其準備的豐盛。

末時之後，翟岩、燕七邀請部百夫長以上統領六十多人相聚狄寨共吃火鍋，主事府準備二十多頭黃羊和幾十壇竹葉青，舉寨同慶。選擇送灶ri宴請各部最主要的原因是翟岩年底要入塞參加商盟的集會，除夕之夜不能在狄寨度過。

歡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夜幕時分，翟岩、燕七、那ri松、沙琦廣和奚思等人團聚一桌，連吹帶喝，正熱鬧勁的時候，巡邏士卒帶進來一位土默特信使。翟岩拆開信件細看，俄木布汗傳達命令，讓他在二十五ri到達歸化，參加土默特部各部頭領集會，有要事相商。

天sè已晚，翟岩讓宗茂安頓好信使，將手中信件遞給燕七，無奈的聳聳肩。忙碌的netbsp;時間緊迫，第二ri，翟岩、燕七和那ri松一行六十多人啟程前往歸化，草原積雪甚厚，行走艱難，到達歸化附近的土默特部落時已接近夜晚。翟岩顧不上休息，依次拜見俄木布汗和各部頭領，準備的禮品豐厚。不知怎麼的，見到烏蘭公主時，翟岩總覺得烏蘭看見他時再不像往ri那般熱忱，雙方好像生疏了很多。當他將jing心準備的一套的頭飾拿出來時，烏蘭的眼中閃現出一絲驚喜，但轉瞬即逝。

蒙古人的聚會離不開美味的牛羊肉、膻氣的馬nai酒和動人的歌舞。俄木布汗的大帳內，各部頭領不像漢人聚會那樣拘束，相互之間觥觸交錯，熱鬧非凡。剛剛品嘗了上好的竹葉青，燕七對馬nai酒不屑一顧，倒是翟岩沒那麼挑剔。

酒過三巡，俄木布揮手讓歌舞者和隨從都退下，帳中只留下各部頭領，氣氛立刻平靜下來。在座的人都差一點將jing明寫在臉上，又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醉，什麼時候該醒。俄木布汗清清嗓子，大帳內溫暖的蒸汽和美酒讓他原本蒼白的臉微紅，他高擎酒樽高呼：「得大金幫忙，我們土默特人終於重占漠南，長生天保佑我土默特部。」

帳中蒙古人都舉起酒杯，齊聲高呼:「長生天保佑我土默特部！」

翟岩也舉起酒杯，但沒有說話。

待全場再次安靜下來，俄木布汗轉對翟岩說，「漢人，幸虧得到你的幫助，我們順利度過了這個冬天，又補充了那麼多部眾。土默特人不會忘記你的好處，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

翟岩連忙起身回禮，說：「土默特人和漢人是兄弟！」等待俄木布汗的下文。

「net天解凍之時，我要重修歸化城，先行恢復東城區和南城區，有了這麼多漢人幫忙，那並非很難！」俄木布汗飲完杯中美酒，示意翟岩坐下，接著說：「我會將那裡一半店鋪送給你，你可以盡情在那裡擺設你的貨物。」

翟岩心中咯噔一下，自己的擔心終於還是來到了。土默特人知道這條商道的價值，也明白歸化城的價值，他們要重建漠南草原的中心。

只要歸化城有足夠多的商鋪和貨物，很快便會聲名遠揚，漠北、准葛爾等地的偏遠部落會自行前來交易。歸化是蒙古人的城市，在草原的影響力不是張家口可以比擬的。土默特人甚至自己也會從歸化販賣貨物到遠方，他們從漢人這裡學到了很多東西。俄木布汗送給自己一半的商鋪，恐怕也是在逼迫自己來繁榮歸化。

「我會儘力的，只是......」翟岩有所躊躇。

「千戶大人，有些好處不是一個人可以獨享受的。」坐在翟岩對面的杭高聽見翟岩語氣猶豫，心中不喜，出言不遜，語含機鋒。

汗帳中所有人人的目光迅都集中在翟岩身上，翟岩心中默默嘆了口氣，打了個哈哈，改口說：「我只是覺得大汗對我們太過於優待了。」

「漢人和土默特人是一家人！」俄木布汗舉杯高呼。

眾人齊聲舉杯高呼，烏蘭公主的聲音清脆悅耳。

翟岩也高呼：「土默特人和漢人是一家。」

兩詞相調，意思不同。

臘月二十六ri清晨，翟岩滿懷心思辭別眾人領宗茂等二十多人前往關內，一路上眉頭緊鎖。昨天夜裡，他已經私下裡找烏蘭公主談過，隱約講述了自己的擔心，但連烏蘭都覺得自己的理由很牽強，那便只能用時間來證明，但願自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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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商盟擁有近十個店鋪，已經是最大的商號。

翟岩先回本宅休息，早已得到消息的范琰欣喜相迎，小別勝新婚，兩人自有一般溫存。

次ri，柳全、曹謙和寧盛在商盟最大的商號內宅依次向翟岩報告半年來的展情況。得到充沛資金的商盟的展異常迅，在晉地幾個府城都已經開設了分號，běijing城的分號也已經正是開門營業。

曹謙遵從翟岩的意思，招攬了一批弓辰在張家口熟識的刀客，以譚順為領，充當了商盟的**勢力，活躍在右玉縣一帶，偶爾會打劫過往的商旅，但曹謙嚴禁他們殺人。無論哪朝哪代，官府對命案的處置相對都很嚴厲，殺人太多有違天和。

柳全笑著說：「我還邀請了幾個山西的財主明ri前來大同參加商盟的集會，他們購買不少商盟的股份。雖然沒擁有過一成，我這樣做也是要增強這些人的底氣。半年時間，他們已經可以取回當初自己投入的五成作為回報了。」

翟岩用手指輕點他，說：「你是想繼續誑他們的錢是嗎？」

「明年初，我想下江南,運一批毛皮過去，順便組建商盟分號！」柳全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

「那需要多少銀子？」

「二十萬兩足矣。」

「那麼多？」寧盛出一聲驚呼。

柳全連忙解釋：「我請這些財主過來，也是想讓他們幫我們宣傳。如此豐厚的回報率，相信有人願意投的。」

翟岩眉頭微皺，問：「那需要外放多說的股份？」

「一成！」柳全的話斬釘截鐵。

「翻一倍的價格他們願意接受嗎？」

「以今年的勢頭，兩三年他們就可以收回本金，會有人願意上鉤的。」

翟岩搖頭：「不可能一直能夠保證今年這麼大的回報，我沒有告訴你，土默特人已經準備重修歸化了，他們要送一半的商鋪給我們。」

柳全臉sè微變，進而說：「越是如此，我們越要儘早下江南。我們要尋找新的利益。這些財主不熟悉草原商道，不會想那麼多。」

寧盛插言：「半年價格翻一倍，我拍他們很難接受啊！」

柳全微笑：「我不是要繼續出售給那些人，只是想讓他們幫商盟宣傳。要想商盟的勢力變大，只有吸收更多的縉紳。那些錯過次機會的人一定會趨之若鶩。」

翟岩點頭：「如此甚好！」

「明年下江南，你準備去哪個地方。」翟岩問。

「揚州和杭州，二選一！」

「那裡有很多晉人，是嗎？」

柳全點頭，「不錯，當年大明次鹽政改制，很多晉地鹽商舉家南遷，幾乎全落戶在揚州和杭州，不過此時十有仈jiu都已經沒落了。」

「兩淮鹽運使所在地啊！」翟岩輕嘆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鬧出軒然大波死在袁崇煥手下的東江總兵毛文龍也就是晉地鹽商後人。」

他思慮片刻，說：「杭州！」

「為何？」

「揚州之富，天下聞名，天下鹽商十有其七在揚州，多數氣焰囂張，驕奢yin逸、行事乖章無人不曉，乃易生禍之地。杭州地近兩浙，紳民風氣要好很多，兼有收購閩茶之便。晉人到江南需盡行低調，悶頭賺錢，畢竟晉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揚州有瘦馬！」柳全嬉笑，轉而正sè說：「我也覺得杭州更合適。」

他躊躇片刻說：「我去江南時ri長，寧掌柜一人恐怕忙不過來商盟事務，我想請翟夫人進入商盟，她出身商賈，在興隆魁也曾獨擋一面過。」這也是他考慮已久的決定。

寧盛愕然。翟岩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翟夫人指的就是范琰了。

柳全人jing似的人物，看的很透徹，翟岩大婚後，范琰介入商盟已是必然之局，他自己親口提出來更顯得豁達。翟岩不會容許他獨掌商盟，寧盛還缺乏經驗，只有范琰才是牽制他的最佳人選。而他也另有心思，柳氏族人遍布商盟，現在誰也不可能架空他。隨著商盟的成長，與東口八大家之間矛盾會在所難免，有了范琰，兩者之間的關係會微妙很多。晉地商人彼此之間沒有必要成為死敵，雖然他也隱約知道八大家在張家口都幹了些什麼。

「我會和她談，她若願意，如此可行。」那就是這麼定了。

翟岩又說：「寧盛先幫她熟悉商盟，只需她幫忙打理在晉地的各處商號，其他事務她不合適參與。」其他事務是指塞外商隊和曹謙的那部分，那裡有太多的yin暗面和機密。

柳全、寧盛和曹謙均點頭表示明白。

翟岩一直在大同府呆到正月初三方才返回草原，陪伴范琰度過婚後的第一個netbsp;逢勤去弓辰府上住了幾天，帶著著弓憐四處玩耍，大同府是北方重鎮，除夕前後花燈雜技展演眾多，逢勤到底是少年人的心xing，玩的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