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邊鎮亂】宣府風波(上)

第九十八章 【邊鎮亂】宣府風波(上)

張宗衡住在忻州西側的一處庭院,這裡本是忻州大財主張思廣的別院,專門用於夏ri避暑。張家是忻州望族,祖輩也曾擔任過三品文官,但到了張思廣這一輩雖然不算沒落,但也是開始家道衰敗了。族中幾十口男丁,沒有一個能夠考上進士的,張思廣自幼便以享受為人生第一要務,從來就沒有費勁心思去啃書經的念頭。家中雖有良田千畝,但這幾年的乾旱也讓張家損失慘重,佃戶不斷外逃,莊稼收成大降,用一句很俗套的話說:「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無論家道怎麼衰敗,這享受一時還降不下來。張思廣左右思忖,倍覺無奈,眼見現在晉地達的家族無一不擁有自己的商號,也開始動了外出經商的念頭,只是苦於沒有門路。總督張宗衡的督撫營剛到忻州因為足疾停在此處,挑了幾個宅院,最終選擇了張思廣的這個別院。張思廣欣喜若狂,宣大總督駐紮在此地,頃刻間張家就門庭若市,半個月間他就已經結識了宣大鎮大大小小的官員,當然也有很多北境的商人。

當大興魁東家柳全來拜訪宣大總督的消息傳入張思的耳中,他連忙從張家大宅趕過來,在外院等待柳全。柳家的大興魁這兩年間異軍突起,展勢頭迅猛,從晉地二流商號到如今獨佔大同鎮商號魁,他想經商先當然要結識這樣的牛人。

張宗衡的書房外有兩顆高大的老槐樹,無論太陽如何暴晒,這裡一直是yin涼的。張富剛剛把地上的污漬清理乾淨,領著柳全和翟岩兩人走進來。他收了柳全一百兩銀子,辦事還是很盡心儘力的。

張宗衡身著便服靠在窗前的太師椅上,張富隨伺在身後。

「柳東家,呵呵,大名久仰啊,王仁和我說過你。」張宗衡用右手遙指一下坐在對面的柳全。

柳全呵呵一聲,欠身一禮。張宗衡這是在提醒他,你的底細我都清楚,王仁給你行方便,那也是我准許的。

「王守備對我大興魁是有大恩的。這位是我的好友,德翔閣的東家翟岩,對大人也是仰慕已久。」柳全將翟岩推到前台。有些事情還是翟岩自己說比較合適,他不想讓大興魁沾上這場官場渾水。

翟岩起身行禮,動作有些僵硬,在草原呆久了,他對漢人這套繁瑣的禮儀都有些陌生了。

張宗衡直視他一眼,輕輕點頭,「不錯,土默特人一直是我大明的朋友。」漠南草原的形勢並沒有脫離他的視野,更何況他在大同鎮經營了那麼久。

翟岩有些拘謹的笑笑說:「我是漢人,知道拿捏其中的分寸。我此次來是有一事懇求大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如此高官

「如此最好,你且說來。」土默特人在殺胡口外,張宗衡還是很放心的,宣大鎮現在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難得能夠尋到這樣友好的近鄰。

翟岩將弓辰的事講述了一遍,強調:「那是我的生死兄弟,絕對不會投靠女真人。」

「你如何能夠保證,要知道人是會變的。你的意思是他的那些同僚在撒謊了?」張宗衡硒然一笑。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驚訝,也許會是他重組宣鎮的契機,但為官這麼多年,他早已學會了藏起自己的想法。

翟岩不語,片刻后小心說:「聽說女真人已經退去了,他們攻下了張家口堡又將俘虜放了回來。」

「你若有確切的證據弓辰受了冤枉,我可以幫你,大明不會冤枉一個浴血奮戰的將士。」張宗衡沒有理睬翟岩的暗示,只是義正言辭說了些場面話。

翟岩呆了呆,張宗衡的反應讓他有些意外,讓我找證據,我又不是大明的官員。

張宗衡很滿意翟岩的反應,年輕人總還是有所欠缺。這個機會過於兇險,他不敢貿然行動,如果弄錯了,那不是簡單的下不了檯面的事,宣鎮的官員還擊一定出人意料的激烈。因為這個罪名落實了,那可是要有一批人要掉腦袋的。他在太師椅上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軀,說:「我也不可能聽你一面之詞吧。」

翟岩有些著急了,張宗衡不肯幫忙,弓辰就死定了,背叛投敵這條罪名夠他死幾回了。「大人要我怎麼做?」

「我要先拿到一份弓辰的口供,上面有他的手印。像你們這樣的商號消息靈便,女真人的撤退的內幕,你也可以幫我打聽一番。」張宗衡盡量顯得淡然,但後面的一個要求還是揭示他的野心。

翟岩點頭,「大人等我的消息,但我恐怕此事一旦事泄,弓辰的xing命必然不保!」

「所以你的動作一定要快些!」

柳全和翟岩拜別張宗衡后,剛走出大門便被早已等候在外的張思廣攔住。無論二人怎麼推辭,張思廣一定要留二人吃頓飯。翟岩心急如焚,那裡有心情搭理他,只留下柳全陪他,自己快馬加鞭直奔大同陳家莊。他現在還不便在宣鎮露面,所以要委託曹謙去暗中活動。

曹謙得了翟岩的吩咐不敢怠慢,拿上翟岩的親筆信,帶走幾千兩銀子親自前去宣鎮走動。

翟岩在陳家莊住宿一宿,無法入睡,左思右想,決定還是要到大同府見范永斗一面。宣府的事范永斗肯定清楚,而且他還有個承諾,今年將要完成和范琰的婚事,如今一直忙到六月份還沒有見過范琰,他心中也一直有所挂念。

大同府外的饑民已經少了很多,張庭拱睜一眼閉一眼讓大批流民出塞后,壓力大減。翟岩單騎沒有任何阻礙進入大同府直奔興隆魁的分號,沿途還能看見三兩成群北去的流民。

大興魁前,夥計們正在忙碌卸下貨物,都是從南方剛剛到貨的茶糖,幾個月前,柳全和翟岩將這些北地的余貨一掃而空,導致價格高漲。草原平靜后,很多敢於冒險的人開始組織自己的走私商隊,興隆魁從南方運過來的貨物很走俏。

翟岩讓人通報后不久,便見到范永斗從宅內走出來,相聚很遠便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彥直,終於抽出空來了。」

每次和范永斗相處,翟岩都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這讓他很不舒服。他將馬交給過來服侍的夥計,一臉苦笑,說:「難得你能夠理解我。」

范永斗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也是在草原行走過的人。」他又指著商號前正在忙碌的夥計,說:「這些貨物都是為你準備的,再過一段時間,你的商隊應該就可以從漠北返回了。」

翟岩愕然,看著眼前的這個微胖的中年人,脊背骨產生一股涼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范永斗的把握之中。和聰明人合作,會讓你減輕很多麻煩,也會讓你失去很多控制。

范永斗用包含深意的目光掃了翟岩一眼,說:「進屋說話吧!」

翟岩抿了抿嘴,跟在范永斗身後走進了興隆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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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永斗的書房,他自如的洗茶泡茶,這樣的動作他已經做過百遍千遍,肢體已經記憶了他的動作。微微冒著熱氣的水衝過茶葉,清綠sè的湯汁從白瓷茶碗的壑口出流出。他沖好兩小杯茶水,取起一杯遞給翟岩。

翟岩伸手接過,輕輕飲下。溫熱的茶水從口舌到咽喉再到進入胸口,熨的全身都舒泰無比,舌尖微微有些苦味,在夏ri裡帶來一絲清涼的氣息。

「這是上好的武夷岩茶,你也算是有口福,這可是剛剛到的。」范永斗似乎永遠都那麼鎮定。

「果然是好茶,這樣的茶恐怕只有經過范兄的手才有如此滋味。」

「無他,唯手熟而,你若願意,茶肯定能比我泡的好!」范永斗面有得sè,有時他會覺得自己的茶藝比興隆魁更讓自己得意。

「我此次來興隆魁可不是專門來品范兄的茶,」翟岩直入主題。

一句話沒有說完,范永斗接住他的話說:「你還記得小妹啊!婚事也該定個ri子了。」

翟岩面sè尷尬,這是他迴避不開的話題。

「婚事當定!」翟岩略一沉吟,算了算ri子,說:「不如定在冬月如何?草原如今萬事繁雜,我也需要好好準備一番。」

范永鬥嘴角輕輕彎出一個弧度,說:「好男兒志在四方,這件事你做主,范琰剛剛回宣府,過幾ri便會回來,你有空來多看看她。」

翟岩點頭,自己在草原已經半年沒有回塞內,愈感覺對不住范琰,誤解消除后,他現自己對范琰的思念反而減少了很多。但眼下兒女私情還需暫放一邊。他抽個空問道:「女真人前些ri子在宣鎮外興兵事,范兄應該知曉啊?」

范永斗點頭,「宣鎮人都知曉,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退去了。」

「如此大動干戈一場,又悄然退去,不合常理啊!」

范永斗咳嗽一聲,說:「你若是來問我這件事,那還請到此為止吧!我只是個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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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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