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荒廢生活
望向遠方的摩天樓群，塔下的城市一覽無餘，那些穿梭在樓群間的懸浮磁軌如鏈條般緊緊鎖住了這座城市，又像是穿梭在城市中的過山車，以前夜裏她們總是明亮的，像是銀輝灑下的星河，但現在卻是一片昏暗。
我和小胖、猴子趴在源泉晶月的玻璃護欄上，我手裏提着一瓶老白乾，灌了一口后遞給了小胖，小胖灌了口后又遞給了猴子，而猴子灌一口后，咋了咋舌頭。
「靠，老子要是能來這裏找靈感，老子也能當個大導演。」猴子拍拍胸脯說。
「就你？你還有藝術細胞？」小胖哼哼道，「聽說《哀悼之血》的導演以前就在源泉晶月服役，可不是哪個阿貓阿狗都有機會在這找靈感的。」
「你們說......等到源泉晶月啟動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兒的？」猴子幾分憧憬道。
「不會怎麼樣，反而會很危險，老師說周圍會有密集的電流，輻射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那一天我們應該穿着防護服。」我說。
「搞不好還會爆炸吧，第一次啟用沒有精確的數據經驗，教員說全城都要穿防護服，直到確認沒有危險。」小胖托著腦袋，有些醉意朦朧。
「喂喂～～我說你們都說的什麼爛話，就不能期盼點好的？」猴子又灌了一口，將酒低到了小胖手裏，「來，喝酒，今天咱們只討論妹子，不開心的全部拋掉。」
「我看你不是想聊妹子吧？唐主任都能當你阿姨了。」我說，突然又想起了洛洛，情不自禁想掏手機。
「阿姨怎麼了？婉漪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人家又沒有結婚，有種拿出婚姻法來制裁我啊。」猴子義正言辭，「等災難結束了，老子一定要將婉漪追到手，就算追不到，老子也要強吻她壁咚她，只要成功，就算給老子個行政處罰老子也覺得值了。」
「我靠，你不會認真的吧？」小胖撇撇眼，「想想就行了啊，強扭的瓜不甜，咱可別干傻事，常年道一失足可成千古恨，不行，我今天必須得開導開導你，你現在這思想可是有嚴重問題，同為革命同志，我不能看着你誤入歧途啊......」
後來，小胖給猴子啰嗦了很多，都是關於唐婉漪的緋聞。我沒再仔細聽，而是帶上耳機循環播放陳奕迅的《斯德哥爾摩情人》，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老得幾乎被人遺忘，聽這首歌大概是因為那本小說《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大學時看的，在認識了洛洛之後，當然這和洛洛沒關係，她對我還不錯，我也沒有患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只是單純的聽起歌想起那本小說，我喜歡有記憶的曲子。
自從和葉芯同行而來，我已在能源中心生活一周有餘，說實話有點不自在，這是個很受限的地方，到處都是軍事禁區，還有持槍的重兵把守。
譚組長在淮江忙完交接工事後就急忙帶着猴子和小胖開車趕來，我們這些未來的國之棟樑都要接受培訓，現在的戰爭離不開能量，所以我們的崗位就顯得特別重要，陳司令視察時稱我們為「力量之魂」，而唐主任也毫不客氣說是主魂，這讓我們倍感榮耀。
在接受培訓這段時日我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腦細胞，但印象里似乎每天都在絞盡腦汁，來應對那該死的指令代碼。
源泉晶月提供的波能傳輸到各地城牆是沒有傳輸介質的，神奇的科學家們利用量子糾纏直接在空間上造就了奇迹，一個量子傳輸器就能接收到遠方揮發的能量，簡直就是上帝之手。但這手有個問題，那就是尷尬地沒有控制裝置，所以我們就只能用指令代碼來操控這個龐然大物。
可這種代碼真的很難，和軟件開發的代碼有所不同，輸入的一切函數和指令都會在不穩定的環境因素下而自行變化，參數和變數也不是固定不變，時常需要修改，就像是有個隱形的病毒侵入系統，黑客修改了你的指令代碼，你不但不能修改回來，反而還要服從黑客的指令並且無條件完善。意思就是伺服器遇到黑客入侵時還可以補洞，而源泉晶月若是出現了能量波動，那我們就只能接着打洞並且將它填滿了。
我承認我腦子有點不夠用，最近一直被老師質疑自己不是個理科生，猴子還好，他本身就聰明，面臨挑戰還顯得有點興奮，葉芯和小胖也是天天抱怨，小胖說這麼複雜的指令怎麼可能不出錯啊，大家又不是神仙。但事實確實如此，一個指令若是出錯了，源泉晶月就極有可能爆炸，如果氫氣泄漏被氧氣助燃的話，那麼不用等水怪入侵，這座城市就已經玩完了。
我聽着歌正在想心事，小胖突然從我耳朵里拔掉耳機，將還剩最後一口的老白乾伸在了我的面前。
「別聽了，聽歌啥時候不能聽，今天咱哥仨得找點事做，光喝酒多沒意思。」小胖有些搖頭晃腦，今天他自己喝有半瓶多的老白乾。
我將剩下的老白乾一口乾掉，用袖子抹了抹嘴，「都快凌晨了哥哥，還想幹啥？難不成找個夜店唱k蹦迪？」
「撬開婉漪的宿舍門，咱們扮鬼去嚇她。」猴子賊兮兮地笑道，「這娘們一天天的太嚴謹了，真想看看她小女生害怕的模樣。」
「哎呦我去！我說猴子你賤不賤啊，咱們唐主任以前可在特警學院當過格鬥教員，估計一招馬伽術就能把你搞廢了。」小胖轉了轉眼珠，「不如咱們偷偷摸進源泉晶月的核心區吧？瞧一瞧？」
「小胖你是瘋了吧？那裏可是軍事禁區，有重兵把守，比起被沖封槍打成篩子，還不如被唐主任打殘廢呢。」
我是相當抵觸和抗議的，可猴子聽完後來了興緻，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我看胖哥這提議不錯，值得一試。」
我有點慌了，「喂喂，你們都瘋了是嗎？你們想死我可還不想死呢，要去你們自己去，我可是守規守法的好公民，休想讓我和你們同流合污。」
「於詳，這就沒勁了啊。」小胖藉著酒勁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什麼軍事禁地，別忘了你我都是戰時的s級保密成員，難不成你亮了身份他們還真敢開槍？大不了做個檢討，受點小處分嘛。」
「對對，值，非常值。」猴子一邊應和。
我覺得猴子和小胖已經飄了，他們還真不適合當兵，喝醉了你讓他們脫衣服裸奔估計都沒二話，而現在他們卻對這個神秘的源泉晶月充滿了好奇，於是很快一拍即合，強拉帶拽地將我塞進隊伍，一起來到了源泉晶月核心區域附近。
風不知從哪個甬道撲面而來，這裏到處貫穿着銀色隧道，隧道中還接有許多口徑不大的圓形甬道，我看着那個通往核心禁區的地下甬道不由打了寒顫，它看起來像是一個深淵，永遠被鋼化密碼鎖的門封鎖著。
聽說這個甬道秘密連接着能源大廈的三十一樓，也就是大廈頂層，也是一片軍事禁區。雖然門外沒有哨兵看守，但內部會有大量重兵，管理相當森嚴。
不過我是真高看了這兩位國之棟樑，在沒想好怎麼突進這扇門時，我們就已經被巡邏道內的警衛察覺了，面對一支支黑色的槍管，猴子第一個舉起雙手自稱良民，表態自己年幼根本不知這裏是個軍事禁區，而小胖也好不到哪去，什麼亮出戰時a級保密成員的話他一句沒說，只是雙腿打顫，差點跪地稱臣只求饒命。
是的，在面對真正有殺氣的軍人時，我們都認慫了。
而警衛看我們滿身酒氣，亮出牆上到處用紅漆粉刷的「禁」字后嚴厲呵斥。
「你們是哪個部門的？這麼大的字難道沒看見？」
或許是因為沒有提前串通好謊言，我們支支吾吾地沒有說清來歷，警衛也不客氣，下一秒便掏出手銬，將我們帶回了中隊。
那一夜我們仨一起擠在中隊的小黑屋內，四面無窗無光，就像被囚禁的犯人，等第二天酒醒來的時候，唐主任和譚組長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唐主任那雙伶俐又漂亮的眼睛盯着我，我想自己真是昏了頭，猴子還在呼呼大睡，嘴裏念叨著婉漪的名字。
其實如果在夢中情人面前說些什麼我愛你啊、請你嫁給我吧之類的話還是挺浪漫的，可偏偏這猴子是個倒霉蛋，不合時宜地在夢中很猥瑣地摳鼻笑了起來。
「嘿嘿......婉漪你個老娘們，天天耷拉着臉，來，給小爺笑一個......笑一個......婉漪......」
我大概猜到猴子在做什麼美夢，唐主任此時肯定穿着粉色女僕裝，像小狗那樣乖乖地爬在他的大腿上，可唐主任是什麼人啊！那可是軍隊格鬥教員外加十大訓練酷刑的創始人之一，傳言她是台機器，很多老兵看見了都要打冷顫。
我有些擔憂地看向唐主任，她面無表情，倒是譚組長的臉色拉得很難看。
「如果我說......我們大學有個叫婉漪的同學，和唐主任您同名......你們信嗎？」
說完我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沒有這句話唐主任或許還可以假裝什麼也沒聽見，可說了唐主任便皺起柳眉，情緒終於發作了。
「每人五千字檢查，在軍工單位喝酒，看來大家都很有精力。」她還是冷冰冰的，「那就今天的飯不要吃了，連搞十小時體能。」
「連搞十小時？」
我害怕了，某種意義上，這「花木蘭」還是特種兵里的劊子手，原因是她寫了許多折磨人的體能教案。
那一天，記憶中的陽光並不是很好，溫度有些燥熱，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塊被烤熟的麵包。葉芯坐在橡膠跑道的綠蔭下，頭上的枝葉繁茂，她一面吃着西瓜，一面給跑步的我們加油打氣。我們眼巴巴地看着西瓜，心裏咒罵。
其實唐主任並沒有給我們動真格的，她知道我們硬性體能搞不了，我們不比特種兵，圓形跑道不到五公里，小胖已經捂著小腹跑不動道了。
不過訓練場上當兵的還是解救了我們，小胖被他們用皮帶綁腰緊緊拉着，不過看樣子小胖應該很難受，而我被葉芯無意間拉住了手，感受着她指尖的溫度，小胖投來了嫉恨的目光。葉芯曾是學校的女子五公里長跑冠軍，我記得成績是18分，比男子冠軍只差9秒。
「大口吸氣，大口吐氣，呼吸要均勻。」
「別夾着腿跑，要邁開步子，你這跑姿也太難看了。」
「跟緊我的步子，我帶你衝下最後兩圈。」
......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彷彿只有眼前女孩的聲音，她可真是個運動靚女，訓練場上的戰士都在為她喝彩，而我看着她的背影，隨風的發梢絲絲縷縷，散發着淡淡的水果香，恍然間，我覺得前方的跑道像一個春天。這樣真好，還有文藝兵坐在草坪上彈的結他，慵懶的腔唱着一首楊子姍的《給我一個吻》。
再往後的許多時日，我們沒再聽到關於水怪入侵的消息，培訓也學的很精通，每天除了實踐作業，我和小胖猴子就是在宿舍里待着玩牌喝酒打遊戲，連食堂都懶得去，譚組長偶爾也會加入，但總是啰嗦我們要把握時間度量，雖然不是正規軍人，可一些自律還是要有的。
猴子喝多了抱怨說，老子聰明絕頂，光大學的獎學金老子都積攢了好幾萬，導師們都誇我前途無量，要不是突然的變故，說不準現在已經登上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了，哪能在這兒陪你們浪費青春啊。
小胖喝醉了也會說，人類未來管我屁事啊，起初學這專業就是為了進我叔的公司，現在倒好，和人類命運扯上了關係，可有多少人知道咱們啊，簡直是吃力不討好。
而我喝多了也會跟着起鬨，就是就是，還接着喝嗎？我去廚房拿花生米。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大家都覺得潮汐海靈不會來了，我們在宿舍里荒廢著一天又一天，吹噓著曾經的計劃，想像著憧憬的人生。
「於詳，你還喝不喝了？」小胖在冒着熱氣的火鍋前倒上兩杯白酒，瞥了眼我座位上的空杯子。
「我不行了，頭有點暈。」我平躺在床上，右手握著亮屏的手機，手機上是我剛給洛洛發的短訊，最近喝酒，我老給她發短訊，說了一堆廢話。
「你這也太差勁了吧。」小胖舉起杯子對準猴子，「來，咱倆走一個。」
小胖碰完，有點醉醺醺地夾了一口肥腸，漫不經心道：「於詳，你當年是怎麼想的，竟然跑去海城讀書，海城離你家有一千多公里吧？說實話海城的教育不算太好，還老被當地人瞧不起，過得不憋屈嗎？」
「咋不憋屈，不就想着畢業了能找份體面的工作嘛，農村人也想往進大城市好吧。」我說。
「大城市好，海城美女多。」猴子說。
「我看北蘭的美女也不錯啊，很有氣質，別忘唐主任也是北蘭的。」小胖給猴子使了個眼色。
「那葉芯還是海城的呢。」猴子不樂意。
我突然想起來，洛洛的老家也是北蘭的，算是典型的北蘭妞，經濟發達的海城妞屬於時尚型，比如葉芯就很會穿着打扮，而北蘭作為全國政治中心，這裏的美女骨子裏很有種素傲的氣質。
不過最近聽說政治中心要轉移了，畢竟面臨海靈的侵入，被河水包圍的北蘭城危機重重，這道曾為陸地防線最佳的鴻溝，此時卻被玩笑般化解成了定時炸彈。
「時候不早了，早些睡，晚安。」
洛洛發來了短訊，我看着手機屏幕，輕聲說了句「晚安」，點擊了發送。
空氣真安靜啊，彷彿就我一個人，我輕輕閉上眼，腦海有些昏沉，小胖和猴子還在因為女人發生爭吵，我覺得自己有些累了，洛洛......沒有了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