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星球上的風雪越來越大，那確實是帝都星從來都見不到的狂風，攜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從來人背後襲來。

顧唐臉上都貼上了幾片冰冰涼涼的雪花，將他從一瞬間的怔忪中回過神來。

來人逆光而站，身材高大挺拔，一頭黑色的短髮倒是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他身上裹着黑色的大氅，肩上還沾著少許雪花。

雪花依然大片大片飄舞著，不斷落在他的頭髮和大氅上。

大約是門外的風雪聲太大，躺在沙發上已經睡着的顧衍翻了個身，帶着睡意的聲音從顧唐身後傳來：「爸爸，怎麼……父皇！」

原本撒嬌味道的聲音一下變得清醒，顧唐甚至聽到身後傳來「咚」的一聲有人跳下地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啪啦啪啦」到了他身後。

「父、父皇。」只一秒，顧衍就徹底冷靜下來，再叫他父皇時，語氣變得從容。

「嗯。」門外當然就是秦君澈，他沉聲應道：「你逃學了。」

顧唐：「……」

就連做好被自家父皇嚴肅教育並責罵一頓的顧衍都難得無語了一把。

逃學？

他當然逃學了。

不僅逃學，他還離家出走。自己開了飛行器，千里迢迢到這個北部邊境星球上來找他的爸爸。

「不能逃學。」秦君澈的目光，越過顧唐，落在自己兒子臉上，「如果有事，你應該和老師請假。」

顧衍轉開頭，不想和他父皇對視，也不想解釋這件事。

一直沒說話的顧唐心中卻猛得一跳。

秦君澈似乎並不在意自己兒子的不配合，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去宮廷學校，是為了自己。逃避，只會讓那些人更得意。你要做的，是練好劍技，讓他們再看到你，看到你的劍時，什麼話都不敢多說。」

「父皇？」顧衍莫名其妙。

逃避什麼？

什麼懦夫？

誰更得意？

那些人是哪些人？

……

顧衍滿腦袋都是問號。

他可是銀河帝國前任和現任皇帝陛下唯一的兒子，聰明無比，在帝都星簡直可以橫著走好嗎？

不管手裏有沒有劍，那些和他一起上學的貴族大臣家族的年輕子弟們，都不敢對他說什麼的啊。

門外，風雪依然肆虐，狂風呼嘯而過，吹得秦君澈身上的大氅也呼呼作響。

可他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耳邊，只有秦君澈的那段話。

他想起來了？

還是……

他什麼都記得？！

顧唐微微皺眉，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跟我回去。」秦君澈依然不看顧唐，目光仍然牢牢落在顧衍身上。

「我不！」顧衍撇撇嘴，「我要和爸爸在一起，我不想回帝都星。」

「顧衍。」秦君澈朝前一步，有些喧賓奪主地將房子本來的主人擠在一旁，站到了客廳中。

他飛快環顧室內一圈，最後看了看門口的鞋架。

簡陋的雙層鞋架上，只擺放着兩雙男式的靴子，此外便空蕩蕩的。

顧唐和顧衍腳上倒是穿着柔軟舒適的居家拖鞋，但顯然他並沒有準備多一雙拖鞋，打算給顧衍的另一個父親。

秦君澈也不在意，既然已經進了門，他索性解開自己的大氅，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秦君澈大氅里，穿着的是和顧衍類似的皇家戰鬥服。剪裁合身的制服，不僅勾勒出他高大的身材，最舒適優良的材質，讓他看起來更加俊美挺拔。

不論從前還是現在，秦君澈都是銀河帝國出名的美男子。悄悄往他桌上送情書的大膽的人，從來都不缺。

何況此刻他已經是銀河帝國的皇帝，一身皇家戰鬥服在身，看起來簡直英俊極了。

哪怕最矜持的人在這樣的秦君澈面前，恐怕都會露出害羞的笑容。

顧唐離他還是那樣近，近到他甚至能聞到秦君澈身上乾淨清爽的沐浴露氣息，有點像他居住了一年的這個北部星球雪后松林的味道，十分舒服。

沒等顧唐有什麼反應，秦君澈已經反手關上房門，阻隔了外面的風雪。

暖意重新在門口站着的兩人身上瀰漫，也一併將顧唐飄遠的思緒拉回。

「你……」他終於開口想阻止秦君澈，告訴他這裏是自己的家。

秦君澈卻已經俯身脫下自己黑色的靴子。

——他甚至漫不經心地鬆開自己領口的三粒紐扣，露出被皇家戰鬥服包裹妥帖的頸項和胸口小片古銅色肌膚。

一同露出的，還有他漂亮性、感的鎖骨。

顧衍悄悄瞪了自己父皇一眼。

鄙視！

竟然卑鄙地用上了美男計！

超級鄙視！

「顧衍。」秦君澈又朝前走了幾步，在沙發上坐下，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強調，「你可以來找你爸爸，但是，不能逃學。」

他說着，探身在沙發前的茶几上，隨手取了兩片餅乾放進嘴裏——

就好像這裏就是他的家一般，慵懶又閑適。

「有點甜了。」秦君澈皺眉，轉頭對顧唐說：「你不是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顧唐：「……」

從秦君澈說出那番「不要逃學」的話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顧唐終於徹底回過神來。

可他看着眼前的場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出去。」

顧唐深吸口氣，指向門口，重複道：「這裏是我家，請你出去。」

「呵。」秦君澈輕笑出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

「顧衍，去卧室。」然後他朝自己兒子揚了揚下頜，「我有話和你爸爸說。」

「可是……」

「快去。」秦君澈打斷他，堅定地重複。

「哦……」顧衍委委屈屈應了一聲，半大的男孩悄悄瞥了顧唐一眼，慢慢朝卧室挪去。

「衍兒。」顧唐果然是站在自己兒子這邊的，他叫住顧衍，皺眉，「我不覺得我們還有什麼話可說，該說的，我已經在信里說得很清楚。」

他頓了頓，又說道：「那封信雖然是給顧衍的，但我不信你沒看過。」

「所以請你離開吧。」顧唐緩緩說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

「如果你想讓兒子看到接下來我要對你做的事，儘管讓他留下好了。」秦君澈倒是等他說完了想說的，這才漫不經心對他說道。

他這一次不僅鬆開了自己戰鬥服上的紐扣，連同衣袖上的扣子也已經解開。

秦君澈依然大剌剌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放鬆而沒有絲毫攻擊性。

可是顧唐卻知道，這樣的秦君澈，反而是最危險的秦君澈。

他曾經親眼見過，這樣慵懶如獵豹一般的男人，在突然爆發后，有着怎樣可怕的速度和強大。

顧唐下意識地，朝後退開一步。

他喉結上下滾動着，垂在身側的手也無意識地放鬆然後握緊。

秦君澈就那樣看着他，用那雙明亮深邃如同夜空星辰的眼睛，靜靜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

「顧衍，去卧室。」秦君澈淡淡地，再次開口。

「哦。」這一次，顧衍就像小鹿一般，一下跳到卧室中。

他還探出頭來，朝顧唐飛快笑了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關上了門。

顧唐：「……」

秦君澈聽到關門聲，終於從沙發上站起。

現在的他，戰鬥服最上面的三顆衣扣已經解開，露出一小片古銅色的胸膛。

鎖骨大部分被藏在皇家戰鬥服挺刮的衣領中，只有一點優雅的線條露在外面，反而比完全露出更充滿了誘惑。

他微微鬆開然後挽起的衣袖袖扣，露出一小截胳膊。

胳膊同樣有着古銅色的肌膚，肌膚之下，是顧唐再熟悉不過的，不誇張，卻絕對充滿了力量的肌肉。

皇家戰鬥服筆直的長褲，包裹着他同樣修長筆直的一雙大長腿。

秦君澈就這樣，慢慢朝顧唐走去，英俊的臉上還帶着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

這樣的他，看起來危險極了。

卻也迷人極了。

顧唐下意識地，又退開一步。

真論戰力，他不一定會輸給秦君澈，兩人也算旗鼓相當，曾經並肩作戰，誰也不會拖誰的後腿。

可他還是退了一步。

然後又是一步。

顧唐在北部星球這房子本就不大，客廳自然遠遠比不上帝都星的那恢弘寬闊的銀河帝國皇帝陛下居住的皇宮。

他就退了兩步，就差不多退到門口。

秦君澈個子本就高，腿也長，不過幾步就走到他身前。

「跑什麼？」他聲音低低的，帶着點沙啞，彷彿最華貴的大提琴發出的聲音，一點一點，拉響在顧唐的心弦上。

「秦君澈。」顧唐又想往後退。

真的動手，他確實不一定會輸給秦君澈。

他反手握住了門把手：「我已經，我已經在信里說得很清楚，而且皇帝的位置我也還給你了，我……」

顧唐看着越走越近的秦君澈，聲音微啞：「我不會再踏入帝都星一步，不會再出現在你，在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屬面前。我們，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他說着手上用力，想要打開房門。

秦君澈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他大步上前，「砰」的一聲響，單手撐在門上，然後另一隻手握住顧唐放在門把手上那隻手的手腕。

他是那樣用力，彷彿恨不得將顧唐的手腕捏斷一般。

但是下一秒，秦君澈便鬆開了顧唐的手腕。

他只是將他的手，從門把手上挪開，讓他完全被禁錮在自己懷中，禁錮在他用身體和門組成的牢籠中。

再無處可逃。

「顧唐。」秦君澈就這樣看着顧唐的眼睛，然後又往前一步。

他們已經離得太近，近到顧唐鼻端完全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充滿。

而且秦君澈說話的時候，又湊得更近了一些。他還微微偏頭，高挺的鼻樑擦過顧唐的臉頰，微涼的鼻尖讓他整個人都下意識戰慄了下。

「顧唐。」秦君澈聲音微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告訴過你讓，如果你想從我身邊逃開，我會怎麼做。你還記得吧……」

他啞聲說道：「嗯？」

最後一個尾音，幾乎是從他鼻腔中發出。

低沉，曖昧，充滿了淡淡的威脅。

顧唐的身體，猛然僵住。

秦君澈低低輕笑出聲：「看來是記得的。我……」

他聲音沙啞得撩人：「還挺期待的。」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在他下唇上。帶着面前男人身上濕濡的，好聞又濃烈的氣息，一起撲面而來，幾乎將顧唐瞬間包圍。

「秦君澈！」顧唐霍然轉頭，避開了他的親吻。

可他們離得實在太近，近到他就算避開了秦君澈的唇，他的氣息依然無孔不入地侵蝕着他。

「你瘋了！」顧唐輕輕喘息出聲，「你明明已經……已經……」

他想推開秦君澈，擺脫這樣曖昧難堪的場面。

對方動作卻更快。

秦君澈一步向前，將他壓得更緊。

他單手就輕鬆握住顧唐兩隻手手腕，將它們拉高，禁錮在了門上。

顧唐懶得掙扎，只是努力偏著頭。

「我既然怎樣？」秦君澈問。

「既然……」顧唐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

從秦君澈說出那句「他們看到你的劍，什麼話都不敢多說」時，他就知道，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想起來了。

「既然……」顧唐眼睛閉得緊緊的，緩緩說道：「既然你什麼都記得，都想起來了，又何必再說這樣的話。」

「什麼話？」秦君澈懶懶問道。

他似乎一點沒將顧唐的痛苦和掙扎看在眼中，甚至好整以暇地伸手，捏了捏他的下頜。

顧唐苦笑：「我離開帝都星，從此不再踏足帝都星，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們之間，這樣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呵——」果不其然，秦君澈又輕笑出聲。

「難道……」顧唐低聲說道：「你還想經歷一次……」

「顧唐！」這一次，秦君澈有些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伸手捏住顧唐的下頜，強迫一般將他的臉轉向自己。

「你睜開眼睛看着我。」秦君澈說。

「秦君澈。」顧唐沒有睜開眼睛，有些無奈，「你又何必找來，明明這樣，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

「顧唐。」秦君澈這次等他說完，然後才繼續說道：「你睜開眼睛看着我，然後再說一次你剛才的話。」

他頓了頓，說道：「如果你能做到，我便放你走。」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