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顧唐只怔了一下。

但秦君澈一直專註得看着他，哪怕是他臉上再細小的表情，視力可以達到2.0的秦中將也看得分明。

他看到顧唐下意思皺眉，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恍惚。

然後很快，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

「好啊。」顧唐微微笑着，答應了他。

晨光很美。

沐浴在初昇陽光下的顧唐也很好看。

他換上一身便服，高挑的身材被襯托得更加挺拔。

「我們走吧。」顧唐招呼秦君澈。

除了一開始答應時候的那一瞬間茫然和怔愣，他看起來再自然不過。

秦君澈都有些疑惑。

他相信顧衍。

雖然兩人相處只有幾個月，顧衍也是被作為未來的儲君在培養。

但秦君澈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特殊的聯繫。

就好像，他和顧衍天生就該這麼熟悉一般。

所以他的乖乖徒弟不會騙他。

那……

走向帝都星第一大學的路上，秦君澈好幾次轉頭看向顧唐。

是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太久，所以時光真的可以讓一切變淡嗎？

秦君澈有些興奮起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和顧唐……

他有機會可以取代那個人，在顧唐心中的位置。

畢竟，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在一起。

帝都星第一大學不愧是全銀河帝國最美的大學校園。

校園裏綠植成蔭，隨處可見大片的花園，在校園南邊，甚至還有一個很大的清澈湖泊。

湖泊倒映星海，彷彿能看到星空浮沉。

秦君澈是第一次到帝都星第一大學，卻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湖泊的名字。

據說這裏不僅是第一大學的約會聖地，也是整個帝都星有名的浪漫約會地點。

此時他和顧唐剛剛吃過早餐，就漫步沿着星海湖隨意走着。

校園內空氣清新，入眼的除了大片的湖光山色，就是年輕鮮活，朝氣蓬勃的學生們。

就連世俗的喧囂都彷彿淡了許多。

「我從前……」一路上，顧唐都不怎麼說話。

此時到了這星海湖邊，他看着彷彿倒置星空的廣袤湖面，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笑容大約是發自內心，連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

「掉這湖裏面過。」顧唐輕哼一聲，彎腰撿起一顆石頭。

他想也沒想，隨手就遠遠扔向湖泊，打碎一湖的靜謐。

星海湖岸邊，有水鳥飛起，留下一路悠揚清脆的旋律。

「什麼時候的事？」秦君澈問。

「十二歲吧。」顧唐扔完石頭，就那樣懶洋洋地站在湖邊。

他雙手環抱胸前，極目遠眺：「看起來還是沒什麼變化。」

「十二歲的時候，為什麼會掉進去？」秦君澈忍不住又問。

「被人推下去的。」顧唐說。

他似乎並不太想提當初的事，扔下這句話之後，邁步前行。

秦君澈在原地站了會兒。

星海湖很大，而且還是在帝都星第一大學內。

這裏雖然不禁外人出入，可是來來往往的人還是以學生老師為主。

能進入第一大學學習的人，大多數出自銀河帝國貴族之家。

帝都星權貴的孩子們，比如現在活躍在朝堂之上的賀輝這些人，基本全是出自第一大學。

當初就連顧唐的大哥，那個早逝的前太子殿下，也是在這裏讀書。

至於顧唐……

秦君澈知道他登基的時候甚至還沒有從大學畢業，但這個不受寵的小王子，並不是出自第一大學。

也正是因為如此，無論是顧唐剛登基的時候，還是現在，很多人都不服他成為銀河帝國的皇帝陛下。

能讓那些人服氣的，從來都是前太子殿下，那個讀書期間就英明睿智，出了名的強大的男子。

秦君澈想像了下。

十二歲的顧唐，為什麼會到這裏來。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他是來找他大哥的，那個剛剛進入大學，成為第一大學一名新生的太子殿下。

「後來呢？」秦君澈在原地愣了會兒，快步跟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顧唐，「你十二歲的時候游泳一定游得很好吧？」

星海湖看起來就很深，十二歲的小孩子掉下去，哪怕水性再好，應該都很難從裏面活着出來吧？

「我不會游泳。」顧唐嗤笑出聲，「旱鴨子一隻，現在也就是勉強能在水裏浮起來，想遊動是很難的。」

他說着，又撿起一塊石頭，遠遠扔進星海湖中。

看着湖面漣漪層層疊疊散開，顧唐說：「我大哥把我從裏面撈起來的，他游泳很棒！」

他頓了頓，又輕聲說道：「他不止游泳很棒，體育萬能，格鬥技超強，天文歷史文學法律繪畫也是無一不精。後來進入軍中歷練，短短半年就領着一支騎兵將騷擾帝國東部邊境的叛軍全滅％……」

顧唐笑了笑。

那笑容是秦君澈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懷念：「如果他還活着，他來做銀河帝國的皇帝，想來是比我要厲害千百倍的。那些人，也不會不服氣了。」

這還是顧唐，第一次在秦軍面前，毫不掩飾地提到他的大哥。

語氣溫和，充滿了懷念。

彷彿說到他這個熠熠生輝的大哥時，就連他的目光都跟着發起光來。

這幾句話說完，就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契機。

顧唐緩緩又朝前走去，邊走邊說：「我七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這個大哥。」

「為什麼？」秦君澈不明白。

「因為我七歲的時候，才第一次進入皇宮。」顧唐笑了笑，「你難道沒聽說過，我是先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說起過往，也沒什麼難受的模樣。

語氣輕飄飄的，好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我很小的時候，就和我媽媽生活在帝國北部。媽媽病逝的時候我不到七歲，因為沒有別的親戚管我，所以我被送到了福利院。在那裏，有人發現我身上的皇家徽章，猜到了我和皇室有關係，這才將我送到帝都星。」

顧唐說的這些事並不是秘密。

前一任皇帝陛下風流多情，雖然後宮中只有皇后沒有后妃。

可是情人遍佈天下。

光是帝都星的名媛貴婦，就有不少是他的情人。

不過皇帝陛下再多情，也只有太子顧峰一個兒子。

皇后出身貴族，驕傲高貴，從來不管皇帝陛下的風流韻事。

只要沒有人能影響到她兒子的地位，對自己丈夫遍佈帝都星內星外的情人，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只當不知道。

最少，他們會維持表面上的相敬如賓，恩愛和諧。

後來先皇唯一的兒子，從小被封為太子的顧峰逐漸成長。

聰明，善良，睿智，卻也強大無比。

皇后心中有了寄託，更是懶得去管自己的丈夫。

六歲多的顧唐第一次被帶到皇宮中時，也是先皇和皇后第一次矛盾的爆發點。

皇帝陛下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沒有感情。

——他甚至已經不記得顧唐的媽媽是誰，只隱約還能想起，北部略顯荒蕪的那顆星球上，溫婉如水的一道影子。

顧唐長得很像他媽媽，眉眼艷麗精緻，自小時候起就漂亮得讓人側目。

可是皇帝懶得管他，皇后看見他一次就會被提醒一次：這是自己丈夫背叛自己的產物。

哪怕她想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底眼底到底有了根刺。

於是幼小的顧唐，在皇宮中幾乎成了隱形人。

那些內侍們都知道，顧唐雖然是小王子，可是沒人會管他，也沒人會給他撐腰。

就連他們也可以隨意欺辱他。

在皇宮中，顧唐甚至嘗到了在明明更加貧窮的北部星系，都沒有嘗到過的飢餓的滋味。

也幸好，帝都星四季如春。

縱然夏天溫度會稍微高一些，卻沒有冬日徹骨的寒冷。

不然的話，顧唐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見到第二年的百花盛開。

能不能，活着見到他的大哥顧峰。

那個對他來說，全銀河帝國加起來都比不上的，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十三歲的顧峰跟着他的老師，也是顧唐最好朋友烏玄的父親遊學歸來。

他聽到了皇宮中那些喧囂的流言。

然後就在那個春日午後，風塵僕僕的太子殿下顧不得洗去旅途帶來的塵埃和疲倦，匆匆趕去了顧唐住的地方。

皇宮最偏僻的宮殿裏，小小的顧唐瘦得讓人觸目驚心。

他的胳膊很細很細，單薄的身體看起來和紙片差不多。

顧峰甚至都懷疑，如果帝都星風大一些，他這個弟弟就會被風颳走，從此消失在天際。

顧峰朝他伸出手的時候，睜著大大眼睛的小孩，警惕地看着他，然後趁他不注意，飛快地鑽到床底下，瑟縮著躲了起來。

太子殿下又好氣又好笑。

他蹲下來，耐心地朝自己弟弟伸出了手：「我叫顧峰，比你年長六歲。」

他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大哥。」

顧峰停頓了片刻，柔聲又說：「大哥回來了，從此以後，帝都星也好，皇宮也好，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善良大度的太子殿下第一次雷霆震怒，懲罰了負責照顧顧唐和保護他的所有內侍以及侍衛。

然後親自抱着顧唐，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他吩咐人收拾了房間讓顧唐住下。

那之後，一直到他死去的前一秒。

顧峰都遵守着自己的承諾，好好保護著顧唐。

不過顧唐終究出身不正。

而顧峰，他實在太忙了。

他是銀河帝國未來的君主，是要管理這片廣袤星空的君主。

他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太多。

別說皇宮，就連在帝都星待着的時候都不多。

敢真正欺負顧唐的人確實沒有了。

可是絕大多數人，仍然將他當隱形人。

畢竟顧峰的母后，銀河帝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不喜歡他。

他們不會再做那樣明顯的事來欺負顧唐。

但是絕大多數人，特別是帝都星那些貴族子弟，他們都發自內心地瞧不上他。

當着顧峰的面，那些人還勉強保持禮儀。

背着顧峰，很多人連正眼都懶得施捨給顧唐。

當時大概誰都想不到，那個他們敬佩愛戴，期許他成為一代明君的顧峰會死去。

而誰都瞧不上的來歷不明的小王子顧唐，因為是先皇僅剩的兒子，登基。

成為銀河帝國新一任的皇帝陛下。

往事歷歷入目，在顧唐腦海中飛快閃過。

帝都星第一大學，那是他很少踏足的地方。

畢竟第一次來，就被人欺騙着掉到了星海湖裏。

如果不是他大哥及時趕到，也許他就死在這裏了。

顧唐想到這裏，忍不住揚了揚眉。

那些人當年瞧不上他。

現在大概也瞧不上他。

可那又如何？！

他十歲開始跟隨顧峰學習格鬥技，天賦極其出眾。

十五歲的時候，連顧峰都只能勉強和他打成平手。

十七歲之後，更是冠絕帝都星。

那些從前瞧不上他的人，沒有一個敢正面挑戰他。

不過他們還是可以在背後說他：不過一介武夫。

顧唐也不太在意。

他不喜歡那些人，如果不是因為顧峰，他早就離開帝都星，再不會回到這個充滿歧視和欺辱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顧峰，他也不會成為銀河帝國的皇帝陛下。

只能坐在這帝都星最高的位置上，孤寂地看着星河明滅。

如果不是……

顧唐用力閉了閉雙眼，拂袖轉身。

「接下來去哪裏？」他笑吟吟地問秦君澈。

那些在他腦海里飛快閃過的往事，彷彿真的已經消失在了歲月長河中，早已被時間沖淡。

再無法對他產生絲毫影響。

顧唐看着秦君澈。

看着這個長相肖似他大哥，但眉眼卻要年輕鋒銳許多的年輕人，含笑問道：「你約朕約會，不會沒有計劃吧？」

秦君澈深深看了他一眼：「你……」

他聲音微啞：「想去看電影嗎？」

「行啊。」顧唐淡淡說道：「說起來，我也好久沒看過電影了。」

帝都星中心廣場，有着最奢華，設備最好的電影院。

整個熒幕彷彿立體的，觀眾身在其中，就彷彿和主人公一起經歷了整個故事。

秦君澈挑的是一部愛情片。

幾乎從頭到尾都充滿了粉紅色的泡泡，來看的情侶很多。

也有很多小女生會跟着劇情或哭或笑，特別真情實感。

他自己也看得認真。

但總是忍不住會去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顧唐。

年輕俊美的皇帝陛下卻似乎不太喜歡。

他神色始終淡淡，看都後面，目光甚至變得有些飄，思緒顯然早已不在電影上了。

秦君澈沒有說話，還是堅持着看完了整部電影。

散場后，他們沒有急着離開。

等那些觀眾都走後，顧唐才和秦君澈從VIP位置的側門離開。

他好歹登基九年，哪怕每年都有半年時間不在帝都星。

但帝都星人們還是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的。

沒有別的原因，顧唐那張臉是真的好看。

五官精緻到漂亮，辨識度極高。

見過他一次的人，就很難忘記他。

從電影院出來，秦君澈和顧唐並肩走在街上，他已經戴好帽子。

帽檐壓低，遮住了顧唐的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精緻的下頜。

秦君澈好幾次都忍不住去看他，顧唐就連側臉，也完美得找不到絲毫瑕疵。

他想起來帝都星關於顧唐的那些傳言。

聽說先皇雖然風流，但從來不會讓他的情人們懷孕。

偏偏是北部蠻荒星球上，一個讓先皇連記都記不住模樣的女人，懷上了他的第二個兒子。

秦君澈還聽過傳言。

大家都說，顧唐不像先皇，長相肖似他的生母。

那麼……

他忍不住又去看顧唐。

那樣明艷絕倫的五官，那樣好看的模樣。

怎會讓人完全忘記，甚至連名字都不記得。

顧唐的父皇，真的是風流薄情得可怕。

「是不是該吃午餐了？」顧唐又問。

他沒有說電影好不好看，似乎也不覺得自己是去浪費時間。

他只是轉頭，笑吟吟又問沉默著打量自己的秦君澈。

「嗯。」秦君澈點點頭。

他昨天就訂了帝都星風景最好的餐廳。

在帝都星近郊的山頂。

那餐廳修建在懸崖邊，可以一邊用餐，一邊俯瞰著山川，感受着山河在望的豪情萬丈。

秦君澈覺得，顧唐肯定是喜歡的。

他不管別人怎麼說顧唐。

可他見過這個男子在兇狠的星際海盜中談笑自若的從容模樣。

這樣的人，胸中若無大丘壑，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堅定從容。

而且他在帝都星這幾溏淉篜里個月也不是白呆的。

別看顧唐看起來懶得很，什麼事都不管。

可是整個帝都星，包括銀河帝國，卻在他的治理下，度過了最艱難，最容易動蕩的權力更迭時期。

然後在周圍各大星系帝國的虎視眈眈之下，越來越強盛。

帝都星人們生活安穩富裕。

秦君澈在這裏幾個月，更是感受頗深。

他帶着顧唐乘坐飛行器朝那懸崖餐廳而去的時候，看着在自己身邊笑容慵懶的青年。

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天子守國門。

顧唐的戰神之名，是真正的在一次次戰鬥中搏殺出來的。

一點水分和僥倖都沒有。

秦君澈忍不住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越是了解顧唐更多。

越是看到他藏在那張總是帶着滿不在乎笑容的表面之下的靈魂更多。

他越是嫉妒那個已經死去的太子顧峰。

他真的想不通。

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讓顧唐這樣的人，願意捨棄他的一切，放棄他的夢想和遠方。

心甘情願為他大哥守着這銀河帝國。

一頓飯吃得有些壓抑。

秦君澈包下了整個餐廳，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

山頂懸崖上，只有風聲，還有青山之上的雲捲雲舒。

「很美味。」顧唐放下筷子，環顧一圈，「風景也很好。」

他笑吟吟看着秦君澈：「謝謝，我吃得很開心。」

顧唐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緩緩說道：「我今天，也非常開心。」

秦君澈也緩緩放下了筷子。

他抬眸，靜靜看着顧唐：「你想讓我走，對嗎？」

「秦君澈。」顧唐似乎輕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主動壓在秦君澈的手背上：「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幾個月有你陪伴，我很開心。」

他笑了笑，半開玩笑般說道：「你始終沒成為我的皇后，現在也不用繼續留在帝都星，捲入皇家的權力鬥爭中去。」

「權利？鬥爭？」秦君澈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晃晃重複著這四個字。

「顧唐。」他叫着顧唐的名字，「會有什麼鬥爭？」

他問他：「如果真的是你大哥回來了，你們會斗嗎？你會拱手將這帝國讓給他，心甘情願站在他的下首，對嗎？」

「對。」顧唐毫不在意地點點頭。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來，負手看着懸崖外的山川。

「這銀河帝國的皇帝，我早就膩了。」他說：「如果我大哥真的回來，我巴不得全都扔給他，早點離開這個讓我膩味無比的地方。」

「可是啊……」顧唐微微抬頭看向遠處，「那群笨蛋……」

他嗤笑一聲：「有的人或許是真的忠心於我大哥，可有的人，不過是被權利和欲、望蒙蔽了雙眼，不滿足於現在的位置，想要更多更大的權利。」

顧唐轉頭看向秦君澈，微微偏頭，神色難得流露出一絲天真：「你覺得，這樣的人，我應該怎麼對付他們？」

「殺了他們。」秦君澈冷冰冰地說道。

顧唐偏著頭又看了秦君澈一會兒，突然輕輕嘆了口氣。

「你果然只是長得像我大哥。」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那大好河山：「如果是我大哥，他只誅殺首惡。他真的是這天下，最好最善良的人了。」

「所以他死了。」秦君澈朝顧唐走近幾步，冷冷說道：「太過善良的人，總是會比較短命！」

「閉嘴！」顧唐的臉色，倏然沉了下去。

他第一次，用那樣冷漠的目光看向秦君澈：「你沒資格，這樣說他。」

「他確實死……」

「砰」的一聲悶響，是顧唐揮掌，擊在了秦君澈的胸口。

顧唐格鬥技無雙，秦君澈真的和他動手，傾盡全力都不敢說能穩贏他。

此時完全猝不及防，高大的身體被顧唐擊打得朝後退去。

最後退出差不多五米，才勉強穩住身形。

「秦君澈，你竟敢這樣說朕的大哥。」顧唐負手而立，斜目冷冷看着他，「看在這幾個月的情分上，朕不殺你，你滾吧！」

他轉身，不再看這個前兩天還和自己纏綿著的年輕情人：「這帝都星，容不下你。朕的銀河帝國，也容不下你這樣的狂徒。」

「呵。」秦君澈站直了身體。

他隨手擦過唇角，擦掉剛才被顧唐打出來的鮮血。

「我其實在想。」他就站在原地，隔着好幾米的距離看着顧唐。

這個讓他一見鍾情，從此以後心心念念的男子：「帝都星一直有傳言，說你會找和你大哥長相肖似的替身。其實……」

他看着顧唐：「你根本不是在為自己找情人。我早問過了，除了我，他們根本沒人能踏入皇帝陛下的寢宮。」

秦君澈朝顧唐走近一步：「可是每隔幾個月，總會有這樣的流言蜚語傳遍帝都星。每當……」

他笑得有些諷刺：「每當帝都星普通的人們，在皇帝陛下您的治理下，生活越來越富足，越來越安穩。大家都快忘記前太子殿下的時候，總會傳出這樣的留言：皇帝陛下又找了個長得像前太子的情人。」

顧唐微微眯起眼睛，沒有說話。

「皇帝陛下太懂人們的心了。別的傳言，大家都不怎麼感興趣。只有這樣的八卦，和皇室有關的八卦，才會讓大家感興趣，才會在大家茶餘飯後主動聊起，在不自覺間就幫你擴散到整個帝都星。」秦君澈說。

他說：「即便犧牲自己的名聲，也要讓自己的人民不要忘記你的大哥。這又是為什麼呢？」

秦君澈也學顧唐的樣子，微微偏了偏頭，彷彿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第一，讓大家覺得，現在的皇帝陛下是個荒淫無度的浪子，不適合坐在銀河帝國君主的位置上。第二，始終生活在人們記憶中的前太子，自然就是最好最鮮明的對比。畢竟，他曾經是那樣強大，睿智，賢明，紳士……是你，是現在的皇帝陛下完全不能比的！」

秦君澈又朝顧唐走近一步：「這樣就方便他一回來，就能接過你手裏的位置，平穩完成政權更迭。對不對？」

顧唐深深看着秦君澈。

過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對啊！那又如何？」

他問秦君澈：「我就是願意這樣做，又如何？」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桀驁：「朕，願意為朕的大哥做到這一步，願意犧牲自己成全他，願意將銀河帝國拱手交還，願意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只要能讓大家永遠記住他……又如何？」

他問秦君澈：「與你何干？」

「那銀河帝國的人們又知不知道？」秦君澈看着顧唐，突然大聲說道：「他們眼中賢良的，潔身自好的前太子殿下，其實是個會……呃……」

秦君澈的話沒能說完。

他的眼睛猛然睜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他面前的顧唐。

然後他緩緩地，彷彿置身於電影慢動作中一般，低下了自己的頭。

在他的腹部，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隻露出一半。

還有一半，已經扎入他的小腹。

不怎麼疼。

可是刺骨的寒意，全彷彿隨着那匕首，席捲他的全身，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也包括，那顆曾為顧唐怦然跳動的心臟。

「本想……留你一命。」他聽見顧唐喃喃說着，「可你為什麼要去查這些事？」

他伸手，溫柔地摸摸秦君澈的臉：「你知道的，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