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妹子打包回家
城東，桃園公寓。
這是一棟有些許老舊的四層建築，大約建於二十年前，維護的不怎麼樣，風霜在這棟公寓外牆上留下無數刻痕，讓它原本淡粉色的外觀變得灰撲撲的。
桃園公寓離市中心很遠,但是它租金便宜,還有停車位，裏面租住的大多都是暫時買不起房子的上班族，年紀都不大。
小林把頭從車窗伸出去看着車屁股，慢慢把車停進了車位,也不知道這壞習慣是怎麼養成的,能拿到駕照也是奇迹了。
熄了火，車裏一片黑暗，車載音樂器在播放費玉清的《千里之外》，污妖王高亢的聲音在車裏環繞。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
梁是非笑笑，剛才的一切都像是做了個夢，若非身上還在酸痛,他真的不相信自己會做那樣一件事情。
濃霧沒有，雨倒是挺大的，對白也聽不大清。
不過城北這邊雨已經停了，停車棚旁邊的樹有五六米高,不斷有水珠從樹梢的葉片上滑落，輕輕摔在地上的積水裏。
「梁哥,我撤了啊,」小林把安全帶解了，摸了摸兜里沒掉什麼東西,拿起了擋風玻璃前的手機，「正好雨也停了。」
「謝了，小林」，梁是非笑了笑,嘴角牽動腫起的半邊臉，疼得他直咧嘴，「要不上去坐會兒?」
「不用不用，客氣啥，大半夜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兩有故事呢!」小林開門下了車，一腳踩在積水裏,發出「啪」的一聲，弄得他有些不爽，「梁哥，明天給我報銷車費啊!」
媽的，臨走都不忘這個事。
梁是非揮揮手，小林一跳一跳的躲避着地上的積水，走出了公寓的院子。
雨後的夜晚不那麼熱了，相反,還有點涼意,梁是非身上本就濕透了，此刻黏糊糊的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梁是非扭動了一下身子，其實他酒早就醒了，小林開回來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他到底怎麼了。喝多了!只能這樣評價自己，因為放在平時，他絕對絕對不會去管這樣的事。
惹禍上身，今天也算吃了個教訓。
算了，回家洗個澡吧。
梁是非解開安全帶，關了音樂播放器,拔了鑰匙，費玉清的歌聲嘎然而止，上一句唱的是「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相愛個屁。梁是非一邊想，一邊打開車門鑽了出來。
就在他要關車門的瞬間，他突然發現車後座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這可嚇了他一跳，小林的東西?梁是非心裏直犯嘀咕，院子裏光線太暗，加上車窗又貼了膜,還真看不清。
梁是非戰戰兢兢的打開後門，一開門梁是非就傻眼了。或許很多小男生都有過這樣的意淫，某天回家，在家樓下發現一個大紙箱子,打開一看是個妹子，你喚醒了她，於是從此過上了沒羞沒臊的同居生活。
然而那只是意淫。
梁是非吞了口口水，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像古時候兩軍交陣時越敲越快的鼓點，雖然快，但是力沉，每一下都是悶響。
是個妹子。車後座上躺着個妹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四個混混圍着的那個。
什麼時候上來的?為什麼梁是非和小林都沒有察覺?
梁是非腦子裏有些亂，他以為他瘋過一次之後，這件事就完完全全從他的生活軌跡中脫離了出去，他也沒有想過在於這個女孩見面，況且見面了說什麼呢，說對不起啊，本來想救你結果我被揍了?
聽起來好傻。
梁是非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為酒喝多了，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剛剛才覺得有些涼，此刻又是渾身燥熱。
要不……報警吧?
梁是非在心裏列舉了一些處理方法,首先這個女孩很奇怪,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上自己的車的，並且還直接就是一睡，這太不可思議了,正常的女孩就算搭個順風車也該走下來說「謝謝哦,改天再請你吃飯吧」之類的。
可是這個女孩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要到城北，更不可能存在順風車的說法。
先弄醒她吧，問問情況。梁是非想着,於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奈何自己穿的polo衫在剛才的毆打中領口都裂開了
，此刻沾滿泥水,再怎麼整理也不會像個斯文人。
倒像個乞丐。
沒辦法了,梁是非把手在褲子上擦擦，伸手去推女孩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像在摸老虎的屁股。
真光滑。
梁是非沒摸過女孩的手,但此刻他只感覺到自己碰觸的女孩的胳膊,好光滑,像打了肥皂一樣……不對!梁是非很快就反應過來,女孩的身體很燙!
發燒了?因為淋了雨?梁是非在心底猜測著，用手撩開女孩額前濕漉漉的劉海,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真的很燙，有點燙手了的感覺，估計燒得很高!
梁是非很慌亂,怎麼辦,這種情況不可能不管她，更不可能喊警察了,他解釋不清的,繼續耽誤下去，怕病得更重了，把她背上樓又怕被人撞見。
搞得自己像個強.奸犯似的。
梁是非一咬牙，媽的,走快點怕個屁!於是他一隻手拉着女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她扶著坐起來，然後自己背着她,手勾到背後去，另一隻手扶著女孩的大腿，一用力,給女孩背了起來。
砰!
梁是非嚇壞了，他起身太急,女孩的頭撞到了車門的上沿，發出一聲悶響。
真是越急越壞事，梁是非冷汗直流。「那個……你沒事吧?」梁是非小聲問。
背後沒有任何聲音，梁是非舒了口氣，兩隻手都摟住女孩大腿，往上提了一下讓自己能背得更得勁，梁是非的雙手和胳膊隔着女孩破破爛爛的褲襪能感受到女孩身上驚人的體溫。
媽的……真沉啊……
女孩雖然看起來很纖細,但此刻的梁是非卻感覺像背了頭豬.…死沉死沉的,手還不敢亂..摸，雖然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畢竟是沒有摸過女孩子手的中年人,讓他幹什麼他可不敢。
梁是非背着女孩沒走到樓梯口就覺得眼冒金星，太重，而且太燙了，真的一瞬間就出了一身汗。或許是喝了酒又挨了打的緣故吧。梁是非這樣告訴自己。
還好，上樓的過程中沒有碰到鄰居或者房東，房東很少出現，倒是無所謂，鄰居就不好說了，大半夜的背着一個短裙黑絲襪的妹子回家，怎麼着都會傳點閑話。
梁是非上樓后，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夏季總是這樣，下起雨來就沒個停，像擰不緊的老水龍頭，滴呀滴的。
梁是非把女孩放在沙發上，自己累癱了，坐在地上喘粗氣。怎麼這麼重啊，梁是非感覺自己不像是背了個妹子，而是背了個兩百斤的肌肉壯漢一樣吃力，好不容易進了家門，把她放在沙發上，整個沙發都陷下去了……
怎麼辦，先脫衣服嗎…..
梁是非完全沒有照顧人的經驗，至少沒有照顧昏迷不醒的人的經驗，女孩身上其實也挺髒的，不然梁是非想把她丟床上來着
..….
梁是非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樣,又站起來，走到廁所，先把自己的衣服脫了扔在框裏,然後拎起暖壺倒了盆熱水，從毛巾架上拿了塊毛巾。
雖然沒照顧過不省人事的人，但想來也差不多。
梁是非自己都沒顧得上擦拭，先來到客廳，把那盆熱水放在沙發前,動作太急濺出來少許在地板上。
接下來梁是非可犯了難，女孩上身穿着一件沒扣的天青色背心外套，裏面是一件無袖白色高領背心，此刻都髒兮兮黏糊糊的貼在女孩身上，下身是一條黑色百褶短裙，裙下穿着黑絲褲襪,破了幾個洞，看着就覺得難辦……總不能真給她脫了吧?梁是非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脫與不脫的問題上糾結。
不管了，脫了吧,為了她好，眼一閉就搞定了。
梁是非下定了決心，閉着眼就伸手過去了，也沒管摸的哪。燙。入手之處應該是女孩的外套，一觸之下就感覺到了女孩身上的溫度。梁是非摸索著找到外套的邊角，輕輕拈了起來,突然感覺手中的衣料一輕，咕咚一聲，什麼東西滾到了地板上。
梁是非下意識的睜開眼,地板上有個奇怪的球狀體，核桃那麼大，表面並不光滑，從沙發上滾落到自己腳邊，一路發出咯哪咯螂的聲音。
梁是非好奇的撿起來，仔細一看，這其實是個不怎麼規則的球體，表面是一些筷子粗的銅條纏的層層疊疊，但並不密封，有很多鏤空，銅球核心好像還有花生那麼大的一個豆，搖起來咯哪咯螂響，聲音很輕靈。
梁是非沒管那麼多，當務之急是給女孩脫衣服，女孩呼吸有些急促了，臉上發紅，身體一如既往的滾燙。
梁是非本打算隨手放在一邊，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隨手一放的地方卻是盛滿熱水的臉盆，拿着銅球的手一入水他才反應過來，趕緊拿出來，生怕把女孩的東西泡水裏搞壞了。
誰知道這是個啥，萬一很貴，自己這冤大頭當的可真不值。「咯哪——」
突然，梁是非手上的球傳來一聲響，跟剛才搖晃時不同，這一聲響聲音格外的大，像是能穿透一切阻礙一直到……腦海深處一般!
瞬間,梁是非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溫水裏，水從口鼻耳灌入，自己像個溺水的人一樣瘋狂掙扎,逐漸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是非從半夢半醒間驚醒，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彷彿一瞬間,又彷彿好幾年,他一驚醒就想動,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形體!
是的，沒有形體!連視覺都沒有!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人身體在極度疲勞的情況下躺倒床上，但精神還處於活躍狀態,很快的，身體就睡著了，大腦為了保護睡眠者不會在夢中弄傷自己，切斷了對身體的感知和控制，俗稱鬼壓床,實際上就是人的意識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現在的梁是非就是這樣,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意識墮入一片黑暗,無窮無盡的黑色鋪天蓋地向他湧來,雖沒有視覺，卻感受無比真切。
黑的跟墨汁一樣,冰冷，孤獨。
突然,梁是非感覺到眼前一亮,說眼前也不大對，應該是他「感覺到」眼前突然燃起一叢火焰，熾白色的火焰，無比刺眼，無比灼熱,又無比……熟悉。
不似凡火，至高無上。
梁是非本就意識模糊，他腦海中開始流轉一些殘缺的畫面，宮殿，幡旗,長矛，書卷,人群，鮮血，烈火……彷彿歷經無數輪迴，卻不記得自己想尋找什麼。
恍惚間，梁是非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你，想要什麼?」
聲音冰冷又神聖，如雲端的神座，光芒萬丈，熾熱的白光灼燒着梁是非的意識,痛苦又溫暖，一如那記憶碎片中殘缺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