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仙界渡船
春桃渡是個繁忙的內河渡口。
千年以來人和貨絡繹不絕，從這裏走向沿河各地。
到今天貨輪仍然不少，渡口邊排了長長一排；客船倒是不多了，因為交通發達的年代，飛機和高鐵是更好的選擇。
來坐船的都是遊客，沿河欣賞兩岸秀麗風光的。
所乘的有快艇，也有兩層高的遊艇。
柯伏從了三小時高鐵趕來，以為自己要找的是快艇或游輪。
最後到達位置時，才有些傻眼：
面前是一條小型烏篷漁船，顯然有些年頭了，破破舊舊的；船上還堆著些貨物，種類比較雜，看包裝除了小型家電、零食、衣服、化妝品，竟然還有幾包水泥。
他以為找錯了船，但走了一遍，只有這條船叫「小七號」。
船家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戴草帽光膀子，身上曬得黑黑的。
男人抽著煙，看柯伏找來找去，笑笑道：「如果找小七號，就是這條了，我的名字就叫小七，船票拿來吧。」
柯伏本以為「小七」號是洪七的船，聽到船家叫小七，顯然才是正主，於是掏出船票遞了過去。
票的樣式很簡單，除了船號，就是「一月內有效」的使用期限。
「『印』字組個詞。」
「照印。」
「去哪裏？」
「仙界。」
寥寥數語，暗號就對上了。
普通人搞不懂船家叫組詞是什麼鬼，也不會發神經說去仙界。
小七道：「快上來吧，馬上起錨了！」
柯伏踏上船后，又仔細打量那堆貨物，心裏在盤道：「這些東西在仙界暢銷？選些利潤高又便攜帶的，下去帶過去賺一筆……」
他這時想的才是黑瞳的「有錢途」，仙吃黑搶的不是。
烏篷般本來就不大，貨物又佔據了大半空間，前面的客艙空間便有限。柯伏繞過去后只看到四個座位，還有一位乘客。
那人二十來歲，戴着眼睛的斯文男人。
不用猜，能上這船的，都是仙人。
柯伏便主動打招呼：「你好。」
那人只是淡淡一點頭。
小七一邊起錨開船一邊說：「你是錦仙吧，別費勁了，他不會鳥你的，人家一看就是真仙！」
仙人的分類，按照印的來源分兩大類：真仙和錦仙。
按老妖的說法，仙人與照印是這樣來的：上古時代，眾仙魔將自己一身法寶和神通凝聚成照印，以寄託靈魂轉世，度過大劫。
但記憶會被封存，只有在照印成功覺醒后，才能回歸。
這種成功回歸的仙人，叫做真仙。
但若失敗，則萬般皆空，照印也被有緣人所得。
那些能得到照印，並成功覺醒的有緣人，幸運得簡直像錦鯉本鯉一樣，因此叫做錦仙。
名字起得略隨便。
柯伏的印得自老妖，按說屬於錦仙。
但他又是個例外。
「這只是籠統的分法，細分起來還有另兩種異類：吞噬他人照印的釁怪是一種，而我因為黑瞳的殘缺，又得算作棄仙……」
柯伏的仙途註定比其他仙人兇險，原因便在於此。
但這是自己選擇的路，既然決定豁出去，一往無前就是了。
他要做個風雨兼程的趕路人。
而沿途的風光則是他的獎勵。
他要好好瞧瞧仙界，過過仙人的癮，聽聽其他仙人的故事。
尤其是真仙的故事，
更有吸引力。
上古時代就存在的仙人哪，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精彩故事！
柯伏打小從電影、小說里看過許多神仙傳說，封神西遊、諸天神佛妖魔鬼怪什麼的，不知眼鏡男會是其中哪一位。
儘管小七說對方不會鳥他，但柯伏還是想打聽一二。
但他在稱呼上犯了難，不知該稱「前輩」還是「上仙」，斟酌一陣，最後開口問道：「請問大哥以前在哪裏修行？」
「大哥」叫得好俗氣，但開了頭後面就沿用下去了。
「大哥認識無始天尊、靈寶天尊那些大能嗎？」
「大哥以前……」
對方始終看向船外，沉默不語。
不但沉默不語，在柯伏叫到第三個「大哥」時，甚至戴上了耳機，一副「鄉巴佬不要繼續搭訕、自討無趣了」的臭屁模樣，高冷之極。
柯伏就算再死皮賴臉，也沒招了。
小七見他不聽人言碰了釘子，哈哈一陣大笑。
當柯伏轉而問他是否仙人時，他不置可否，卻放聲唱起了歌。
先是一首《逍遙遊》，詞曲都是古韻悠然；但接下去的卻是《雙節棍》，哼哼哈嘻的，很有年代跳躍感。
等到再一次跳躍，「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響起來的時候，船身忽然一個劇烈的顛簸。
柯伏的屁股都顛離了座位，心中不禁大奇。
「這潛江江面平靜，哪來的大浪？」
往船外一瞧，卻見白茫茫一片，船被濃霧吞噬了。
霧中隱約可見許多巨大石柱，組成江中石林。
由於能見度低，往往等駛近了才能看清石柱，加上石林中水道又不寬敞，水流又越來越急，稍有不慎船就會撞得散架！
柯伏一直在想如何進入仙界，卻沒想到這般危險。
不過，儘管烏篷船左搖右擺，卻是始終安然度過。
原來卻是小七手執木槳，遇到將要撞上之時，木槳往石柱上一點，就能將烏篷般撐開。
這種操作極是不易，手上非得有巨力才行。
而小七使槳卻是輕巧靈便，毫不費勁。
柯伏定眼一看便瞭然——
小七手背上照印赫然顯現，是一枚三葉印，印中間是一柄魚叉。
「這印用來掌船倒是相得益彰！」
如此行了一陣，卻是終於遇上了險——船前面的霧驀地一開，露出一面巨大的石壁，在兩邊石柱的拱立下，組成了索命死胡同。
烏篷船船速極快，眼看無法剎住了！
柯伏雖知不會有事，卻也不禁屏住呼吸。
然而正要看小七如何大顯神通，船頭卻徑直撞了過去！
而後卻沒有石破天驚，只有無聲無息。
烏篷竟然穿過了石壁！
原來那石壁只是幻象，就像是投影。
穿過石壁后是一條石洞水道，頭頂上裝着LED燈泡，寬窄僅夠一船通過，水流趨緩變淺，與其說是河，倒不如說是大溪流。
水清引擎就不能再用，小七收了起來，改為單純用槳。
再往前走，河水越來越清，除了可以看到魚兒暢遊其間，不久后竟看到底下埋着電纜。
「這是幹嗎的？」
「供應仙界的電和網絡。」
「網絡……接哪？」
「現世啊。」
「喔……」
現世就是地球，相對於仙界而言的。
柯伏愕然之後又很高興，這樣在仙界也可以跟柯媽通電話、發微信了，所有的聯繫都能夠保持。
不過再往前走，他又疑惑漸生。
前面漸漸有自然光亮時，石洞兩邊也開始出現了堤岸，上面種著桃花，越往前越多。
桃花花期三至四月，如今已是五月，該是結果的時候。
但那兩岸桃花卻開得正艷，粉紅欲滴。
柯伏驀地心有所感，一段初中背熟了的古文脫口而出：「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平岸數百步，中無雜草……」
——《桃花源記》。
越念越是吻合，不由得訝然：「這是……這是……」
小七笑哈哈大笑，「就喜歡看你們菜鳥這副驚訝的模樣。」
說話間，前面豁然開朗，世外桃源的景象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