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靈犀

周衍只淺淺笑了，緩緩開口道：「殿下這就心軟了？」

蕭其聞言意會，揚起眉梢：「……你還有其它禮物？」

周衍聽他陳述語氣，不免一愣，興緻缺缺道：「當然有。不過不是給殿下的，而是為太子準備的見面禮。」

蕭其恍然，難道有活口？

「不錯。」周衍彷彿讀出他心聲：「文殊侯江道的幕後持筆，何原。何原已替他答完了泄題的文卷，只待春試場上交備。按理說何原已經沒命了，但是……」

蕭其接話：「他二人自小便交好，關係親厚，江道沒殺他，反倒李代桃僵、偷天換柱，瞞過了魏直寺？」

周衍不置可否。

「人在哪兒？」蕭其直問。

周衍：「……」

蕭其順著她眼指看了看，紅痕淤青，觸目驚心，於是訕訕地鬆開手。

周衍拉長聲音道：「——長雀巷。」

「長雀巷？」蕭其微有驚訝：「居然還待在鄴京城內？」

周衍不再理會，緊蹙著眉起身，不料蕭其輕輕一勾，她未有防備急忙撐住車壁以防身子前傾，蕭其卻狡猾地攬上了柳腰，一把將人拉下圈住，笑說：「這麼急著給本王投懷送抱？」

大掌一路往上，她慌張地騰出一隻手按住，怒道：「蕭其，你最好還記得上次的話！」

蕭其挑眉，游移的手輕而易舉地就擺脫了她的力道：「哪句話？閹了我么？」

周衍氣急：「你！」

蕭其：「怎麼只會嘴上功夫？你在杏林小築不是說，怕我忘不了你的滋味兒，丟了心？嗯？」

周衍面色潮紅，一雙薄怒的桃花眼裡含著秋波，蕭其再按耐不住，一下咬住她耳垂，聲音裡帶著急切：「周衍，你說是什麼滋味兒？」

周衍櫻唇微微張開，她半閉著眼睛，禁不住渾身酥軟：「…拿、拿開！」

蕭其貼她更緊，喘息道：「……你一個習武的人，身子居然這麼軟？」

周衍上身衣衫零落不堪，香肩完全暴露在那雙狼性的眼睛里，繡鞋踢落，雪白的玉足沾了灰。

她被圈在座榻上，蕭其一手握了玉足細細蹂躪，沙啞道：「你最好別惹我……」

只是，最遭罪並不是周衍，而是車外那人。

此時繪墨坊三個大字映入眼帘，馬夫吁地一聲勒馬，卻遲遲不敢吱聲，心想我都走得這麼慢了，裡邊怎麼還有動作？

正在猶豫間，府前守門的人狐疑地盯上了他，眼見那兩人要過來了，車夫不得不顫顫巍巍朝裡面喊了句：「……四公子，到、到了。」

周衍一腳踹開他，臉頰潮紅更甚，發怒的眸子越發勾人，他禁不住目光下移，看了又煩躁起來，索性扭頭只聽她聲音。

「下流！」

周衍徑自拿了車上面具戴好，理好衣服甩手下車。

蕭其滿腦子都是她那下半張臉精緻的線條，怔怔地戴好面具後下車，眼睛不離那纖瘦的倩影，想的卻是她方才一張一合的唇線……彷彿說了兩個字？

正思忖間，周衍已經同門口守衛對上了暗號，他稀里糊塗地被帶進了一條暗道。

周衍見他魂不守舍，狠狠踩了一腳。

「周衍，你出息了。」蕭其登時回過神來，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道。

周衍側頭乜了他一眼，朱唇緊抿著，在蕭其眼裡卻極度誘人，他心裡暗罵，甩掉念頭后才專心觀察四周。

暗道里光線微弱，但也能感受到地面崎嶇不平，牆面的凹凸在弱光下明暗不定，像是幽夜裡一隻只半睜的獨眼，叫人脊樑發寒。

不多久前方便豁然開朗、人聲鼎沸，鑽到耳朵里嗡嗡個不停。

帶路的人停下腳步，恭敬拱手：「二位盡興，小的先下去了。」

周衍煞有介事地拍拍袖子，嗯了一聲。

說罷拉著蕭其踏入坊內，不料裡面酒氣滔天，她瞬間杏眉緊擰，避開搖搖晃晃的酒鬼和歌妓，在樓上暗處尋了個角落落座。

蕭其坐在她對面，擺手示意欲來伺候的歌女退下。

兩人坐姿隨意瀟洒，心照不宣地默然不語，眼睛里卻早已對著話。終於，蕭其掃視一圈后悄聲說：「樓下正中間那桌，坐北面兒的，看見了嗎？」

周衍順著曖昧的燭光望去，只見一個高大偉岸的紫衣男子，五官看不分明，但依稀可辨十分端正，她點點頭：「嗯。」

蕭其訝然道：「你不認識？」

周衍心裡奇怪，問：「我怎麼會認識。」

「哈，我還以為你無所不能。」蕭其笑了一下，又說：「那是蕭鼎的近侍佑鳴，稱得上半個心腹。」

周衍：「就像山行山停於你而言那樣？」

蕭其默認，眼睛注視佑鳴那桌，漫不經心地拿起了酒盞……驟然，他神情一變，吐出那口酒來，臉上表情難明。

周衍忍不住笑出聲：「四爺真是嬌貴得很吶。」

說著又將視線投去樓下，環視一周后略有些疑惑：「你說，他敢一個人來踢場子嗎？」

蕭其緩緩道：「當然不會。他左手靠牆那桌，黑衣服的、東南方向摟著女人那個、案子旁輸了錢大哭那個……少說也有八九人。坊外肯定還有接應的。」

周衍聽著掏出懷裡一袋金子顛了起來：「敢情安全，我就敞開玩兒了。」

蕭其指了指她從內室摸來的錢袋子，無語道：「那是我的錢。」

「放心，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周衍說著將要起身，卻被蕭其緊緊按住，他壓低聲音：「你想幹什麼？」

周衍解釋道：「你只坐在這當好富家四公子，帶我來是來「買官兒」的，可是我不懂規矩，贏了不少，把他們管事的逼出來……」

蕭其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話頭：「等事情鬧大了我再下去撈你？解釋我們不是來踢場子的。」

周衍笑嘻嘻道：「四爺聰慧！到時候他們不依不饒，場面混亂，太子的人搶錢方便。」

蕭其：「佑鳴追隨蕭鼎多年，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他難道不會懷疑我有意為之？」

「不會不會。」周衍擺擺手：「你一個荒Yin無度的閑散王爺，帶美人兒來賭坊，有什麼不合理的？他大概覺得你只是誤打誤撞幫了他一把……」

蕭其：「結果就是草包王爺同繪墨坊結仇，陰差陽錯又查到了何原。」

周衍想到搖骰子不免心痒痒，心情大好，向對面調皮地眨了下眼睛：「四爺還不承認我們心有靈犀？」又起身附在他耳邊悄悄說：「只是你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見到佑鳴時還要誇張一些，否則太子一旦懷疑你之前的昏庸是裝的……四爺可就前功盡棄了哦。」

……

蕭其目視她款款下樓，不禁回味起她方才那抹調皮的笑容，還有耳邊的餘溫，心中某處顫了一下，目光也隨之柔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