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謊言
山行似被問住,點點頭道:「也是。你們自己家的主子,自己人都不愁,我愁什麼……」
鄭鷹飛看周衍一眼,神色猶豫:「將軍的身體向來比我還康朗,自然不用愁。」
「你還不知道?」山行訝然問。
鄭鷹飛:「知道什麼?」
山行用餘光心虛地瞟了一下身側人,迅速說:「沒什麼。」又立馬轉移話題,問道:「對了,你怎麼碰上林征的?」
鄭鷹飛還在想他上一句話什麼意思,這時候更加迷茫問:「林征?」
山行簡單解釋:「穿著深紫勁服的。」
鄭鷹飛一聽是他,更加來氣,只連連擺手呲牙懶得再提。忽又想到什麼,問:「你怎麼知道他?你不是後來才來的?」
山行:「他是六殿下的近身侍衛,我同他打過幾次照面。方才遠遠就認出來了,但不能被他發現我家殿下與義軍有瓜葛,所以等他走了我才敢上坡。」
鄭鷹飛腦子裡可謂一團漿糊,一下子想的是將軍有事瞞我,一下子又想將軍怎麼和晉王的人熟絡,此刻卻在想寧王的人知不知道將軍與晉王的人熟絡……
「鄭都尉,你不用煩了。」山行淡淡道,掀開帘子看了眼路程,接著長話短說:「你家將軍投靠晉王的事情,殿下是知道的。包括她在繪墨坊拖住殿下,目的是為了讓太子的人動手,好將太子埋在春衫薄的眼線挖出來,將名單呈給晉王,以求得這次合作。」
鄭鷹飛皺起眉,看著熟睡的周衍,問道:「什麼合作?」
山行道:「你們靖北軍同太子有私仇吧?」他看了眼鄭鷹飛臉色,又接著說:「你不必意外,我方才便說過了,你們的小動作,殿下都看在眼裡。你主子知道晉王得寵,早便算計好要與他聯手拉太子下台,這次千里迢迢趕到甘陝來,也是為了助晉王迎娶北燕公主。」
鄭鷹飛又急又疑:「將軍來甘陝跟晉王有什麼關係?」
山行:「信使不是已經回鄴京了么?宮裡知道消息后,晉王自然會自請……」
「——吁。」
赤馬前蹄猛然抬起落下,許是跑得累了,它停下后不安地甩甩頭。
山行停住話頭,二話不說丟給鄭鷹飛面罩,自己也給周衍繫上綁帶后攙著她進了醫館內。
連日的雨將館內的葯汁汗液統統染上霉味,患者歪在地鋪椅凳上面如死灰,甚至館內的義軍也是打不起精神,木然地煎藥照理。
儼然一片死氣沉沉的凋敗。
鄭鷹飛常日在外不覺城內狀況,此刻才恍恍然心裡一沉……
「別愣著,拿火盆來。」
他被山行一句話拉回神,看向內間濕淋淋的兩人,迅速點頭,搬來火盆后自覺地閉嘴。站在一旁看山行又是探脈又是搖頭,一面施針又一面皺眉,心裡更加七上八下。
終於禁不住一問:「到底怎麼樣?」
山行並不理他,只顧自己手下針起針落。鄭鷹飛奈何不敢擾他,自己干著急,等得實在是沒有耐心了才又要催一句,不料這時見周衍醒轉過來。
他立刻圍上去,迫切地看向她:「您感覺怎……」
嘩一聲周衍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登時瞪大了眼睛,方才伸出去的手僵在一半:「……將、將軍?」
周衍感到兩道緊盯的目光,抿了抿唇抬起頭,沖鄭鷹飛郎朗一笑,道:「沒事。」接著小心翼翼地給山行遞了個眼色。
山行瞥她一眼,抬頭道:「鄭都尉,勞煩你去跟藥房說一聲,熬一碗青銀湯給周姑娘驅寒。」
周衍看他動作猶豫,再次笑笑:「老鄭,去吧。」
「可是……」鄭鷹飛欲言又止,見周衍又連連咳嗽這才向藥房抬了步。
山行看他走遠,轉頭淡淡道:「你身上的毒哪裡來的?」
周衍不語。
山行:「你要瞞的話,那我是沒法子給你治的。」
周衍調勻呼吸,半晌后才輕聲道:「是挫骨散。」
「挫骨散!?」山行禁不住一驚,快速看了看門外,道:「你不要命了?」
周衍冷笑:「當然要命,我怎麼敢死?」
山行從她臉上移開目光,問道:「這毒若拿不到解藥,我也無計可施……只能暫時壓制。」
周衍輕輕點頭,合著眼道:「解藥只有蕭鉞有,他該在路上了,到時我自己會想法子取。」臉上又似有難色:「……這段時間還要多多麻煩你。」
山行搖著頭起身,嗤笑道:「不麻煩,我活該的!救你只是因為我心中有愧。」說罷轉身要走。
「等一下。」周衍急忙叫住他,問:「城外的人安頓好了嗎?」
「放心,他們的溫飽暫時是可以供養的。」他頓了頓,又道:「你還是先操心自己罷……館內人多味雜,我顧不上你,你的毒兩天內不會發作。我稍刻派兩個人送你去西廬靜養,外邊這些麻煩事你就別忙著再添亂子。」
周衍凝視他匆匆背影,腦中思緒流轉,隱約間又聽見他聲音道:「來得正好,我館里人走不開,你家主子的身體要調養幾天,你忙完后先帶她去西廬……」
果然不消片刻,眼前便出現憂心忡忡的鄭鷹飛。
她咧嘴笑笑,招手道:「杵著幹嘛?」
鄭鷹飛臉色凝重地走近,看她接過葯碗喝乾凈了才囁嚅問:「將、將軍,您是不是有事瞞我?」
「哧。」周衍放下碗清爽笑笑,一面拉他坐下,一面道:「老鄭,你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好了,我沒事。」
鄭鷹飛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可您以前的身體……」
「啰嗦!」周衍擺手截口道:「那種葯是秘方,總有些副作用,不用太當回事兒。」
鄭鷹飛大驚:「您說的那種暫時壓制內力的藥物……還在服用?!」
周衍眼神有些閃爍,答:「蕭其心思重,一旦發現我內力有絲毫恢復,不是前功盡棄了嗎?藥物自然斷不得。」
鄭鷹飛輕輕搖頭,擔憂道:「將軍……您說這藥物無害,一旦停用便可恢復如初,可有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