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乏
不多久山停便倉促趕來：「殿下！」
這一聲拉回了蕭其思緒。他轉頭問：「怎麼回來這麼快，北野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山停聞言點頭，道：「北野暴動了。」
蕭其：「你說什麼？！」
山行：「甘陝太守孫恩惠極力壓制北野鹽田的修築，已經激發民憤了。」
蕭其皺緊眉頭，急問：「情況如何？」
「孫恩惠以暴力鎮壓，百姓死傷無數……而且封鎖了並涼馬道，消息恐怕送不到宮裡邊，萬幸屬下早見情況不妙，日夜兼程繞道沖了出來。」
「真是……人命如草芥！」蕭其拍案而起，踱步思忖道：「等朝上那幫廢物收到消息恐怕人也死光了！山停！」
「屬下在！」
蕭其快速思索：「我們自己的人出手恐怕會暴露。你去撤下管情報的那幾支靖北軍，裝扮成義軍集結甘陝一帶俠義之士，將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切記！不可傷及無辜。」
山停抱拳道：「屬下領命！」轉身後卻迎面撞見山行端了葯進來，有些驚喜地青澀一笑：「大哥。」
「嗯。」山行拍拍他肩膀，迅速將葯放下，掀衣下跪道：「殿下，讓屬下去吧。山停晝夜奔波不眠不歇，行事恐怕沒之前利索。」
蕭其看了眼山停眼下的烏青，點點頭：「也好。」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山行猶豫道：「春衫薄今晚也出事了。」
蕭其聽了並不驚訝，只唇線緊抿，輕輕瞥了眼昏迷的周衍，小聲說：「我知道。」
山行訝然，但也不敢多問，只如實陳述道：「死了兩位不大不小的文官，身世背景屬下還沒來得及查。」
「朝中某些大臣常與春衫薄的歌姬交道，她們消息最是靈便，且多是太子的耳目……往東宮那邊查准沒錯。」山停插話道。
蕭其緩緩閉了下眼睛，道：「北野暴動，接著春衫薄又有動作，太巧了。」他輕揉太陽穴，吩咐道：「山行，春衫薄的探子就先讓山停接手吧。你帶兵去北野萬事小心，如若有必要，可便宜行事。」
山行點頭稱是，又將藥方放在蕭其眼前說了幾句醫囑，便匆匆離去。
……
真叫人心亂如麻。蕭其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又輕喚：「山停。」
「啊、啊？」山停小心收起看向床榻的餘光。
蕭其：「你先去歇著吧。」
山停微怔了怔，似乎在辨他的口型，片刻后才道了聲：「好。」
說罷將門輕輕帶上退開。
冷清的房內再無人聲，燭影隨著蕭其起身的氣流搖曳不定，更添幾分寂寥。
他在榻前停下，含了一口葯汁緩緩渡向蒼白的唇齒，葯碗見底后又替她換了乾淨中衣，最後給自己胡亂清洗了一番……
收拾完后已近四更。他在周衍身邊躺下，側著身子凝視她精緻柔和的臉部線條，眼裡亮了又黯，意味難明。
低嘆一聲，終歸還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摟住了她……
睡也睡不了多久，才合上眼便覺腳下冰涼，他無奈掖好被子，又將長腿壓著懷裡人以防她再踢。總算安心入夢了。
……
沒完。
到下半夜又聽河東獅吼般的一聲：「蕭其！？你出去！」
蕭其半睜開眼看了下黑漆漆的天色，心道「磨人。」接著蹭向她頸窩，含糊道：「這是我的床。」
周衍語噎，快速回想自己意識清醒時發生的事，頓感一陣心虛歉疚，低聲說：「……那你、你放開我，我回自己那。」
枕邊某人紋絲不動，她於是自己動手，奈何那臂彎鉗制太牢，反倒碰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口，疼得眼淚汪汪。
「別動。」蕭其頭昏腦脹，不耐煩道。
周衍氣結，卻也懶得跟他鬥嘴，只屏住了呼吸想要從下溜出他的手臂……不料失手碰了不該碰的。
她渾身一僵，連呼吸也忘記了，只敢偷眼去看蕭其。
「我說了別動……」蕭其啞著嗓子攬得更緊，湊近了貪戀地埋在她耳根，滾燙的嘴唇若有若無舔舐著，悄悄說：「點了火要負責的。」
周衍果真咬住下唇一動不動，方才下溜被窩的姿勢也不敢變，只留一雙迷濛的桃花眼在月色里慢慢撲簌著。
蕭其低笑，小心將人提出來，道：「才把你救活，別悶死了。」又輕輕揉著她的黑髮，慢慢睡著了。
……周衍渾身不自在，心想這人有什麼陰謀？不摔我還真是活見鬼了。
想也想不明白，遂睜眼死磕到天亮。
一個時辰后蕭其睜眼就是她審視的目光，著實被嚇一跳。
愣了半晌后一挑眉問：「是本王的床板太硬還是怎麼？」
周衍面色不改，道：「虎狼在旁，任誰也睡不安穩。」
蕭其笑笑：「哪個是虎狼還未可知吧？」
周衍肩頭一顫，認真打量他的表情，接著不自在地別開視線道：「呵，那你就不怕我夜裡砍了你的首級喂狼崽子？」
「是挺怕的……」蕭其似笑非笑地拉開距離，眼神脈脈：「本王怕「它」不聽話，冒犯了某個蛇蠍美人，死在溫柔鄉里。」
說罷嘆著氣起身，迅速系起衣服：「確實應該離你遠些……來人。」
話落三兩侍女推門欠身道：「婢子見過殿下。」
蕭其一邊走一邊吩咐：「給周姑娘收拾一下東廂房，好生伺候著。」
「站住！」周衍一聽有些著急，連忙叫住他：「我要回去。」
「回哪去？」蕭其又折回來，悄聲道：「這事兒還沒個尾巴呢，到時候東宮來我這邊討何原，我遍體鱗傷的「嬌嬌」走了，誰來陪本王演？」
周衍略一思忖，又道：「那你至少讓我回去看一眼，我怕那小鬼擔心……」
「哼，狼崽子昨晚就遛出來了，攆也攆不走，本王叫人敲暈了扛回去的。」蕭其搖搖頭，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莽！」
又道：「行了，叫山停陪你走一趟，別叫他亂跑撞見東宮的人。」說罷大步流星走了。
周衍這時小心下地，又推開上前攙扶的侍女，客氣道：「我自己來就好，二位自便。」
……支走侍女后她匆匆洗漱，還來不及束髮便心事重重走向府門，正見一青衣男子已等在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