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24章 第24章

陳驕陽被吵醒時,正在做夢,夢裡她剛剛夾起一塊香甜的蜂蜜涼粽,還沒送到嘴邊,就看見一條惡犬朝她撲來。

睜開眼是熟悉的床幔,陳驕陽鬆了口氣,緊接著眉頭瞬蹙。

怎地那惡犬還在耳邊狂吠。

「雲兒。」陳驕陽坐起身沖外面喚到。

雲兒聞聲連忙進屋,她來到床邊撩開床帳,小聲詢問:「主子可是被世子吵醒了?」

陳驕陽這會兒徹底醒神,倫玉在外面的叫嚷聲逐漸清晰,她揉著眉心問:「怎麼又是他,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面嚷嚷什麼?」

她剛來永安侯府的那晚,也是睡得正香時被倫玉生生給喊醒的,還有她們一同去皇宮那日,她每每一合上眼,倫玉就要找她說話。

所以,陳驕陽有理由懷疑,倫玉就是見不得她好好休息,存心要和她作對。

雲兒倒了杯水遞給她,解釋道:「奴婢方才勸說世子半天了,讓他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可世子偏偏不聽,說……」

陳驕陽還帶著起床氣,擺了擺手沒接水杯,沉著臉不耐煩道:「勸說不管用就直接打,難道非要看他把我吵醒么?」

雲兒抿嘴不去辯解,若今夜換成青兒,還真有可能直接動手,可她就是沒法做到毫無顧慮,「真的……要打世子么?」

陳驕陽給了雲兒一個無比肯定的眼神,「直接敲暈,然後讓巍子給他拖回屋,省得他再叫嚷。」

雲兒兩隻小手在身前緊張地搓著,「總歸、總歸他是世子,咱們又身在侯府……萬一……」

「又不是沒打過,」陳驕陽蹭地一下抬眼,「你何時這般啰嗦了?」

雲兒連忙轉身朝屋外走,「奴婢這就去!」

陳驕陽從榻旁的衣架上取來一件薄衫,套在身上。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雲兒,這丫頭聰明歸聰明,就是有時候顧慮太多,更何況陳驕陽覺得,親眼看見倫玉被敲暈拖走,才夠解氣。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前屋,雲兒站在門后,陳驕陽坐在紫檀八角桌旁,倒了杯水,見雲兒磨磨蹭蹭,她便催促道:「趕緊開門。」

屋外,倫玉叉著腰,一副討說法的架勢,「陳驕陽,你開門,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剛看見你房裡燈亮了!」

本來還是睡眼惺忪的巍子,一聽倫玉說燈亮了,一個激靈瞪大眼,趕忙就拉他衣袖,「世子爺,您都把夫人喊醒了,咱們還是趕緊跑吧,奴才可不想像上次那樣挨打了!」

倫玉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她和我簽過字約的,不會再打我了。」

要不然他也不敢大半夜來鬧。

正要繼續抬手敲門,門它自己就開了。

雲兒站在正中,有意擋住陳驕陽視線,她朝倫玉拚命眨眼示意,可倫玉看都沒看,伸著腦袋就往裡面瞅,「陳驕陽呢,喊她出來!」

雲兒一邊努力示意,一邊追著倫玉目光來遮擋。

倫玉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兒,他抬手指著雲兒的臉,驚奇道:「你這是中風還是抽筋?」

雲兒頓時無語,瞬間理解主子為何總想打世子了。

倫玉絲毫沒察覺到危險正在向他靠近,反而笑道:「誒嘿,你臉好了!」

話音剛落,緊接著雲兒身後就傳來幾聲輕笑,倫玉一聽那聲音就知是陳驕陽,便沖裡面喊:「陳驕陽,你給我出來!」

陳驕陽笑容依舊,聲音卻冷了幾分地對雲兒道:「愣著幹嘛,敲暈他。」

事已至此,雲兒只能應聲,「世子得罪了,奴婢也是照吩咐做事。」

她抬手的一瞬,倫玉立馬揚聲叫停:「等一下!」

他著急忙慌地從衣袖裡掏出一張紙,高高舉起,「陳驕陽,你不能說話不算數,這是咱們的字約!」

陳驕陽慢慢放下水杯,「那又如何?」

聽她這語氣,怕是不願承認了,倫玉著急道:「這上面白紙黑字寫的,也是你親口承諾過的,以後都不會打我!」

「哦?」陳驕陽挑眉,緩緩地朝這邊走來,「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若是不識字,就讓巍子給你重新念一遍。」

雲兒連忙放下胳膊,退到陳驕陽身側。

屋外明月當空,皎白的月光如一層薄紗,柔柔地鋪在陳驕陽身上,她本就膚白,此時便顯得更加白嫩,嫩到能掐出一汪水,還有那雙亮眸,因為倦意,眼尾有些微微向下,卻比往日多了一絲魅色。

這絲魅色,出現在陳驕陽這張絕美精緻的臉頰上,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沒有抵抗力的。

倫玉當即就看傻了眼,身後一陣涼風將他拉回神來,他感覺心頭有股莫名的情緒,這種情緒從未有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想趕緊避開陳驕陽的目光,於是立即垂眼。

誰知目光下落後,內心那股情緒登時就朝上涌。

陳驕陽也感受到了那陣涼風,便迅速拉緊了薄衫,往日她衣著寬大,只知道身長貌美,卻不知身形到底如何,這下她那玲瓏有致的曲線徹底讓倫玉瞧了個清楚。

好傢夥。

真的好傢夥……

「世子爺!」巍子尖叫一聲,「您出血了!」

倫玉猛然回神,他低頭一看,果然胸口出現幾條血跡,口中也開始瀰漫血腥味,他一邊後退,一邊抖著手指陳驕陽,「你不講誠信,竟然叫雲兒用暗器傷我!」

陳驕陽簡直覺得莫名其妙,方才倫玉先是露出痴獃樣,隨後鼻子忽然出血,現在居然還來指責她。

雲兒連忙擺手,「奴婢沒有傷您!是世子您流鼻血了。」

「誒呦喂!」巍子趕緊掏出帕子幫倫玉捂住鼻子,靠近他耳旁低語:「世子,咱別丟人了,回去吧,惹毛了夫人,您一會兒真的得挨打了。」

倫玉臉頰滾燙,刻意不去看陳驕陽,他一把從巍子手中奪走帕子捂住鼻子,揚起脖子道:「你敢動我,我明日就拿著這紙給滿上京看,不行我就去宮裡找陛下說理!」

倫玉說完就後悔了,他突然想起來,陳驕陽最忌諱他在外面口無遮攔。

倫玉脖子肉眼可見地縮了縮,且又向後退了一步。

「我上面寫的什麼?」陳驕陽沒生氣,反而還笑了。她眉眼彎彎,就連唇角上揚的弧度都那般好看。

倫玉發覺他越看,越想看……

又是一瞬的發愣,倫玉趕忙壓住內心那份古怪的感覺,他抬手抖開紙,眯著眼找了半天,終於找到那行字。

於是朗聲道:「我陳驕陽保證,日後都不會因今日之事……」

倫玉頓時卡住,神色漸變。

陳驕陽眉梢一挑,替他將話說完整了,「我陳驕陽保證,日後都不會因今日之事打倫玉。」

她一邊向後退,給雲兒讓地方,一邊笑對倫玉,「我說得很清楚,那日你拿狗嚇我的事,我不會和你計較,但不代表往後你可以胡作非為,雲兒……」

打字還未出口,倫玉拔腿就朝自己屋裡跑。

陳驕陽抬眼瞧著月色,面容含笑,命雲兒去追。

哪知雲兒剛上前兩步,居然又給折回來了,道:「奴婢想起一事來,宮裡來的老嬤嬤就住在旁院!」

一聽到皇宮,陳驕陽果然斂了笑容,也顧不得管倫玉,「你方才說什麼?」

她半信半疑道:「好端端皇宮叫人住到永安侯府做什麼?」

雲兒上前解釋,「奴婢也是下午才聽說,皇後娘娘得知三小姐即將及笄,便特地叫自己身邊的嬤嬤來府里,給三小姐教禮儀。」

原來如此,陳驕陽拉了拉衣領,轉身回屋,「下次這種情況,你定要記得早些提醒我。」

雲兒應是,她自然想早點說,這不是剛才想起來么。

這邊倫玉一衝回屋,怕陳驕陽不肯罷手,便和巍子合力將紅木桌抵在門后,隨後指揮巍子前去探風。

巍子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又不能違背命令,只得小心翼翼來到窗前,悄聲打開一條縫,盯了一圈確定無人,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對倫玉道:「世子爺啊,奴才好說歹說讓您回來,您偏不聽,非得讓人家……」

「啪!」倫玉一掌將二人寫的字約拍在桌上,指著那張紙就開始叫罵,「哼,這個陳驕陽,真是被那齊縉王慣壞了,蠻橫不說,竟然還給我設陷阱!」

巍子趕緊過來拉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誒呦喂,您小點聲成嗎!您這是不挨打睡不著覺嗎,大半夜非要作死!」

倫玉好氣,但是又不敢發火,憋了半天更加氣,只得一腳踹在桌子腿上。

「嘶,疼疼疼!」

倫玉抬起腳,表情痛苦地單腳跳。

巍子無奈嘆氣,從旁邊拉了把椅子過來,扶他坐下,一邊給他拖鞋揉腳,一邊忍不住嘀咕著:「您還知道疼吶,方才流著鼻血都叫不回來您,您說您也真是出息,見到自家夫人竟然還能流鼻血,我還以為那是話本里是瞎胡扯的,沒想竟是真的……呦呦呦,疼!」

倫玉一把將巍子耳朵提起,「你倒是教訓起我來了?」

巍子也是大晚上犯迷糊,趕緊給倫玉賠不是,倫玉也不是真生他氣,主要是不想巍子繼續嘮叨,他小嘴一扁,眉梢一揚,「別聽話本里瞎說,最近天氣乾燥,我肉吃多了,再加上一看見陳驕陽我就來氣,這氣急攻心,才流鼻血的。」

肯定是這樣,一定是!

這一夜倫玉睡得很香,並且做了一個夢,這個夢無比真實,真實到他在夢裡都能感覺到自己頭皮發麻。

倫玉是被巍子搖醒的,他緩緩睜開眼,有種美夢被攪擾的感覺,往常他可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巍子怕被責怪,趕緊就道:「奴才知道主子昨晚辛苦,可夫人催得緊啊!」

夫人?倫玉第一反應是郭氏,便沒當回事,轉了個身蒙上被子繼續睡,「和我娘說我不舒服,有啥事下午再說。」

「誒呦,」巍子又去拉他,「不是大夫人,是咱這青禾苑的夫人。」

青禾苑三個字一出,倫玉蹭一下就清醒了,「哈?陳驕陽來找我了?」他不可置信地扭頭看著巍子,「她是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這他倒是想多了,按照陳驕陽的性子,要是想報仇,絕對不會等到現在。

巍子一面著急忙慌地給倫玉拿衣服,一面解釋道:「夫人是要您同她一道去咱們旁邊的林音院,看望宮裡來的嬤嬤。」

「我才不去,要去她自個兒去。」

只要不是來揍他就行,倫玉昨日的氣還沒捋順,才沒工夫陪她去看什麼嬤嬤,說著,他又將被子蒙住蓋住了腦袋。

巍子左右為難,床上這個頂多也就是踢他一腳,屋外那個……

著實不敢得罪。

於是,巍子又開始推倫玉,一邊推,一邊喊他起來。

倆人推搡了幾個來回,最終被子還是被巍子一把給揪下來了,「夫人說您要是再不去,她就親自進來叫您!」

一想到昨日那個過於真實的夢,倫玉的小臉瞬間一紅,「那啥,你給陳驕陽說,要想讓我去也可以,待會兒我問她問題,她必須給我解釋明白。」

門外等候多時的陳驕陽,根本沒想是什麼問題,直接爽快地應了。

不一會兒,身著一席白衣,頭頂黛藍色發束的倫玉,與陳驕陽並排走出了青禾苑。

闔府上下,只要是能喘氣的,目光皆投向二人,還有幾個已經小跑去了前院,給主屋的傳話。

陳驕陽面容和煦,倫玉板著臉,下人們又開始忍不住嘆氣,替這位世子夫人惋惜。

倫玉渾然不覺,他刻意讓雲兒與巍子退後了幾步,這才開始質問陳驕陽:「你和左彥到底怎麼回事,為何你昨日一聽他要去,便同意和我一起去了?」

陳驕陽抬起手沖一個正在修剪花枝的丫鬟招了招手,提示她小心些。

倫玉眉頭皺起,「你聽著沒?」

「在聽,」陳驕陽回頭對他盈盈一笑,用著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道:「因為我需要你替我引薦他,我尋他有事。」

這個笑……

越看越讓人心臟不舒服,就像每次急跑之後的感覺。

倫玉匆匆收回目光,「我就是要問你,到底是什麼事?」

這當中牽扯到齊縉王和鄉州,陳驕陽不能開口,於是她尋了個借口,或者說,這也不能算借口,畢竟左彥招惹她也是事實。

陳驕陽一面朝另一邊做活的下人打招呼,一面低低地對倫玉說著,「鄉州你調戲我那次,左彥不是說我丑么?」

倫玉點頭,這個事兒他想起來就來氣:「對,左彥的性質比我惡劣多了,要不是他賤兮兮突然那樣和我打賭,我才不會挨打……喂等等!我沒有調戲你,都說了是誤會。」

陳驕陽笑著敷衍:「好好,就算是誤會,但我這個人睚眥必報,你了解吧?」

「很是了解,」倫玉恍然大悟,「原來你要報仇啊!」

「嗯,」陳驕陽點頭,「還有借給你狗的事,我也要算他頭上。」

倫玉頓時鬆了口氣,俊美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原來如此,那我同意了!」

陳驕陽沒說話,眼看快到王嬤嬤的院子了,倫玉忍不住提醒道:「你明面上也別鬧太難看,畢竟他是朝廷命官,又是陛下面前的紅人。」

那是自然,陳驕陽又不傻,她點點頭:「你放心,我還能直接叫雲兒打他不成。」

「嗯,誒?」倫玉忽然道:「最近怎麼都沒見青兒?」

嗯?陳驕陽頓住腳步,她探究地看著身旁之人,「你能分清他們兩個?」

倫玉撓了撓頭,「這又不難,我為什麼就不能分清了?」

陳驕陽微微眯眼,「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能分清他們兩個的人。」

縱是齊縉王,當年也用了將近半年才能分清楚青兒雲兒。

倫玉微愣,隨後邁著步子朝前走去,他朗聲大笑,「誒嘿嘿嘿!娘子終於見識到我的厲害了吧!」

說他胖還真喘上了。

別說,倫玉的笑聲還真有幾分感染力,陳驕陽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就更深了。

說話間,二人就到了王嬤嬤住的院子。

這會兒陽光正好,倫綉頭頂小碗正在小院里練習走路,她看到倫玉和陳嬌陽進來,正想要興奮地打招呼,一旁拿著小棍的王嬤嬤立即清了下嗓子。

倫綉扁了扁嘴,偷偷沖他們眨眼示意了一下,沒敢上前去。

王嬤嬤沉下臉道:「擠眉弄眼成何體統。」

說著,她沖著倫綉揚起小棍,還沒落下,就聽身後傳來倫玉的嚴厲的聲音:「喂!你給我等等!」

王嬤嬤有些詫異地扭臉看倫玉。

陳嬌陽伸手一把拉住倫玉,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倫玉完全沒當回事,甩開陳嬌陽,直衝到王嬤嬤身邊。

「你誰啊,」倫玉擋在倫綉面前,一把將小棍從王嬤嬤手中抽走,「咔噠」一下掰成兩段,「你打我妹幹嘛,知道這是哪兒么?」

倫綉拽了拽倫玉的衣角,倫玉仰著下巴,完全一副「妹妹你別怕,萬事有哥哥」的架勢。

王嬤嬤到底是宮裡老人,吃過見過,她愣了一瞬,很快就回過神來,半開玩笑著道:「世子說笑了,老奴自然知道這是那兒,皇後娘娘命老奴來教三小姐規矩,老奴還能將府邸走錯不成?」

「咦?你就是王嬤嬤啊……」

倫玉低頭看著手中小木棍,陷入沉思。

陳驕陽不給他繼續犯蠢的機會,含笑地沖王嬤嬤屈腿道:「有勞嬤嬤費心了。」

王嬤嬤將目光挪向陳驕陽,忍不住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後立即上前去扶她,「誒呦,老奴不敢當啊!」

「敢當得,」陳驕陽一面同王嬤嬤朝屋裡走,一面笑著道:「嬤嬤此番前來是代表著皇後娘娘,驕陽打從心底感激,我就住在旁邊的青禾苑,嬤嬤有何需求,儘管去尋我便是。」

「誒呦,」王嬤嬤一雙老手在陳驕陽手背上拍了幾下,「娘娘時常念叨夫人,說夫人不僅樣貌好,禮數也是一等一的,不愧是皇家的女兒。」

王嬤嬤此話就是說給身後跟進來的兄妹倆聽的,果然,兄妹倆聽完同時撇嘴。

陳驕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笑著叫雲兒將備好的禮拿出來給王嬤嬤。

「教人學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世子昨日還說嬤嬤此番會辛苦,特地要我備份薄禮來以表心意。」

王嬤嬤嘴上推脫,手倒是很實在,沒過分推讓就直接收下了。她心知肚明,倫玉是絕對不會想著給她送禮的,這禮定是陳驕陽備的,陳驕陽的手筆,肯定不會差。看在這禮的份上,倫玉方才對她無禮的事,她就不往心裡去了。

簡單的聊了幾句后,陳驕陽便和倫玉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陳驕陽笑容雖在,但語氣卻比來時差了許多,她壓著聲對倫玉道:「你方才怎麼回事,王嬤嬤代表著皇後娘娘,你不敬著就算了,竟然還對她齜牙咧嘴的,是不是存心給我找氣受?」

「就猜你出來肯定要訓我,」倫玉沒有絲毫後悔之意,「不瞞你說,我方才是故意的!」

陳驕陽停下腳步,一雙杏眼瞪著倫玉。

倫玉往旁邊紅柱上一靠,一副完全沒有意識到犯錯的神情,「教規矩就教規矩,打人算怎麼回事?」

他伸手摺了根小樹枝,低頭把玩起來,「再說,皇後娘娘和我姑母本就不對付,姑母在宮裡沒少受氣,我往日里幫不上忙,今日給她的人找找氣受,也是好的。」

陳驕陽無語,半晌后,她走到倫玉面前,低聲道:「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一堆,你若是真想幫你姑母,多讀點書比什麼都強。」

說完,陳驕陽準備抬步離開,倫玉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書我是讀不明白的,不然郡主來教教我,什麼才是大智慧?」

廊上走來幾個下人,陳驕陽不好翻臉,她咬牙道:「不放手的話,我待會兒就讓雲兒好好教你。」

倫玉嘴裡叼著樹枝,眸子卻是一黯,看不出害怕,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原以為你和我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可如今看來,你和那些名門閨秀們倒是沒什麼區別。」

沒有區別?笑話!

這區別可是大了去了,她比那些個女子不知道美多少倍好不好!

陳驕陽眉毛一挑,「相不相似,有沒有區別,都不是你說的算的,你若是對我不滿意,那最好,日後能不見便不見了。」

倫玉沒有回話,他鬆開手,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陳驕陽拍拍衣袖,與雲兒回了青禾苑。

接下來半月青禾苑風平浪靜,倫玉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陳驕陽樂得輕鬆,可不知為何,心裡隱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倫玉那日說得那番話,時不時會在她耳邊響起。

什麼叫做她和那些女人沒區別?

陳驕陽越想,越發覺得胸口堵得慌。

轉眼就到了桃花節這日,倫玉同前幾日一般,早早就出了府,看來是真不打算去了。

不去也好,省得到時候給她添堵。

倫綉與陳驕陽越好時間一同前去,王嬤嬤好不容易給倫綉放個假,小丫頭別提多開心了,一早就跑到了青禾苑。

到底是和宮裡嬤嬤學過的,不過半月工夫,倫繡的舉止已和從前大不相同,然那活潑的性子依舊沒有半分變化。

她端坐在椅子上,等著正在裡間梳妝的陳驕陽,用著不算太大,卻剛好能叫裡面聽到的聲音問,「嫂嫂,今日你準備了什麼才藝呀?」

才藝?

雲兒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個驚詫的神情,插簪子的手頓時停下,「主子,咱們沒準備才藝啊。」

「你何時見過我與那些女人們比過才藝?」陳驕陽不慌不忙,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抬手在翡翠耳墜上輕輕撥動了一下,晃動的翠綠就像被這張精美絕倫的面容撩撥過一般,縱然是日日與陳驕陽在一起,雲兒還是忍不住看愣了。

陳驕陽粉唇輕啟,緩緩道:「我,就是才藝。」

陳驕陽說得不假,從前在鄉州時,她參加過大大小小的宴會不下數百場,可從未在人前展示過任何才藝。

也難怪,她只要一出場,端坐在那裡就能美成一道最奪目的風景線,再加上她的身份,沒有哪個人敢開口叫她表演,時間久了,幾乎所有人都成為了習慣,包括陳驕陽自己。

所以她壓根沒想過還要準備什麼才藝的問題,不過即便她不準備,又能如何?

陳驕陽看著鏡中雲兒特地給她梳的桃花妝,滿意地誇讚道:「雲兒的手藝越發巧了。」

雲兒笑容露出幾分得意,「這可是奴婢從得了邀請信那日,就開始琢磨的妝容,光是這桃紅色唇脂,就讓奴婢費了好幾日工夫。」

還有眼周那一圈淡粉色胭脂,她用了四種花瓣才做出如今這樣自然的漸變效果。

陳驕陽當即就打開抽屜,取了一個白玉鐲子賞她。

雲兒將鐲子收好后,笑容更加甜美,她從榻上提來紅色長裙,陳驕陽看著鏡中嬌花一般的面容,忽然就變了主意,「將之前我入宮時的那件縞色長裙拿來吧。」

「主子,那件還沒有打理。」

雲兒有些遲疑,陳驕陽向來在這種場合,對衣著很是挑剔,衣裙必是早早就定下的,提前熨整好,再均勻的灑上花露,待第二日陳驕陽穿在身上時,那花露的香氣一點也不會沖,反而會隱隱的從她周身向外散發。

陳驕陽道了句無妨,要她照吩咐做即可。

桃花宴,定是滿園桃花香,她大可不必再噴花露,再說這大紅長裙太過招搖,與她今日的妝容也不夠搭。

雲兒有著一顆玲瓏心,本來還有幾分擔憂,可見到陳驕陽身著這件銀線暗紋的縞色長裙后,登時就反應過來了。

屋外的倫綉本來等的有些犯困,可見到陳驕陽時,瞬間就醒了神。

一路上,倫綉紅著臉,低頭揪著手帕。

陳驕陽覺出小姑娘情緒不太對,遂問她緣由。

倫綉咬了咬下唇,磨蹭了半天,終於道:「嫂嫂實在太美了,我、我沒有嫉妒的意思,就是覺得……覺得我實在是……」

後面的話倫綉實在是說不出口了,她眼圈開始隱隱泛紅,她迅速涼頭埋得更深。

陳驕陽自然相信倫繡的話,天底下沒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小姑娘沒有惡意,只是在陳驕陽的對比下,心裡有了落差。

車廂內頓時尷尬起來,陳驕陽理了理思緒,在打算開口鼓勵倫綉時,倫綉自己先調整好了心態,她仰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朝陳驕陽眨眨眼。

「嫂嫂可別笑話我,我自知容貌平平,可是七分打扮,三分長相嘛,回頭也讓雲兒姐姐教我的丫鬟幾招可好?」

小姑娘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

「多大點事兒,放心吧。」陳驕陽會心一笑,當即點頭應下。

兩人正有說有笑的討論起妝容,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外面傳來雲兒的聲音:「主子,世子來了。」

呦,稀客。

陳驕陽挑眉看向車簾的方向。

倫綉一聽是倫玉,抬手就想掀帘子,可一想到王嬤嬤的教誨,剛揚起的手又縮了回去,只是對外面道:「哥哥快進來吧。」

倫玉一進馬車,倫綉就很懂事的挪開地方,倫玉故作深沉,目光只是從陳驕陽身上掃過,沒有片刻停留,直接就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她身旁。

很好,一上來就無視她?陳驕陽微微勾起唇角,「世子大白日攔我的馬車作何?」

倫玉還沒開口,倫綉就搶著道:「肯定來送我和嫂嫂的。」

倫玉眉毛跳了跳,抬手在倫綉腦袋上輕輕戳了一下,「送什麼送,我也要去桃花宴。」

倫綉噘著嘴道:「你又沒有邀請信。」

倫玉嘴角的得意就快壓不住了,直接從袖中掏出一張信封,「誰說我沒有,不就是晚了兩天而已。」

倫綉驚訝地從他手中接過信封,嘴裡嘀咕道:「為什麼會晚兩天呢,和我們的一起送不就好了,柳府也不嫌麻煩啊,難道是……」

倫綉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但是她不敢說,凡事先確定了再開口吧。

陳驕陽也覺得奇怪,向倫綉那邊側目看去。

倫綉開啟偵查模式,拿出自己的邀請信,與倫玉的信開始對照筆記。

倫玉淡定地整理著袖口,「嘁,我倫玉堂堂世子,豈是那種弄虛作假的人?」

「當然是。」倫綉回答的乾脆。

陳驕陽眉眼皆是笑意,差點笑出聲。

倫玉本想瞪她,可這次目光結結實實落在了陳驕陽臉上,就移不開了。

「果然,」倫繡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揚著信就道:「你的字跡和我的不一樣!」

待聽見了倫繡的聲音,倫玉才匆忙回過神來。

倫綉將兩封信同時遞給陳驕陽:「嫂嫂你看,不信你把你的信也拿出來對照一下。」

三封信同時對照,倫綉說得不假,她和陳嬌陽的明顯出自一人之筆,而倫玉那封……

「不可能!」倫玉立即蹙眉,下意識就又朝陳驕陽跟前挪,伸長脖子去看陳驕陽手中的幾封信,「我這封信是柳府的婢女親手交給我的!」

陳驕陽低頭看信,一時也沒留意倫玉正挨著她。

倫綉無奈地嘆氣,儼然一副瞧瞧你做的蠢事的模樣,「哥哥啊,你就算再想去,也不能做這樣的事,萬一待會兒我們進去的時候,你被人攔下來,丟人的可不是你一個,我和嫂嫂也會臉上無光吶!」

倫綉說的不假,這字跡明顯不對,陳驕陽和倫繡的信,筆跡工整有力,而倫玉的這封信,字跡娟秀,更像是女子的筆跡。

陳驕陽收了笑意,將信還給倫玉,抬眼看到他緊坐在她身側,甚至還壓住了她的裙子,陳驕陽徹底不高興了。

「三妹言之有理,世子不如下個路口就下車吧。」

陳驕陽言語疏離,拉著裙子就朝另一邊移。

倫玉心裡憋氣,一把從倫綉手中抽出信,他綳著臉,低頭仔細對照起來,他雖說讀書少,但是字體的大致區別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倫玉越看錶情越凝重,「我沒有作假,不就是個爛桃花宴,要不是陳驕陽要去,我才懶得去呢!」

陳驕陽斜眼看他,他正好也看向陳驕陽,二人四目相對,倫玉壓著聲沖她解釋道:「我就算要作假,也會找人模仿的像一些,怎麼會這般不像!我會這麼蠢嗎?」

「會。」陳驕陽粉唇內輕輕飄出一個字。

聲音好聽,至於內容……

倫玉臉頰微抽,倫綉趕忙勸道:「哥哥,你就別……」

「我偏要去!」倫玉頓時氣得大氣直喘:「肯定是有人要整我!那婢女長什麼樣來著,待會兒去了柳府,我非要找她當面對質不可,看看是哪個混賬要我出洋相!」

見倫玉是真的動氣了,倫綉扁扁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馬車來到柳府門前,三人陸續下車。

一個靈動稚氣,一個美顏耀人,最後那個則一臉怒氣,惹得柳府門前的下人們紛紛側目,心裡敲鼓。

嘖嘖嘖,看來傳言果然不假,倫世子不待見驕陽郡主!

倫家不是能得罪的主,見倫玉這副表情,府前的下人們沒幾個敢主動迎的,一個小婢女硬著頭皮上來迎人。

她收了陳驕陽和倫繡的邀請信后,準備來收倫玉的,卻沒想倫玉一揚手,直接就道:「把你們管事的叫來。」

婢女明顯一怔,連忙詢問發生了何事。

倫玉板著臉道:「前些日子,有個拿你們柳府腰牌的婢女來到我倫府,將這封信給了我。」

婢女一看信封就道:「對,這是我們柳府的邀請信。」

倫玉冷哼:「不對,這裡面的字跡有問題!」

他抖開信封,那婢女一臉凝重地歪著腦袋看了兩行后,立馬笑盈盈道:「倫世子,這邀請信的字跡沒問題,這是我們縣主的筆跡。」

「沒問題?」倫玉怕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倫玉臉上的怒氣終於消了,倫綉懸著的心也跟著落了,她可是擔心了一路,生怕第一次參加桃花宴,就被哥哥給攪黃了。

而陳驕陽那雙桃花一樣的眸子,似乎更加冰冷了。

倫玉蹦到陳驕陽身邊,清了清嗓,對那小婢女道:「從前引路吧。」

一路無話,且倫玉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兒,怎麼有種滲滲的冷意,他拿眼睛偷瞄旁邊的陳驕陽。

這一瞄,好傢夥,簡直是一座萬年冰山。

倫玉靠近冰山,小聲道:「你怎麼了?」

陳驕陽沒有回答,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走著。

倫玉又問一遍,不僅沒有答覆,臉色好像更不對勁兒了。

「娘子,可是有人惹你不順意了,只管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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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倫玉:誰敢惹我媳婦,我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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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絝世子寵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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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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