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慢慢趕緊安慰小夥伴：「沒關係呀,沒關係！」

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樣好像是有點「坑爹」，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我們本來就不會釣魚啦！」

莫名其妙被代表的裴淮舟表示：「？」

——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被女兒「代表了」，就算他知道,可能也沒話說。

他會和不會……好像差別不大。

但小海豚不這樣想。

歉疚的海海決定加倍補償慢慢的損失。它努力擺動起靈活的尾鰭，在碧藍的海水中穿梭起來。

它要抓最大,最肥的那隻魚,送給小夥伴！

海海鑽入海中,長吻破開海面,美麗的身姿在海水中劃出一道波浪。

有海鳥受到驚嚇,振翅飛了起來，「嘎嘎嘎」地叫着離開了這片海域。

甲板上，裴淮舟看了看無事發生的魚竿，打算安撫一下小不點。

畢竟今天靠着慢慢，才好不容易才贏來這麼多道具福利，要是因為他這個沒用的爸爸輸了比賽,恐怕她心裏會難過。

裴淮舟斟酌著自己要怎麼開口。

我給慢慢拖後腿了？嗯，聽起來好像在擺爛。

我會繼續努力？好像這也不是他努力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下次我一定給你拿個第一名？算了吧,騙騙三歲小孩，人家都不信,更何況慢慢都不止三歲了……

他還在那糾結過來糾結過去,半天沒想好怎麼說,旁邊崽崽的眼睛卻亮了，拽了拽他的衣服：「叔叔叔叔，有魚！」

嗯？

有魚？哪裏有魚？

裴淮舟一臉懵地看到海水淺淺地翻起幾朵浪花。

接着,他手中的魚竿一沉——

真的有魚！

「——是魚群。」裴淮舟專註地操作着手上的釣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一條魚都沒有,這會兒又奇異地出現了魚群……但他還記得自己在參加釣魚比賽。

裴淮舟鬆了口氣,還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魚群，他踏實多了，也不用糾結怎麼和慢慢說，這魚群釣起來，很難不第一。

魚群被莫名其妙襲來的洋流裹挾而至，這會兒正在海面之下的小小旋渦中驚慌失措地遊動着，隨着釣竿不斷地拋下，收起，越來越多的海魚被魚鈎鈎中，這會兒很有求生欲地在甲板上撲騰。

海海：深藏功與名jg

裴淮舟眼角眉梢都是豐收的喜悅，忙忙碌碌中甚至還有心情幻想，如果不是規定要魚竿，而是可以用漁網撈，那該多好。

一網下去，就可以把這些魚全部打盡。

哪像現在，一條一條地釣，總有些魚會逃走。

要是被許導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會吐血三升。

還漁網呢！我們就沒打算讓你真的釣上來幾條魚啊！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嘉賓覺得他們的比賽「純靠實力」吧！

觀眾不是來看某姓鄧的釣魚大師表演打窩技巧，他們只是想看你們在崽崽面前出洋相啊！

-

接下來的時間裏，這片海域就像是被人攪動一樣，魚竿上不斷地釣起魚來，甚至還有不少魚在釣鈎旁邊探頭探腦。

魚：怎麼會這麼慢啊，搞快點釣我啊！！

連海海都嫌棄起這個人類的慢手慢腳，開始不斷地把魚群往魚鈎上驅趕。

——恨不得一個鈎子上串好幾條魚。

裴淮舟震驚了，裴淮舟狂喜了，裴淮舟麻木了。

釣上來的魚越來越多，裴淮舟逐漸感覺自己就是個無情的釣魚工具人，到後面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沒有

掛餌料上去。

還是收竿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好像沒掛。

確實沒掛。

但魚還是悶頭咬了上來，甩著魚尾巴被裴淮舟毫無技巧、毫不走心地釣到了船上。

旁邊記分員小姐姐震驚地看着裴淮舟，露出了敬佩的表情：「裴先生真的厲害！」

沒魚餌也能釣上來魚，確實是行家了！

裴·菜雞·淮舟：……

他欲言又止，想解釋並不是這樣，但又找不到理由解釋。

就離譜！

但離譜的事情就這樣，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真實發生了。

【我靠裴淮舟深藏不露啊！！】

【我迷惑了，所以之前那些比賽為什麼那麼菜，是裴淮舟水土不服還是藏了一手？】

【藏了一手圖什麼……吃饅頭蘸醬嗎（疑惑）】

旁邊的記分員也麻木了，一開始她還一條一條用電子秤稱重，到後來見到裴淮舟這邊不停有收穫，她乾脆讓工作人員把大型稱重秤搬了出來，一股腦倒進桶里稱。

她下筆如飛，迅速在計分板上記下了這堆魚的重量。

甲板上一時熱火朝天，釣魚的釣魚，稱重的稱重，搬運的搬運。

只有慢慢小崽崽，獃獃地站在旁邊。

她震驚地問自己的小夥伴：「是海海在幫忙嗎？」

「是呀！」小海豚正在物色最肥美的超級大魚給小夥伴當禮物，有些咋咋呼呼的，「還多著呢！」

海海可厲害了！

爸爸都誇海海是它們族群里最厲害的小海豚呢！

「謝謝海海~」慢慢有些受寵若驚。

在福利院的時候，小夥伴們都比較內向，就算是分享東西，也不怎麼說話。

更早一點，她還是小熊貓的時候，每天不是看別人打架，就是被莫名其妙捲入打架。

和海洋里的新朋友完全不一樣——

海海真的太熱情啦！不僅會熱情送魚，還特別愛說話！

她心裏甜滋滋的，決定自己也要回報一下小夥伴的熱情。

——可是，她不會游泳呀，好像沒有辦法幫海海抓魚吃。

唔……

慢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個動作是從電視上某個戴眼鏡的小學生那裏學來的。

她好像知道要送什麼了！

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

「海海，你想吃蘋果嗎？」

送魚什麼的，慢慢不擅長太正常了。

因為，送蘋果什麼的，才是小熊貓應該做的呀！

小海豚圓圓的腦袋歪了一下：「蘋果……是什麼呀？」

它腦袋裏浮現出一個扁扁的果子，難道是長這樣的「平果」嗎？

一隻大魚打算趁此機會從它身邊溜走，被小海豚狠狠地拍了一下，栽了個跟頭。

「蘋果就是……甜甜的！脆脆的！」慢慢知道小夥伴看不見，但她躍躍欲試的手指藏在衣袖裏，忍不住比劃比劃，「很好吃的！」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海海看了一眼那隻被拍得頭昏眼花的大魚，叼起來往回遊。

其他魚都跑光了，它也不敢離開小夥伴太遠，等會人類要是坐着大石頭走了，它就找不到啦！

這隻雖然沒有它想像中那麼大，但也只能先湊數啦！

海海一邊快速趕路，一邊期盼著，希望小夥伴不要嫌棄這魚太小呀！

-

結果就是剛剛發生的那樣了，海海口中的「小魚」被捕撈上岸時，眾人看着裴淮舟的神色都變了。

【我靠！！！】

【大哥你不會是有外掛吧？？？】

【合理懷疑海裏面有一個工作人員

正在投魚過來】

裴大佬啊裴大佬，你藏得好深！

開始還裝作不擅長釣魚的樣子，讓大家誤以為你很菜，結果是想扮豬吃老虎！

裴淮舟拿着釣竿百口莫辯。

他直覺這魚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自己都弄不清為什麼會釣上來這麼大的魚，但他根本沒辦法解釋！

慢慢也驚呆了。

直到甲板上碩大無比的魚王被搬走的時候，慢慢還微微張著嘴巴，沒有反應過來。

小夥伴期待地問她「你喜歡嗎」，慢慢才回過神來。

這……是海海說的「有點小，慢慢別嫌棄」嗎？

她看着臨時爸爸獃滯的表情，記分員姐姐拿不住筆的手，還有其他工作人員風中凌亂的樣子。

海海，你認為的「小」好像和人類認為的小，不太一樣呀！

小崽崽心裏卻暖洋洋的，看着他們搬著大魚不斷誇讚的樣子，就好像每一句都是在誇獎海海一樣。

慢慢忍不住挺起小小的胸脯，為新朋友驕傲！

「我真的好喜歡呀！謝謝你，海海！」

海海接受到她的謝意，快樂地翻滾起來。

甲板旁邊傳來海浪翻湧的聲音，有工作人員驚呼：「快看那隻海豚！」

它很高興。

——慢慢感受到了，它不斷地在海面上騰躍而起，又甩動着尾鰭潛入海中。

周圍的人都為這美妙的一幕驚嘆不已。

【海豚好可愛啊qaq我也想去海島玩（癱）】

【感覺這邊應該是生態保護做得不錯誒，之前有看s市的新區也是出現了海豚，還是花了很多力氣保護它們呀】

【小海豚好像在笑啊哈哈哈真的看起來好萌】

慢慢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走到了一邊：「海海來吃蘋果呀！」

不斷撒歡的海海尾鰭一甩，靈活地遊了過來，圓圓的大腦袋露出海面，好奇地看着小夥伴。

只見小人兒手一松，一個圓咕隆咚的東西掉進了海海的嘴巴里。

海海叼著蘋果，大腦袋重新沒入了海中，慢慢只聽見它含混不清地叫了一聲：「好大一個！」接着，就是「咔擦咔擦」啃咬的聲音。

蘋果原來不是「平果」呀，它是圓的！

果子比海海想像中更大，它昂起頭，將蘋果送進尖銳的牙齒里咀嚼，但海豚的種族特性決定了，它們對付這樣的硬殼子水果是有一些費力的。

只見蘋果不斷在海海的嘴巴里翻滾，時不時還會因為操作不當掉出來，而後又被海海一口叼住，過了好一會兒，小海豚終於吃完了蘋果，甩甩腦袋，重新遊動起來。

「好次好次！」海海浮上海面，「次不動！」

一興奮，它說話就顛三倒四。但同是崽崽的慢慢馬上就get到了它的意思，這才反應過來，小夥伴似乎不太擅長吃這樣的水果，她連忙翻了翻兜兜，還好還好，她還有出發時，臨時爸爸給她切的蘋果片。

比起完整的蘋果，蘋果片袖珍了許多，慢慢趁沒人發現，迅速把蘋果片投餵給了小夥伴。

海海這次沒有潛入海中，而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的位置，準確地接住了慢慢的投喂。它咔吧咔吧咬了幾口，蘋果片就被吃光了。

「好次好次~」小海豚開心得繞圈圈，「好甜好甜！還要次！」

於是，慢慢再次抓起蘋果片投喂。

……

十分鐘后，慢慢遺憾地看了看自己的兜兜。

帶出來的蘋果片都被海海吃了個精光，她自己一片也沒留，就這樣，小夥伴還戀戀不捨地撒嬌：「還想次~~」

「沒有啦。」慢慢把自己的兜兜翻了個底朝天，裏面空無一物，只殘留着

蘋果的香氣，「都給海海吃掉啦！」

「嗚——」海海不甘心地鳴叫了一聲，在海里翻滾了一圈，就像小孩子撒嬌一樣。

次不到蘋果，豚生木有意義了！

不過，活潑的海海很快又把蘋果拋之腦後，和小夥伴聊起天來。

漸漸的，日頭開始西斜，節目組招呼著遊艇準備返航，裴淮舟也叫了一下慢慢：「我們準備回去了。」

他下午可算是盡了個興，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想通為什麼前半程一條魚沒有，後半程全是魚。

——甚至還有那麼大一條魚！

所有人都在誇獎他釣魚技術高超，把裴淮舟也搞得有些懷疑。

他不會真是有什麼特別技巧吧？

要回去了。

兩個才認識一下午的新朋友顯得依依不捨。

海海是第一次認識能聽懂它說話的人類朋友，還給它喂蘋果，在單純的海海心裏，慢慢就是最好的人類。

而慢慢，穿成人類小孩之後，反而離自然更遠了，雖然城市裏的生活對她而言也很新鮮，但出身大自然的慢慢，在同樣來自大自然界的小海豚面前，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熊貓。

但，聚散終有時。

海海在返回出發地的遊艇邊不斷地遊動着，它的人類朋友要回到陸地去了。

還會再見嗎？

慢慢看着海海，目光中充滿了羨慕：「要是我會游泳該多好呀。」

如果她會游泳的話，或許，她也可以在海洋里，和海海一起玩耍，去到海里，見一見海海描述的那些美麗的景象。

海海說，有一種石頭，顏色可漂亮了！

海海也很羨慕慢慢，慢慢說自己其實是小熊貓變的人，不會受傷，它在海里有時候會莫名其妙把自己蹭流血呢！

聽見這麼厲害的慢慢也有不會的事情，它好奇地問：「慢慢不會嗎？」

慢慢嘆氣：「我不會呀。」她才學了一下午，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偷懶。

誰讓臨時爸爸特別擔心她掉海里溺水，幾乎全程托着她在遊動，小不點到現在還沒獨自游過呢。

海海繞了幾圈，想出了好幾個方法，可以讓慢慢可以跟它一樣在海洋里玩耍。

兩小隻嘰嘰咕咕，不停交流着意見。

說着說着，海海越來越興奮，尾鰭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突然，它用力拍打了一下尾鰭，整個海豚從海中騰躍而出，擦著船邊而過。

「哎？！」

慢慢眼前一花，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趴在了海海的背上。

小海豚載着她，正扭動着自己流線型的身軀，快樂地在海里馳騁，腦袋裏還想着下次慢慢再來的時候，要怎麼一起玩。

發現背上突然多了個人類，海海也嚇得不輕：「呀！」

完蛋啦，它怎麼把慢慢掀到海里來啦！！

小海豚驚慌失措，還好慢慢反應過來：「我不會受傷的，海海別怕別怕！」

她趕緊安撫著小夥伴，小手輕輕摸著海豚光滑的脊背。

海海放鬆下來：「嚇死我啦！」它發現慢慢在自己背上的時候簡直腦袋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自己闖禍了的害怕。

心情一放鬆下來，愛玩耍的天性又露了頭：「我馱你玩！」

-

海豚馱著人類在海中翻騰玩耍，或許在網上會有人稱讚這個人類「藝高人膽大」，也會有人驚嘆海豚「有靈性，親人」。

——但如果是一隻小海豚和一個人類小孩，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就在海豚掠過遊艇，把慢慢掀到背上的一瞬間，直播間就已經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救命！！！慢慢被海豚帶海

里去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完了完了完了，那麼小的孩子這下完蛋了出事了，我giao節目組在幹嘛啊！！！】

【我真的兩眼一黑，慢慢不會出事吧，不要啊！！那麼小的孩子！！我真的接受不了！！】

現場也是一片混亂，有人驚慌失措地到處張望：「導演呢，許導人去哪兒了？！」

「許導不在這裏，他在船長室那邊！」有鎮定的工作人員很快冷靜下來，「來個人去船長室找他！」

「其他人把嘉賓看護好！」工作人員還在一條一條的發佈指令，心裏暗暗祈禱著，可千萬不要再有人掉下去了。

然而事與願違，其他人在甲板上並沒有找到另一個嘉賓。

另一個嘉賓……裴淮舟！

等會，裴淮舟人呢？！

兵荒馬亂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海裏面的慢慢帶了過去，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裴淮舟人去哪兒了。

只是突然一下，人就從甲板上消失了。

有工作人員撲到欄桿邊往下面一看，兩眼一黑。

「完蛋了，裴淮舟跳海了！！」

直播了也是安靜了一瞬間，接着，密密麻麻的彈幕差點將直播間卡死：

【卧槽裴淮舟跳下去了！！！】

【………………】

【這下完蛋了，跳進海里還能活嗎】

【快報警，報警啊！！】

裴淮舟的粉絲更是如墜冰窟，她們先是看見慢慢被一隻海豚給掀翻到了海裏面。

接着，又眼睜睜看見自己那個熟悉的背影，義無反顧地從甲板上跳入了海中。

粉絲們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快要停止了。

【找人來救人啊，都愣著幹什麼呢！！】

【節目組幹什麼吃的啊！！！我真的氣死了！！】

-

早在慢慢落海的那一瞬間，旁邊的裴淮舟就發現了。

那隻海豚剛剛還在遊艇邊快樂的游來游去，突然，不知道為什麼，它跳了起來。

慢慢那熟悉的小小身影在裴淮舟面前瞬間消失，他下意識拽住海豚落下的身軀，但卻撲了個空。

——他眼睜睜看見小不點被海豚「撞飛」到海里。

裴淮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慢慢的身影在海中消失的時候，裴淮舟捏緊了拳頭，甚至感覺呼吸困難。

一瞬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離他非常遙遠，海島？綜藝節目？釣魚比賽？

……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

連喜怒哀樂的情緒都似乎褪色了，極短的時間裏，裴淮舟混沌的思緒里只剩下一個清晰無比的念頭——救慢慢。

身體似乎比思緒的速度更快，他緊隨着那條海豚，跳入了海中。

遊艇上好像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聽見了有人的手機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但那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找到他的女兒，找到慢慢。

然而他忘記了，自己現在既沒有穿專業裝備，也沒有帶任何輔助工具。

換言之，他現在不僅要想辦法找到慢慢救回她，還要保證自己能活着回去。

——難如登天。

裴淮舟不是沒有聽過那句，善泳者溺。

只是，在那樣的緊急關頭，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因此，浸入冰冷海水的一剎那，在刺骨的寒意中，裴淮舟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他立刻分析出現在自己的處境。他意識到，自己莽撞了。

雖然他的確會游泳，也有過在海里游泳的經歷，但那時候裝備齊全，準備充分

，旁邊還有安全員看着。

此時此刻，他只有他自己。

被海水浸透的衣服不斷地帶着他下沉，海水灌進來的咸濕氣息讓他浮上海面呼吸一口都難。

海洋中的水流沒有任何規律，因此裴淮舟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姿態來穩定住自己的身形。

——他沒有放棄，而是調整著自己的姿態，試圖找到慢慢在哪裏。

即使是現在身處險境，他腦子裏想的最多的還是慢慢。

濃濃的不安有些擾亂他的思緒，他忍不住腦子裏出現各種各樣的畫面。

小不點受傷沒有？那條海豚會不會傷害她？她不會游泳，在海里恐怕堅持不了幾秒鐘，該怎麼辦？

心急如焚的裴淮舟不斷在水中遊動着，對抗著四面八方涌過來的壓力。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他清楚地感知得到，自己的體力在飛快下滑。

但即使如此，裴淮舟還是沒有找到慢慢。

他一邊想着，或許是因為水流太湍急，他每次能夠移動的距離太短，所以才沒有看見小不點。但另一方面，他無法剋制自己的念頭，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另一個可能性——他早就游出去一大截，而慢慢是被海豚帶到了更遠的地方，甚至，已經因為嗆水沉入了海中。

巨大的恐懼讓裴淮舟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哪怕他不斷告訴自己，冷靜，要冷靜，但思緒卻忍不住翻湧。

在這一刻，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節目這幾天，他和慢慢相處的點點滴滴。

小心翼翼送他蘋果的，因為他願意接受而雙眼閃閃發光的慢慢。

輸了比賽，還是樂陶陶模樣完全不責怪他的慢慢。

會主動關心他，甚至將自己身世告訴他的慢慢。

……

裴淮舟腦海一片混亂，自責的情緒湧上心頭，一下讓他的喉嚨都哽住。

裴淮舟，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明明是人家的臨時爸爸，為什麼沒有看護好她？

明明她還那麼小，風一吹就能把她吹跑，為什麼自己沒有意識到小孩子是多麼脆弱的生物？

裴淮舟總是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他們並不是真正的父女，下了綜藝之後慢慢就會忘記他，好像這樣就可以推卸掉對孩子的責任。

他明明知道慢慢不會的，她對每一個對她表現出善意的人，都回報了一樣的善意。

她慢慢也那麼害怕和陌生人接觸，但她還是勇敢地朝自己這個冷冰冰的怪人伸出了手。反而是自己，從來沒有對慢慢給予足夠的關心。

他想起老頭在電話里的咆哮，罵他早晚會後悔。

現在，那個「早晚」來了，來得猝不及防，讓他悔不當初。

裴淮舟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溫度在不斷流失，他做好準備，打算迅速浮上海面換一口氣，再接着尋找小不點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浮出海面那一剎那，巨大的衝擊襲來，沒有防備之下，他被海浪擊中，頓時嗆了一口水，接着暈了過去。

視線所及的最後一幕，是一個小小的女孩，騎在海豚背上，向他游來的身影。

她似乎很慌亂，一直不停地揮着手。

……是慢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