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169章

在之後的將近一年時間裡,安室透都沒有再用過「降谷零」這個名字。

他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活成了上級給他打造的人設中的模樣,一個混跡在黑白兩道、百無禁忌的情報販子,被組織收編后,一心趨名逐利,只為向上爬的投機者,以及一個痛恨日本警界黑警的鰥夫。

——當然,最後一個不是公安給他的人設,是他給自己強行扣上的。

組織里人人都知道這位神秘主義者安室先生有一個去世的前女友,她死在黑警的手下,從此將安室先生徹底推向了日本警界的對立面,安室先生在組織中往上爬的動力除了名利以外,便是為他的摯愛報仇。

安室先生有個偉大的理想——徹底清洗日本警界,為他的摯愛報仇雪恨。

先不論這個理想能不能實現,光從理想本身來看,這是一個多麼刻骨銘心、動人心弦的愛情故事。

現名綠川唯的諸伏景光在進入組織聽到這樣不知道傳了幾手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后,再看向這位發小的眼神便不太對了。

出於安全考慮,綠川唯並沒有選擇和安室透在同一時間進入組織,等他在約莫三個月後再加入組織時,這位安室先生的鰥夫人設已經立得很穩了。

……你和古川結婚了,古川本人知道嗎?

……你讓古川「死」了,古川本人知道嗎?

無論如何,因為種種任務和「機緣巧合」之下,綠川唯和安室透在組織中漸漸「熟絡」起來,成了至少明面上的搭檔與好友。

再後來他們迎來了諸星大的加入,兩人組變成了三人組。

最開始的時候,組織中大部分人對諸星大此人都是頗有微詞的——最根本的原因大約在於他加入組織的契機。

據說這人是通過科研組的某位「不諳世事」的成員搭線,才加入的組織,怎麼看都很有走後門的嫌疑。

全靠自己的努力與組織接觸搭上線的安室透適當地表現出了對這位關係戶的不喜心理。

尤其是這位「關係戶」還從各種方面與自己撞了人設。

一個因為被海后前女友欺騙過而封心鎖愛的絕情人設,一個從此一心向上爬再也不戀愛的事業咖人設。

後來安室透適時地向貝爾摩德提起過自己對諸星大的不喜,貝爾摩德問其原因的時候,他想了想,認真道。

「一個被女人欺騙、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戀愛腦,組織就不怕再被其他女人勾引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貝爾摩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以為,你們擁有過大致相同的經歷,你應該對他有些共鳴才對。」

安室透挑了挑嘴角,很是不屑道:「我的愛人不會做這種事,」說著他的語調恰到好處地低沉下來,「而且,她已經不在了。」

貝爾摩德抿了一口指尖的長煙,對他的前半句話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回答了他的後半句話。

「欺騙諸星大的那位海后也不在了——他親手殺的。」

她殷紅的雙唇抿起,饒有興緻道,「據說他將對方囚禁了一年,最後一個沒注意讓她自盡了,他將人家封存在福爾馬林里,保存得栩栩如生。」

安室透:……這是可以過審的東西嗎?

貝爾摩德說到這裡,也有些感慨:「有時候我會覺得,你的愛人或許該慶幸自己走得早——畢竟被你們這樣的瘋子看上,實在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

安室透不置可否,心裡想的是自己的人設已經能將貝爾摩德這樣的組織成員都蒙蔽了過去,看來這一年多來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撥弄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他在打造完這個人設后,特意去訂做的,戒托是可以打開的暗扣,其中藏了半張發黃的相片。

相片像是從整張照片中撕下的一角,安室透側首,看著身旁的人影。

那個人影的臉部被|乾涸的鮮血糊住,已經看不清容貌,從身形依稀可辨是個女子。

他撥弄著戒指,隨口問道:「那他和那個研究員又怎麼回事?」

貝爾摩德撩了撩頭髮,有些無趣道:「不太清楚,但據說是因為那名研究員長得很像福爾馬林小姐。」

——福爾馬林小姐,組織中對諸星大那名被封存在福爾馬林中的戀人的稱呼。

安室透:……啊,那就提前為那位研究員小姐點個蠟吧。

貝爾摩德掐滅指尖的火光,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那位研究員小姐,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安室透身體微微前傾,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了感興趣的姿態:「哦?」

神秘主義者貝爾摩德卻不繼續了,她只是笑了笑,「後日是你們這批獲得代號的新晉成員的第一次會議,你能看到那位納塔菲小姐。」

說著,她飛了一個wink:「記得提醒蘇格蘭,組織中是禁止核心成員自相殘殺的。」

安室透:……?

他沒有忘記諸伏景光在組織中的人設,那是一個表面看上去溫溫柔柔的瘋批,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當真正惹惱了他觸及底線的時候,他可以帶著笑意給對面一顆子彈。

不得不說,這一番對話讓安室透對那位「納塔菲」小姐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他們所處的行動組與組織下轄的研究院平日里沒有絲毫交集,他才剛剛進入組織,就算要挖掘信息,也該先從那些關鍵的部分著手,暫時還沒有將情報網鋪設到研究院中的打算。

現在的安室透對那位納塔菲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他想過要不要在後日的會議前先對她進行一些調查,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過於刻意了。

但不妨礙他把這位「納塔菲」小姐列為心中的最高警戒第一檔。

畢竟連貝爾摩德都會評價「不正常」的女人,還能和黑麥那個瘋子交手得有來有回——怎麼想都不是好相與的對象。

懷抱著這樣警戒又好奇的心態,安室透迎來了獲得代號后的第一次會議。

貝爾摩德領著他和蘇格蘭前往包廂的路上,安室透揣摩著分寸,試探地開了口:「那位納塔菲,何方神聖?」

貝爾摩德笑覷了他一眼:「出了名不近女色的波本,居然也有打聽女人的一天。」

安室透不動如山:「組織中的成員,從來只以能力而非性別劃分。」

貝爾摩德很贊同這句話,於是慷慨地給出了信息:「一個20歲就雙料博士畢業的女人,組織從下轄研究院挖過來的東大畢業生,頭腦頂尖程度和那位大名鼎鼎的雪莉不分上下,是琴酒都評價過『有腦子』的人——可惜智商像是都點到了學術上,其他方面,腦子不太正常。」

他們走得近了,包廂門已經在眼前,貝爾摩德想到了什麼,突然道:「對了,她養了一隻海鷗,那隻海鷗脾氣很大,你們當心招惹它。」

安室透:……???

在聽到「海鷗」兩個字的時候,安室透和蘇格蘭心中就升起了某種不詳的預感,等到包廂門「嘩啦」一聲推開,熟悉的、有些咋呼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我建議你把槍放下,琴酒,如果你敢動薯條一根羽毛,我明天就給你下絕育葯讓你這輩子都當個太監。」

就在兩人還沒有從對方的身份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了這句堪稱炸裂的豪言壯語。

琴酒的聲音已經冷得要凝成霜雪,「在那之前,我會先把你泡進福爾馬林,送給黑麥當獲得代號的晉陞禮物。」

黑麥低沉的聲音似乎含著笑意,居然一本正經地推辭起來:「按照雪莉的話來說,科研院中能跟得上她的頂尖頭腦可不多,我不和雪莉搶人。」

那個熟悉的女聲有恃無恐,無視了黑麥的火上澆油,矛頭直指琴酒。

「那你也別怪我沒提醒你,琴酒——今天這頓聚會,你最好別碰任何食物。」

波本和蘇格蘭終於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包廂角落處的沙發上,正對峙的兩人。

凶神惡煞的琴酒舉著槍正對著一隻有恃無恐的海鷗,而擋在那隻海鷗面前,直面琴酒槍口的,是那個恍如隔世的身影。

她穿了一身研究員專用的白大褂,連衣服都沒有換就來參加了聚會,頭髮鬆散地扎在腦後,一幅專心學術無心打扮的模樣。

但就是這樣普通到甚至算得上有些擺爛的造型,居然半分沒有被房間里兩個頂尖殺手的氣場所掩蓋。

排除在沙發上抽煙看戲的黑麥不說,敢直面琴酒的槍口,甚至在言語和氣場上與對方打得有來有回的女人,確實有被貝爾摩德忌憚的資格。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蘇格蘭在看到那位傳說中的納塔菲小姐的第一眼就看向了身旁的波本。

在組織中摸爬滾打的一年已經將安室透訓練成了喜行不怒於色的模樣,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能在波本不願意的情況下,在他的臉上窺探到一絲情緒——連他這個幼馴染的好友也不例外。

但在看到納塔菲的那一刻,蘇格蘭清楚地看到了波本完美假面崩裂的一瞬。

大約是看到有人來了,琴酒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哼」了一聲收了手|槍,插回腰間,坐了回去。

納塔菲的目光轉向了門口的幾人,看到蘇格蘭和波本的時候,面部表情絲毫不動,彷彿真的只是看到了兩個陌生人。

她的目光從他們兩人臉上掃過,很隨和地笑了笑:「這就是那兩位大名鼎鼎的新人?久仰,我是納塔菲。」

蘇格蘭和波本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表情。

納塔菲已經哧溜一下竄到了兩人身前,像是在認真地觀察著什麼。

不習慣被這樣明晃晃地打量的蘇格蘭後退一步,想要避開那過於認真的目光。

但她已經笑著開口了:「面色?白、氣血不暢、眼下淡黑——這位一看就是和琴酒他們一樣行動組的蘇格蘭了吧?畢竟只有你們殺手才會日夜顛倒地執行任務。這位先生,不知道有沒有人和你說過,這樣小白臉一樣的膚色是腎虛的表現,你們行動組還天天顛三倒四,沒有一個固定的生物鐘,最容易引起內分泌失調,從而導致永久性影響某些功能的障礙。」

她嘰里呱啦神神叨叨地講了一串,最後總結道,「所以,有興趣試試我新研製的補腎丸嗎?」她笑得十分友好,當真像個盡職盡責的推銷員,「是針對組織行動組的平均體質特調的配方哦,提前磕一顆,保管你在晝夜蹲守目標的時候精神煥發,連琴酒和黑麥用了都說好哦!」

琴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拿我給你的三無試驗品打廣告,我沒有吃過。」

黑麥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憋著笑意——倒是和傳說中的瘋批模樣不太相符,「納塔菲擅長在意想不到的時刻給任何人下藥,琴酒。」

琴酒的聲音再冷了一度:「你再護著她,就和她一起進福爾馬林做一對標本鴛鴦。」

貝爾摩德顯然已經習慣了這三人碰在一起后的嘴炮場景,她笑了笑,朝著身旁目瞪口呆的波本和蘇格蘭道,「我提醒過你們了,都不是正常人。」

波本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重新戴上假面,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波本。」

納塔菲笑眯眯地轉頭,像是剛剛看到他這個人,「啊,你就是那位痛失亡妻的波本嗎?」她轉了轉眼珠,「我這裡也有一種不傷身的致|幻|葯,大部分情況下可以根據服用者內心最深處的欲|望來製造幻覺,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免費提供——只要你能讓我在你身邊記錄服藥期間身體數據就好。」

……被「亡妻」本人推銷的感覺,真的非常微妙呢。

安室透額角青筋跳了兩下,剋制地收回了手,似乎拼著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修養才能禮貌應對:「不用了,謝謝。」

黑麥終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伸手拉了一把胡作非為的納塔菲,轉向了兩人。

「抱歉,她就是這樣,沒有惡意的。」

這樣親疏分明的維護更讓安室透心梗,他深吸一口氣,話語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不會。」

蘇格蘭也終於從震驚中回神,開始打圓場:「……人到齊了,開始說正事吧。」

正事就是……沒有正事。

這真的只是一頓尋常的「便飯」。

當然,這樣的「尋常」只是對於組織成員而言。

沒什麼存在感的伏特加作為小弟,背稿一般向桌上「不熟」的幾個人介紹了一下彼此的「豐功偉績」——只是在座幾人的故事(劃掉)真實經歷一個比一個精彩,屬於放到小說里都不敢這麼寫的典型,於是這頓飯被無限拉長。

古川久彌沙歡快地一邊聽書一邊吃飯,這幾個卧底的故事一個比一個下飯,直接多吃兩大碗。

最後終於到了她,她已經吃飽喝足,「嗝」地打了個飽隔。

琴酒頓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伏特加由於和研究院的人不熟,所以她的自我介紹只能由她自己來。

她放下碗筷,很謙虛地向大家笑道,「我比不上各位那樣豐功偉績、聲名赫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研究員罷了。」

她說的十分真誠,似乎真的是這麼想的。

這下連貝爾摩德都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最後琴酒總結道:「納塔菲從今天開始會住進你們的安全屋,負責……」

難以想象,那樣的琴酒居然也有說話卡殼的一天。

「負責行動組成員的身體素質監控兼營養師職位,」古川久彌沙面不改色地將他的話接了下去,「請多指教。」

由於加入組織與獲得代號的時間都十分相近,被組織中戲稱威士忌三人組的波本、黑麥和蘇格蘭都住在同一幢安全屋中——畢竟不是所有成員都像當年的納塔菲一樣有資格獨居一套房子的。

蘇格蘭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疑問:「但是聽說納塔菲是雪莉小姐的左膀右臂?分來給我們做營養師會不會……」有些暴殄天物了?

琴酒看了仍在傻乎乎地樂呵的古川久彌沙,不遺餘力地給她拆台:「她上周剛剛燒了實驗室儲存APTX4869關鍵藥物資料的一台主機,相信我,雪莉現在應該不想見她。」

或者說,能在犯下這樣錯誤后還全身而退,只是被發配來干營養師的工作,本身已經是雪莉和琴酒兩方力保下的結果了,當然,也不乏她本身的能力因素。

——畢竟不是所有人在做完「燒了主機」這樣逆天的操作后,還能憑藉著逆天的記憶力再把那些資料還原個七七八八的。

琴酒必須得承認,他在組織中這麼多年,還沒見過納塔菲這樣能在組織的處決線上大鵬展翅來回蹦迪、最終好胳膊好腿地全身而退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真不愧對貝爾摩德對她的評價。

——不是個正常人。

古川久彌沙撇了撇嘴:「……志保醬都把我拉黑了,我還想約她看電影的呢……」

琴酒覺得自己頭上也快暴起青筋了:……你還委屈上了?

他不耐煩地扣了扣桌子,「就是這樣,納塔菲暫時先和黑麥他們一隊,後續的任務,等候通知。」

這頓神奇的聚餐就在這樣古怪的氛圍中散會了。

去停車場的路上,蘇格蘭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友,笑眯眯地開了口,「我今天沒有開車,可以坐黑麥的車嗎?順便關於之後的任務,還有一些事想和你確認一下。」

黑麥和安室透都開了車,只有他們兩人是目的地相同的,而既然蘇格蘭開口要聊任務相關,那涉及到避嫌種種因素,那輛車上就不會再坐其他人。

古川久彌沙只能去坐安室透的車。

她絲毫不慌,只是聳了聳肩,看向了身旁的安室透:「那我就麻煩波本了。」

蘇格蘭深藏功與名地拽著黑麥去了那輛雪佛蘭,古川久彌沙則跟著安室透走向了他的馬自達。

這一路上安室透都走得很快,哪怕是古川久彌沙在身後抱怨了幾句也不見停下腳步。

——十分符合波本在組織中「除了亡妻以外其他女人在他眼裡都只是空氣」的人設。

古川久彌沙跟著安室透上了車,安室透深吸一口氣,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攥得死緊,萬千話題到了嘴邊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結果古川久彌沙先開口了。

她側了側頭,饒有興緻地看著他,笑嘻嘻地質問道。

「聽說,你到處和人說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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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在前任們面前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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