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白玉教堂的秘密

庫里木在大街上走着，緩慢而平和。與街上其他愁眉苦臉的人相比，他倒是不那麼低沉。不過那有一部分原因來自於他完全沒有所謂的表情，臉總是埋在斗篷和兜布里。

他所遇到的人大多不知道所謂的「第十七大街角」到底在哪裏。不過，在經歷了好幾次漫長的談話后，他反倒打聽到了些特別的消息。

「那些人在做壞事。」一個白髮垂髫的老太太用顫抖的聲音說，「就在穀倉那裏。」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烏鴉鎮的最高處，一處森林邊上的小山坡。庫里木抬頭望去，發現那裏根本沒有什麼穀倉，只有一座顫巍巍的老教堂。

「那裏實際叫白玉教堂。」老太太又說，「但是我們這裏沒人信教，呵呵，於是就把那裏當做穀倉用了。」

「那裏在做些什麼？」庫里木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嗓音問道。

老太太搖搖頭，但完全不像是一無所知的樣子：「口說無憑，一言難盡吶。請自己去看看吧。但是不要在晚上前往，也不要進地下室。」

庫里木便沿着彎彎曲曲的小道上山，看着眼前的「穀倉」越來越大。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教堂，灰色的石磚，臃腫的塔樓，原本應該有雕塑或標誌的頂部已經破敗不堪，搖搖欲墜。

來到教堂面前的廣場，庫里木便知為何這裏被稱為「白玉教堂」。教堂的正面原本用大理石瓷磚裝飾，整體就像一塊光潔明亮的白玉。但經歷了時間的打磨，大多數瓷磚都已脫落，剩下的瓷磚也已失去了原先的白色。

廣場前有幾個孩子，盯着教堂門前值守的士兵。在士兵背後，透過微開的大門，庫里木看到裏面有人正搬運土豆和小麥。烏鴉鎮本就不適合種莊稼，小麥大多靠來往貿易，以教堂內糧食的規模來看，麥克拉斯基應該是把烏鴉鎮和附近的糧食都搜刮到了這裏。

到這裏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庫里木不能打草驚蛇，因為此次來到這裏的首要任務是救出沃爾科夫，在找到沃爾科夫前任何輕舉妄動都應避免。因此，小隊成員之間甚至連通訊都斷掉了。

所以，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艾力可和約翰將在不久后與沃爾科夫相遇。在這種情況下，本就以不溫不火著稱的庫里木想小心謹慎行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烏鴉在天空中飛翔。只有他們能靠近教堂周圍的區域而不被發現。如果想進入教堂調查，化形成烏鴉怎麼樣呢？

庫里木的化形技術並不好，這主要是由於他完全沒有實體造成的。但他並不想把這一點作為借口，因為華夏神域的無機族能輕而易舉地完成七十二般變化，那他理應也能做到。

猶豫片刻之後，他最終下了決心，緩緩繞到教堂的後面，發現這裏雖然也有衛兵，但似乎並不專心。他找到山坡下靠近樹林的一棟小屋，在屋子裏完成了化形。

前幾次化形都不怎麼成功。最後一次，他終於變成了一隻像樣的烏鴉，隨即飛出小屋，從衛兵的頭頂掠過，飛到教堂的屋頂。屋頂上也有幾個衛兵，庫里木利用其視線的視角，從破敗的塔樓縫隙鑽了進去。

進入塔樓后，他沒有立刻終止化形。他的感覺是對的，因為很快就有個巡邏的衛兵沿着塔樓螺旋形的階梯走了上來。他完全沒在意鑽進來的小烏鴉，徑直走上塔樓頂吹風去了。

維持着烏鴉的形態走路真不方便，庫里木索性化形成一塊石頭，一路滾下台階。那些搬運糧食的士兵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不要進地下室。」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庫里木雖然謹慎，但絕不會畏手畏腳。他靜靜地待了一會，確定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便一步一步滾到了地下室門前。

地下室的門是緊閉的。他當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門打破，但那樣會打草驚蛇。這時，門突然從里往外推開，賈巴格肥胖的身軀出現在門后。他看上去很慌張，像是在逃離門后的某種東西，剛出門就被庫里木給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滾！」

賈巴格腳一踹，把庫里木踢進了地下室里。他順着台階一直往下，其間又設法經過了好幾扇門，繞過幾個衛兵，最後進入一段漆黑的過道。他四下確定應該無人後，加快了滾動的速度。出於謹慎，他仍然沒有化形回人形。

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克利基塔特和艾伯溫一家所遇到的事，讓庫里木非常震動。即便以前已經無數次見證過悲劇和慘象，但他仍然不想再面對哪怕任何一次。

麥克拉斯基和他的人隨時可能傷害烏鴉鎮的居民。所以，必須先謹慎地找到沃爾科夫並將其救出，然後再進一步準備對付麥克拉斯基等人。考慮到麥克拉斯基是內衛軍總長，要牽扯的東西一定很多。

過道即將到達盡頭。他進到一個很大的房間，裏面有很多燈光，但房間里並不十分明亮。房間完全由岩石和泥土組成，中間是個大洞，有一個旋轉的階梯通向地下。

幾個衛兵弔兒郎當地站在那裏，商量著要去開小差喝酒的事。庫里木等他們走了，便翻滾到其中一盞燈旁邊。在燈旁邊的泥土裏，有一簇鮮艷的花朵。他從未在烏鴉鎮看到過這樣的花叢。

「雖然是種懲罰的方式，但如果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有鮮花陪伴，我很憧憬。」

他想起梅莉的話，便想摘下幾株花來帶回去送給她。在無數次確認房間內沒有人之後，庫里木變回人形，伸手去挖泥土。他把幾朵花連着根系和泥土挖了起來，打開自己腹部的皮甲，把花朵放了進去。他的身體是中空的，因此可以存放東西。

緊接着，他把關注點轉移向房間中間的大洞。正當他猶豫是否應該到大洞旁去看一看時，階梯下方突然傳來一陣陣聲響。

有人要上來了。他變回石頭，盡全力收縮著自己的氣息。走上來的是幾個背着工具的壯漢，還有幾個衣着打扮十分奇特的人。那些穿着奇特的人聊道：

「那大胖子真喜感。」

「他是怎麼當上隊長的？」

「跟他在一起我都覺得噁心。」

這些人明顯是在說賈巴格，但語氣里完全沒有敬畏和恐懼，而且聽上去像是剛認識賈巴格似的。庫里木等他們走出房間，才慢慢來到大洞旁邊。

大洞下面是個巨大的礦坑。裏面有無數發着微光的礦石，原先應該很多，但現在已經幾乎采空，只剩下幾點微微的光；幾十個衛兵和工人在下面勞作著，他們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內衛軍，另一些則像是不太規矩的暴徒。

這些人在開採礦石，並且沒有得到許可，是偷采。

內衛軍參與其中，並且很可能外面的勢力相勾結。

賈巴格身為內衛軍幹部卻似乎受到蔑視，這說明他的地位並不得到認可。對方擁有不把內衛軍幹部方才眼裏的勢力。

庫里木正在整理思緒，這時身邊突然傳來氣息。一隻不知是從哪裏飛來的烏鴉，停在庫里木旁邊。那烏鴉張嘴小聲說：

「約翰·布里讓我告訴你，沃爾科夫已經找到了。」

這句話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庫里木一直以來所忌憚的一道心結。沃爾科夫已經找到了。約翰會保護好他，這意味着現在主要任務目標已經完成。接下來，眾人將開始行動，調查麥克拉斯基和他的神秘產業。

這個時間點，庫里木正在教堂地下，約翰在第十七大街角，艾力可還在和暴徒交戰，而長門有信正戰在烏鴉鎮邊上的小山包上，從烏鴉那裏得到了相同的信息：

「約翰·布里讓我告訴你，沃爾科夫已經找到了。」

長門有信早就等待着這一刻。他神出鬼沒，目的讓人難以捉摸，他的目標一直就不是沃爾科夫和第十七大街角，而是天上的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