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學計劃問題多

學習。擁有思想和意志的個體通過各種方式獲取知識提高自身的過程。

就這個定義來說，魔王在過去的數十年間幾乎沒有學習。一直到遇見自己終生的另一半之前，他還認為「zhishi」只不過是發酵的牛奶製品而已。而且事實上，他連「芝士」這個詞都不會寫。

事實上，魔王幾乎不識字。他能說會道，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卻連筆怎麼握都不知道。二十以上的乘除計算就足以難倒這位不可一世的魔王，更別提函數、積分這種晦澀深奧的東西了。

和王后相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文盲症。為了和心上人多一點共同話題，他特意找識字的部下給自己補了課，熟悉了常用字的寫法，還記下了幾個拗口的專有名詞，比如「曼德拉草」、「太陽」什麼的。

但時至今日，魔王仍然可以拍拍胸脯，自豪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喊上一句：我沒文化！

沒人敢對此有所看法。說到底，沒文化這種事是可以自豪地說出來的嗎？但魔王不在意，他覺得坦率面對自己的短處確實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魔王嘛，就是要極端服從自己的慾望才對，自己覺得是，那就是，沒什麼好質疑或辯解的。

但為了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他必須從零開始，認真琢磨琢磨「學習」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獨自一個人在帝都皇宮的塔樓里憋了半天，魔王總結出一個結論：學習，得一分為二的看。一是學什麼，二是怎麼學。

后一個問題好解決，找幾個家庭教師就可以了。多虧了王后近幾年的政策，帝國上下稱得上「老師」的可以說是一抓一大把，等到孩子出生之後，發幾個告示出去，平日裏對王后愛戴有加的老師便會如潮水般湧入皇宮大殿，到時候隨便點兵點將幾個看着順眼的估計就可以了……吧？

除了怎麼學以外，還有學什麼呢？魔王很清楚，自己的孩子應當擁有遠超過自己的知識儲備。也就是說，自己不知道該教孩子什麼。

既然不知道，那就去問。但魔王不能老是弄傀儡下去偷聽，因為那樣太麻煩了。於是乎，魔王叫來了自己最忠實的奴僕，四天王之一的阿波利亞·米底西昂，和他一起討論「深奧的」知識問題。

阿波利亞擁有精靈和魅魔血統，面容清秀，氣宇軒昂，雪白的長發披在肩旁，修長的玉指纖如嫩荑，雖然已經二百多歲，外表上卻儼然一位風華正茂的美少年。他總是身披長袍，手中拿着一本厚厚魔法書，是魔王軍中的智力擔當。

「阿波利亞。」魔王剛一看見阿波利亞便立馬發問，「你從小到大都學過些什麼東西？」

「各學科都有所涉獵。」阿波利亞對魔王的想法心知肚明，便立刻從容應答，「不過都是淺嘗輒止而已。」

「淺嘗什麼？」魔王愣了一愣，」摺紙？為什麼要吃紙？」

阿波利亞微微一笑，眉毛彎成了月牙，「就是只學一點點的意思。」

「原來如此！」魔王一拍桌，整個房間都顫三顫，「那具體學些什麼呢？」

「就我的學習經歷來說。」阿波利亞把手裏的魔法書放到桌上，一個學科一個學科列舉起來，「精靈語、數學、草藥學、異界生物學、魔法史、魔法理論、箭術、音樂、還有……」

「停，停！」這些奇奇怪怪的學科名，魔王聽到一半就已經聽不懂了，「要學這——么多……現在的小孩都這麼累嗎？」

「每樣只學一點點而已。」阿波利亞回答，「而且，這些內容是我在數十年間慢慢接觸並學習的。只要能夠把握好學習的節奏，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好吧好吧！」魔王揮了揮手。同時還打了個哈欠，「那學習……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

「確實需要一定的物質基礎。」似乎是早已預料到魔王會問似的，阿波利亞從一旁的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條，「我準備了一個詳細的物品清單。清單上絕大多數物品對魔王陛下您來說都十分容易準備，只有一件有些困難：教材。」

「教材？」魔王皺了皺眉，「就是課本兒的意思咯？咋困難了？」

「不瞞您說，如今的帝國，並沒有能夠滿足您教育需求的學習材料。」阿波利亞緩緩說道，「雖然在王後殿下的英明指導下，我國已經建起一批學校以供年幼的孩子們學習知識，但目前來說，我國還沒有一套完整的可供您使用的教材。」

「那些老師上課都講些什麼？」魔王碰了壁，面露不快之色，「我老婆辦了那麼多學校呢！」

「目前我國的學校，教學水平都非常有限。」面對魔王，阿波利亞面不改色，「各個地區之間、學校之間的教學內容有很大差別，學校的教學內容主要靠的是老師自身的知識經歷，而且水平參差不齊。」

「僅靠優秀的家庭教師，的確可以解決眼前您孩子的教育問題。但我並不建議這樣做。一方面，尋找優秀的家庭教師非常困難，因為我們對我國目前的師資水平並不是非常了解；另一方面，這樣無法解決我國目前的問題，也有違王後殿下的心愿。」

「啊……」魔王的思考能力已經逼近極限。阿波利亞這一大串的連珠炮一樣打在魔王的腦殼，弄得魔王頭昏腦漲，身上的化形術也有點懈怠，漸漸露出本來的樣子，「怎麼辦啊……」

魔王原本是十分魁梧的巨魔，但習得化形術后便很少以原本姿態示人，而是改用人族的外形。魔王的人形擁有緋紅色的長發與英俊的臉龐，如同吸血鬼一般露出幾顆利牙，白皙的皮膚連最雍容華麗的貴婦都趨之若鶩，那雙眼睛更是如同魔王原本姿態時一樣，宛如在鮮血中浸透過的紅寶石，深藏着無限的慾望與邪魅，勾人心魄。

只不過，除了那雙眼睛，上述的其他特徵正逐漸從魔王身上消失。伴隨着「啊……阿波利亞……你說怎麼辦……」的碎碎念，魔王坐在旋轉椅上不停地轉着圈，一半身子是人形一半身子是巨魔，樣子頗為滑稽詭異。「啊……怎麼辦……阿波利亞……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阿波利亞剛想回應，「魔王突然「噗」的一下變回人形，一副腦洞大開的模樣，「我想到了！」

「您想到什麼了？」

「我們自己寫一套書不就行了？」

「您的意思是？」

「你想啊，我們有你這樣的讀書人，還有很多老師，魔王軍里也有很多有文化的官員。」魔王順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說，越說越起勁，「那不如就這樣，為了我不久后即將出世的寶貝孩子，也為了帝國的子民，把整個國家的人才全部召集過來，給我弄一套淺顯易懂，深入淺出，無所不包的課本兒來！」說完，魔王頗為得意地躺倒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僅是為自己剛剛想出這麼個好方法來得意，更是因為自己剛剛一下子用了三個四字詞語。

「遵命。」阿波利亞的表情難以捉摸，似乎略有些驚訝於魔王的異想天開，卻又好像早已預料到一切，「事實上，王後殿下也早有此等意願，我今日便是帶着她的想法前來。」

「哦？」既然是老婆的要求，那就好說了。但魔王有些問題沒明白，「我老婆什麼時候跟你聊的這件事？」

「王後殿下在驗出懷有身孕不久后，便與我談起此事。」阿波利亞回答，「王後殿下不僅關心自己的孩子，也同樣關心帝國所有年輕一代的教育事業。因此，藉著您的孩子出生這件事，把整個帝國下一代的教育把握好——這是王後殿下的意願。」

「那她為什麼不和我直說？」魔王基本上明白了，可還是有點疑惑，「她知道不管提什麼要求，我都會同意的呀！」

「因為，」阿波利亞微微一笑，「她想讓您自己想出這一點。」

現在的魔王，還暫時領略不到阿波利亞這番話中的深意。但他仍然能夠順從自己的慾望，做出決定：

「阿波利亞，你去把其他的四天王，還有皇都附近能派上用場的將領和官員都叫過來！寫書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