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洛溪

一座無名小城的街道上。

「哎！你怎麼不理我？」洛溪扯著陳封的衣袖道。

「你太吵了，」陳封將衣角從洛溪手中扯回來，低頭一看，一個淺淺的手指印，額頭開始發痛，晚上又得洗衣服了。

「哎！你看那，」洛溪忽然又一把拽住陳封的衣袖，並指向不遠處坐在地上的一個小女孩。

「怎……」陳封才說一個字，就見洛溪鬆手下馬朝小女孩跑去。

「哎！」陳封嘆息一聲，只好跟上，書痴不知要利用這姑娘的身份做什麼，可不能讓她跑丟了。

走到近前，洛溪從小女孩手裏掰扯著東西，見陳封靠近便道：「快來幫我把她手裏的沙土拿掉，她在吃這東西。」

吃沙土？這東西可是會吃死人的，陳封趕緊將衣擺撩起蹲下，同洛溪一起將小女孩緊握的手心弄開。

沙土被弄掉之後小女孩神情低落，低聲道：「餓～餓。」

「你多大歲數了？家人呢？」陳封問道，怎麼有人把孩子就這樣放地上抓東西吃。

小女孩低聲答道：「七歲，爹走了沒回來，娘親在家裏睡覺還沒醒。」

洛溪聞言氣憤道：「怎麼會有這樣的娘，你家在哪？我帶你回去。」

小女孩朝一旁指了指，陳封順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塊破布搭在幾根架起來的木頭上。

「那是你家？」陳封希望小女孩說不是。

「是吖！娘親還在睡覺，你們不要去打擾娘親，」小女孩說着又要抓沙土，被洛溪拽住。

洛溪問陳封道：「你還有吃的嗎？」

陳封一邊從腰間接下水壺一邊道：「我不是分你一半糧食了嗎？」

洛溪黝黑的臉龐不可見地微紅：「我餵給大紅了。」

經過幾天相處，陳封也知道洛溪那匹棗紅色的馬被她叫做大紅。

陳封只好朝身後騎着駱駝緩緩走近的書痴道：「還有吃的嗎？」

書痴從駱駝旁掛着的袋子裏摸出一個麥餅丟給陳封，這讓在旁邊早就注意到一行人的乞丐紛紛圍攏上來討要吃的。

陳封將麥餅遞給小女孩道：「來，吃這個，告訴哥哥你叫什麼？」

小女孩接過麥餅朝陳封笑了笑道：「豆飯，我叫豆飯。」

「豆飯？好奇怪的名字，」洛溪不自禁道。

豆飯側着臉用一邊牙齒小口地咬着麥餅，聽到洛溪的問話，揚起小腦袋道：「姐姐，因為娘親說她是因為一碗豆飯跟爹在一起的，所以就叫我豆飯了。」

陳封敏銳地感覺到豆飯的娘居然沒有露面，周圍乞丐眾多，乞求聲嘈雜，她娘不管怎麼說都應該出來看看自己女兒才是。

於是陳封道：「豆飯，哥哥還有餅，去拿給你娘親吃好不好？」

豆飯聽到要給自己娘親吃餅，立刻從地上爬起拉着陳封的手指來到家門前，同時費力喊道：「娘親，有好人哥哥好人姐姐拿餅來給娘親吃。」

喊完之後，沒有反應，這簡陋的家很小，只到陳封腰間的高度，為看清裏面，陳封不得不彎腰低頭。

稍稍靠近就聞到一股屎尿混雜的臭氣，接着陳封面色一變，地上躺着一個黑瘦女人，身軀硬直，眼閉口開，牙關緊閉，手腳伸直。

（餓死癥狀描述源自洗冤集錄）

「這是飢餓而死之人的死亡特徵，」西雷在陳封身後突然出聲道。

「死？」豆飯愣了一下，然後想起什麼，反應過來哭喊道：「我娘親只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

洛溪抬眼怒瞪西雷，低喝道：「為什麼要說出來？」

西雷毫不在乎道：「他們是從大陳來的見得少，你我還見得少嗎？上塔木每日都有餓死之人，就連你和她，離了我們不出七日也會餓死。」

這是事實，洛溪無法反駁，只好迴轉頭抱着哭鬧的豆飯走到一邊去。

西雷轉頭問陳封道：「陳兄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事？」

陳封轉而問西雷：「你不是說你們推翻國王就是為了給她，他們一個能吃飽飯的日子嗎？如今既然遇到，便能救一人是一人。」

「陳兄所言我沒有意見，但此去王城甚遠，路上此情此景數不勝數，你要見一個救一個嗎？」西雷反問陳封。

陳封思索片刻后忽然笑了：「這是你上塔木之事，你都不在意，我就更不在意了。」

西雷聞言看了眼一邊的洛溪道：「那就管好你女人的善心。」說完轉身離開。

西雷轉身沒看到的是陳封耳朵忽然紅了，「什麼我女人……」陳封念叨一句走到洛溪身後。

「怎麼樣？」陳封問道。

洛溪回頭給了陳封一個笑：「睡著了，」

陳封感覺自己耳朵有些發燙：「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得儘快出城。」

「那她？」洛溪看着陳封的眼睛，希翼地問道：「我能不能帶上她？」

陳封道：「你想就帶上吧！我們不差一個小孩的口糧。」

「陳封你真好，」洛溪說完抱着豆飯就往自己的大紅走去。

陳封無奈搖頭跟上。

書痴見陳封過來，嘆道：「你終於來了，若不是西雷抽刀恫嚇，恐怕我們的糧食要被搶光了。」

「陳封，我們快走吧！這些人要瘋了。」李章擦了擦汗道。

陳封點頭抽刀在前面開路，圍攏的人群這才散開一條路。

就在幾人要出城時，四個黑瘦的漢子驟然間朝陳封撲來。

陳封眉頭一凜，刀身一轉，刀背狠狠甩在一人手臂上，骨裂聲夾雜着慘叫聲響起。

同時陳封左手將腰間刀鞘拽出，抬手將刀鞘橫著拍在一人頭頂，啪的一聲，黑瘦漢子直接撲倒在地，捂頭痛呼。

緊接着抬腳將迎面撲來的一人踹飛出去，砸到圍攏的人群身上，帶倒一大片。

然後將刀搭在撲上來最後一人的脖子上，刀鋒輕擦，一串血珠溢出。

陳封收刀道：「這次不殺你，滾吧！」

幾人聽到后連滾帶爬的跑了，生怕陳封反悔。

城門口守城將領遠遠瞧見陳封的身手，朝身後士卒打了個手勢，士卒們會意，趕緊上前將城門口的拒馬挪開。

出了城，西雷忽然道：「陳兄，你剛剛不應該放他們走的，至少應該殺一個人以儆效尤。」

陳封聞言皺眉不喜。

西雷嘆道：「被飢餓驅使的人，只有死亡才能驚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