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選擇

一人一猴一豬一馬挖鼻屎。

「拿命來！」一黃鼠狼揮舞著大砍刀殺過來。

一人一猴一豬一馬望天。

「拿命來！禿子！」

一人一猴一豬一馬互相看。

「拿命來！唐禿子！」

一猴一豬一馬看著唐三藏冷笑，唐三藏悲憤地哭道：「為啥每次都殺我！」

「因為你點擊率高，你主頁肯定有xx的東西！」孫悟空笑道。

「嘿，禿子，別拿錯劇本了！西遊剛開始，這是第一隻要殺你的妖怪！」豬悟能提醒道。

唐三藏抓狂：「靠！以後還有多少要吃我的妖怪啊！我不會因公殉職吧？」

一猴一豬學習白龍馬吃乾草。

「靠！你給我拿命來！唐禿子！」黃鼠狼揮舞著大砍刀殺了過來。

「喂！你們兩個，把他給我幹掉！」唐三藏吩咐道。

一猴一豬學習白龍馬吃乾草。

「1oo個饅頭！」

豬悟能站起來了，拿起了耙子。

一猴學習白龍馬吃乾草。

「快去！豬頭！給我ko了那條黃皮狗！」唐三藏在一邊又蹦又跳。

「喂，你為啥不叫上猴子一起？」豬悟能問。

「殺狼焉用宰猴刀！」

「用殺豬刀就行了？」

「嗯哼」

孫悟空一聽這話站了起來，抄起金箍棒對著唐三藏一頓猛打。

「禿子，你挺住！待我收拾完了這黃皮狗你給完我報酬再死！」豬悟能說著舉著耙子迎上黃鼠狼的大砍刀。

本以為三下五除二就能幹掉這隻黃鼠狼面不改sè心不跳去找唐三藏領賞，哪知道此一時非彼一時，這黃皮狗半天不見功力大增，並且在打鬥中還有猛增的趨勢，豬悟能只得收起玩鬧認真起來。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殺出了滿身的臭汗，只不過豬悟能已經氣喘吁吁，而黃鼠狼仍然jīng力充沛，卻是殺紅了眼。

「我靠！兄弟，你吃x葯了？」豬悟能不禁爆粗口。

而黃鼠狼卻是一副剛從井裡爬上來的厲鬼樣，笑得恐怖。

「呵呵，我要呆在我主子身邊！我要歸天！你們全都得死！」

他滿是皺褶的臉露出絲絲血跡，瞪大了的眼睛捎帶著嗜血的光芒。

他又扛著大砍刀殺了過來，豬悟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瞪了一眼唐三藏，揮著耙子迎了上去。

唐三藏明白豬悟能這是要增加報酬，心疼的快要哭出來。但見這局勢豬悟能還不一定能幹過那隻狂的黃皮狗，於是唐三藏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一筐桃子！」

孫悟空用白龍馬的尾巴擦擦金箍棒，滿意的衝進戰局。

兩個大神pk一個菜鳥，應該很快就會有個結局。

那黃鼠狼被打的皮開肉綻，肋骨盡斷，卻不見他咧一下嘴，停頓一下。

他只是木訥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不停在喃喃著：「歸天」

孫悟空和豬悟能停下手來。

他們略帶憐憫地看著滿身是血的黃鼠狼，皺緊了眉。

任何成功都不會有捷徑，正如這隻菜鳥黃鼠狼不會在半天之內獲得挑戰孫悟空的力量，必定是被什麼人吃了慢xìng毒藥，使其功力大增，不知疼痛，過了時限，身體和jīng神便會因為強大的苦痛而崩潰，它的主人也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喂，你不會是。。」

「別說！」瘋狂的黃鼠狼大聲嘶吼著打斷了孫悟空的話，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透漏著恐懼，還有一絲乞求。

孫悟空有些詫異的站在原地，不解的看著這隻咆哮的黃鼠狼。

「呵呵，你們都是惡人！你們和天庭那幫混蛋是一夥的！只有我主子！她肯救我！她是個溫暖的神，即便是為她死我也心甘情願！」黃鼠狼跪在地上，大聲嘶吼著，似乎是想要證明什麼，又或者在堅定什麼。

孫悟空沒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哈哈哈我猜對了對吧！哈哈哈你們才是該死的那個！」黃鼠狼大笑著倒在了地上。

他的時限到了，他就要死了。

殘破的皮囊終於承受不住開始破裂，血如泉涌一般浸透了他將久別的大地。

他在原地大笑著，那麼開心，沒有痛苦。

直到他的舌頭爆破了，他的眼睛在笑，他的眼睛崩瞎了，他的靈魂在笑。

他就這麼笑著死了。

他們看見他的靈魂飄蕩著回到了天上，回到了他主子的身邊，然後被人一腳踩碎了。

他的夢想實現了，而他卻死了。

「為什麼」孫悟空震驚的看著地上的血污。

「什麼為什麼」唐三藏說。

「為什麼他不肯聽到真相？為什麼他會死？為什麼他死得如此快樂？」

唐三藏笑了：「你以為他到死都不知道是誰殺掉了他么？他不是一個傻子，更不是一個瞎子。他死是他的選擇，他快樂是因為他的選擇使他實現了他的夢想」

「選擇？」孫悟空笑了。「妖怎麼會有選擇的權利？」

他想起了五百年前大鬧龍宮之後的某一個安靜的下午，他和他的猴子們來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地方。那裡到處都掛著滴血的人頭，處處能聽到慎人的慘叫和柴火燃燒的聲音。

他抬起了頭，只見兩隻鬼火舉著一個破爛牌子，上寫：閻羅殿。

然後一個黑鬍子大叔便出現在他的面前，以一副自以為牛x帥氣的笑容對孫悟空說：「孫悟空以及花果山的猴子們，歡迎來到yīn間！我是閻羅王」

「我們也沒說要來啊？」孫悟空摸不著頭腦。

「因為你們死了」

「啊？啥時候死的？我咋不記得？」

「用不著你記得，既然你順利來到了yīn間，就證明你已經默認了死亡的結果」

「死亡也能夠選擇？」

「當然！」閻羅王指向一個強壯的鬼魂：「他是一個商人，白無常要他5更死，他4更便自殺了」

「。。。死也要搶著來？」

「這是個明智的選擇，他到yīn間會是個強大的鬼魂，他下輩子也會大富大貴」

「那他呢？」孫悟空指向一個被剝皮抽筋的可憐鬼。

閻羅王笑了：「他是一隻妖，四大天王要他xìng命，他沒能戰勝，所以來到yīn間，並受勞役之苦」

「為什麼他不能選擇？」

「他當然能夠選擇繼續活下去，但他沒能打過四大天王，所以他才會死。所以死就是他的選擇」

「若是他勝了呢？」

「那便是他選擇了活下去，而神也賜予給他無上的恩惠，但他不久后還是會來的」

「為什麼？」

「他剝奪了天神選擇生死的權力。我們主張的是三界萬物平等，所以要懲罰他」

「所以說，無論選擇什麼，我們都會通向死亡？」

「正是」

「那死了之後呢」

「什麼？」

「死了之後，能不能再次選擇活著？」

「哈哈！也確實有人這麼做過」

「做過什麼？」

「企圖闖出地府」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世界上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說確實有人這麼做過？」

「因為沒有人能證明他曾經做過，他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他消失了，他做過的一切都白費了」

「他死了？」

「不，他消失了，他再也不會死了，因為生死簿上已經沒有了他的名字」

「說到底你要我們來這裡幹嘛？」

「不，是你們選擇了死，主動送上門來的」

孫悟空回頭看著哭嚎不停的猴子們，問道：你們想死嗎？

猴子們努力地搖頭。

孫悟空轉過頭來對閻羅王說：他們不想死。

閻羅王笑了：「那你想死嗎」

孫悟空搖搖頭：「他們到哪我都要保護他們，他們要活著，我便要陪他們一起活」

閻羅王狂笑：「沒用的！就算是你們逃過了今天，明天也會再來死一次的！生死簿上你們的名字會永遠存在！」

孫悟空回頭問猴子們：你們想每天死一次嗎？

猴子們更努力的搖頭。

於是孫悟空二話沒說掏出金箍棒砸了地府撕了猴類生死簿。

他原本以為他能夠選擇當一個好猴王，永遠保護著自己的猴子，保護著花果山，他也幫助他的猴子們選擇了永遠活下去。

但他錯了。

神仙放了一把火，燒了花果山。

他再也見不到他的猴子們了，不知他們是死了，還是如閻羅王所說，永遠消失了。

他再無力為他們做什麼，也再無法挽回消逝的猴兒，只能痛哭著仰天長嘯：「你們讓我死吧！讓他們活下來！」

回應他的只有如來那扭曲的笑容：你以為妖能有選擇的權力嗎？

「為什麼不能有」唐三藏的話把他拉回了現實。

「我選擇還三界一個英雄，豬頭選擇離開福陵山，小白龍選擇跳出西海，而你，不是也選擇了跟我一起西遊么？」

「那是因為有這個金箍！」

「但你選擇戴上了它」

「可是無論我們選擇什麼都會通向死亡！」

「那又有什麼不好？像那隻黃鼠狼一樣，勇敢的選擇，奮起去追逐，最後快樂的死去」

「可是他們不想死」孫悟空回憶起猴子們那一張張對死亡無比恐懼的臉，感到痛苦不已。

「你怎知他們死了？又怎知他們害怕死亡？」

「他們親口對我說的！」

「那是久遠的曾經，那麼如今的現在呢？他們是否還活著？是否依然恐懼著死亡？是否需要你為他們做出選擇？」

孫悟空沉默了。

他想起了什麼，又被瞬間遺忘了。

他不安的摸向頭頂，直到狠狠的抓住那冰涼的金箍他才放下心來。

他在逃避什麼，又或者，即將面對什麼。

可是都忘了。

他甩甩腦袋，抬起了頭，茫然的看著一人一豬一馬三張視死如歸的臉，又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唐三藏嘆了口氣，坐在了地上。

豬悟能和小白龍也不願逼迫孫悟空面對什麼，或是記起什麼。

直到這黃風嶺的風沙淹沒了黃鼠狼的屍體和最後一滴血跡，唐三藏才站起身來，走上前撫摸著孫悟空的頭，見他抬起了茫然的臉，垂了垂眼皮，拉他站起身來。

孫悟空歪著腦袋，沒說話，看向一處散著血腥味的沙丘。

那裡似乎應該有什麼。

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看天。

只有唐三藏說了一句話。

「走吧」

他點點頭，跟了上去。

黃風嶺的風沙一刻不停歇的追逐著他們，掩埋他們留下的印記。

或許他們走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曾經有一隻執著的妖在這裡開心的死去，他的屍體也將永遠留在這充滿著希望與絕望的荒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