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應接不暇

第9章 應接不暇

「啞巴的命運怎樣變化了?」小敏問。冬來正要繼續講,張姨打斷了冬來的話,說:「改天再講,時間不早了,小敏還沒寫完作業呢!」小敏說:「再講一點。」張姨把小敏攆到了卧室的書桌上寫作業。張姨沏上一壺茉莉花茶,割開一個蘿蔔,和冬來喝着茶吃着蘿蔔聊著天。

轉眼進入臘月了,訂饅頭的多起來,過了臘月十五之後,一天蒸16鍋還不夠。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那天,一天蒸了20鍋。冬來和張姨白黑干,一天干到20多個小時。又有來加訂的,她們推辭了,實在干不過來。前段時間冬來到處送饅頭,客戶多了。張姨看着冬來感激地說:「幸虧你買了和面機,要是手工和面,還不累死算了。」冬來說:「轉過年來我們擴大規模吧,我們用蒸饅頭機。」張姨說:「蒸饅頭機太高,我們這個小廈屋裝不下,再說,用蒸饅頭機蒸得太多,我們也買不出去。」冬來說:「我們租一個門頭房,至於賣饅頭我也聯繫過幾個建築隊。」張姨說:「你這孩子,真有心。饅頭機那麼貴,我們也沒那個本錢。」冬來說:「我們貸款,一年就掙出來了。」張姨上下打量了冬來,好像不認識一樣,她發現這個孩子心勁大。冬來的話讓張姨的心動了,也有了想法。

想歸想,眼前還要干好手頭的活。他們一直干到臘月二十八,每天蒸二十多鍋饅頭,冬來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的覺,硬撐着眼皮干,打盹了就喝濃茶提神。幸而臘月里訂的饅頭不用送,他們來拿,冬來省下了一些時間。張姨的小院子裏熱鬧了,人來人往,應接不暇,張姨說:「冬來把人氣帶來了。」一天掙原來三四天的錢,張姨說:「冬來把財神爺帶來了。」

冬來這些天累瘦了,晚上他衣服也不脫,一靠簡易床就睡著了,被也顧不上蓋。張姨心疼地給他蓋上被子,心想:「真苦了這個孩子。」冬來雖然累,但很開心。他想:「來闖城市,雖然沒闖出什麼名堂,但闖就應該忙。如果不來城市,在環水村,冬天的早晨可能要睡到八九點鐘。如果在環水村,早上娘叫他起床,他會懶懶地說:『再睡一會兒。』但是在張姨這裏就不行,不好意思。張姨一叫,他打盹得難受也要起來。看來一個孩子一直在父母身邊是不行的,鍛煉不出吃苦的孩子。出來闖就對了,出了門心會一直提着,出了門人要臉,出了門人上進,出了門逼着人想辦法。」他又想:「一個巧遇到了張姨家,人生是有巧遇的,有時一個巧遇就改變了生活。如果自己不認識張姨,自己現在會幹什麼呢?還真不好說。人生就像是一個個路口,走了這條路就走不了那條路。」

冬來雖然累,但還是堅持每天做幾鍋花樣饅頭。這是幼兒園的家長來訂的,冬來買來了花樣饅頭模子,冬來還在模子的基礎上做了些小改進,這樣比手工做就省力省心了。冬來想:「這些模子的樣式太少,以後自己學着刻模子。」冬來的想法真多,這個年齡的孩子敢想,覺得上天也不是難事。因為花樣饅頭的緣故,招來了許多小朋友。小朋友們都放寒假了,在張姨的小院子裏,孩子們吱吱喳喳地,像一群小鳥蹦蹦跳跳。小孩子們散發着新生命的活力,冬來有時和小朋友開玩笑,他們都叫冬來饅頭哥哥,冬來對着一個流着鼻涕的小朋友說:「你叫我饅頭哥哥,我叫你鼻涕蟲弟弟。」那個流鼻涕的小孩就追着冬來打鬧。冬來給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起名字叫「香椿芽」。大家一看,都說那辮子很像春天裏剛冒出頭的香椿芽。

有人就有生意,人氣越多,客戶越多,訂饅頭的就越多,張姨說:「實在蒸不過來了。」但架有住有人硬纏着訂,有時就再多蒸一鍋。

因蒸饅頭多,小廈屋溫度高得像夏天,冬來每天就出很多次汗。冬來就想洗澡,可沒有地方。一天他看電影,看到一位小個子偉人在冬天裏洗澡,一個戰士往他身上澆涼水。冬來崇拜這位小個子偉人,他每天送饅頭看到白浪城門牆上立着偉人的巨幅照片,偉人笑着望着這個城市。冬天記得偉人的一句話:「不管黑貓白貓,逮住老鼠的就是好貓。」因為這句話偉人曾受過批判,這句話冬來越想越覺得對。在環水村,老鼠是很多的,它們什麼都啃,把門都啃出個洞來。冬來家也養貓,有一個貓拿老鼠多,家裏人就喜歡它。冬來小的時候,那隻貓拿的老鼠吃不了,就放在灶口旁,有時放二三隻大老鼠。冬來娘就樂得一遍一遍捋貓的毛,那貓眯着眼享受着主人的喜愛。冬來娘做飯時就把這些老鼠放在灶膛內烤熟,冬來三兄弟就有了美食。這隻貓有一天找不到了,聽說是讓別人用槍打死剝皮吃肉了,道聽途說也不準確,也沒法找那人,但冬來見那人時就狠狠地剜他一眼,那個人也沒注意一個小孩子的表情。又養了一隻貓就愛偷懶,睡夠了覺就往外跑,整日不在家,很少見他拿老鼠,家裏人就嫌棄它。一個偉人能改變歷史,因為偉人的改革開放,環水村的生活越來越好,人們吃飽肚子了。冬來家是環水村第三生產隊,生產隊里總共有二匹騾子四頭牛。而現在,把各家的牲口加起來,牛有二十多頭了,騾子馬子有十多匹了。原來生產隊總共有一輛馬車,現在各戶的馬車有二十多輛了。冬來就想學偉人,他說:「要在院子裏洗冷水澡。」張姨不同意,說:「電影上演的不一定是真的,這麼冷的天,你洗冷水澡會感冒的。」買饅頭的中年人有一個洗冷水澡的,說:「沒事,我天天洗冷水澡。你只要洗完把身體活動熱就行了。」冬來聽到了心裏。

清早,冬來穿一條短褲,在院子裏第一次洗冷水澡,他用舀子舀水澆在自己的身體上,身上一哆嗦,第二舀子水澆在身上打噴嚏。冬來咬着牙澆了第三舀子,第四舀子。渾身冰涼,皮肉疼痛,如小刀割,冬來咬着牙忍着。他記着自殺的那個晚上,割了脖子一鐮刀,又投進冰冷的水裏。從死神中過來了,吃苦底線就足了。冬來想:「大不了一死,其實幾舀子涼水也不會死。」一桶水全澆完了,冬來渾身感覺凍透了。這可把張姨嚇著了,他想不是自己新生的也不能硬管,大不了感冒了就侍候他。張姨想。

冬來回屋換了衣服,渾身還是冷,一連打噴嚏,身體還凍得哆嗦。他想:「壞了,要感冒了。要是感冒了,這麼忙,耽誤了幹活可不行。「他想起那個洗冷水澡的人的話,心裏想好了行動。他來到院子劈柴,那些撿來的木頭墩在他揮舞的斧頭下,木屑亂飛。劈完了一堆木頭,冬來感到身上暖和了,張姨已經燒了一碗薑湯給冬來,冬來感激地說:」我沒事,你看你這麼操心,我這會兒身體熱了。「他接過張姨的薑湯,裏面還放了紅糖,冬來吸溜吸溜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感到了心底溫暖。等喝完這碗薑湯,身上出汗了。

小敏起床后,張姨說冬來用冷水洗澡了,小敏說:」你怎麼不把我叫起來看呢,看看彪子的光輝形象。「「小敏叫冬來彪子,冬來很高興。彪子的名不好聽,有瘋瘋癲癲的意思,但小敏說出來分明是有勇敢的意思。在這陌生的城市裏,還能引起兩個人的注意是件高興事,這是關心,冬來有存在感,有自豪感。

這天,張姨和來拿饅頭的人說起冬來洗冷水澡的事,男人們投來讚許的一笑,女人們說:」了不得,不洗冷水澡還冷,穿個小褲頭用冷水沖,這麼冷的天,怎麼能受了啊!「她們問冬來的感覺。冬天輕描淡寫地說:」也沒什麼,就是冷一會兒,活動活動就沒事了。「

冬來每天堅持洗冷水澡,習慣成自然,張姨和小敏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冬來感到洗冷水澡以來,身體更棒了,勇敢了,抗寒能力強了。冬來想:」真是沒有白白吃的苦!「冬來把撿來的木頭劈完了,冬來就打拳熱身。張姨的小院子有了生龍活虎的冬來,感到氣場與往日不一樣了,張姨感到心裏特別通暢。

蒸饅頭,賣饅頭,冬來與人們交往多了,說話不再那麼拘謹。冬來說着環水村的土話又夾了些普通話,還夾帶了些白浪城市民的話,他這樣說話白浪城的人們就聽懂了。他跟着張姨還學會了跟人們開玩笑。張姨和小敏都說冬來變化很大,剛來時笑都不自然,現在談笑輕鬆了,放得開了。

冬來認識了許多人,特別是白浪城的老人,愛拉呱,見識又多,遇上冬來這個愛聽的人,那些老人就喜歡說個沒完。他們的故事有的重複,但講的不完全一樣。冬來聽到城門樓子爆炸的故事,人們叫城門樓子大喘氣。還有魚市街從油鍋里撈秤托的故事,還有能媳婦治潑婦的故事,還有五道廟老師傅的故事,還有老人們的各種親身經歷。他從人民公園門口算卦的人那裏聽到了許多玄妙的故事,他拜了一個算卦的師傅,他現在還沒有時間跟師傅學,師傅向他推薦了幾本書,他都從書店買了來看,有《周易》《梅花易數》《四柱命理》等,他看不懂,硬看。師傅有空就給他講一點,說他是個好苗子,理解力強。他給師傅送了一鍋饅頭作為過年的禮物。冬來還拜了城門邊擺象棋殘局攤的白鬍子老人為師傅,冬來現在才明白這個師傅了不得,曾參加過全國的比賽,拿過第八名的好成績,這位師傅的名字叫王天才,他出了一本象棋書《自下山來無敵手》,在圈裏很有名。冬來還拜了一位武術師傅,因為自己練過,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的功夫強。那位師傅每天在公園裏練拳,冬來就偷偷地模仿,被發現了,那位師傅和冬來攀談,對冬秋的印象很好,就收了冬來做徒弟。還有一位初中的英語老師,一位高中的語文老師,冬來都認他們為老師,他們了解了冬來的情況,他們推薦冬來考函授大學。冬來與建築工人、建築頭目交了幾位朋友,冬來遇到了一位鄰村的老鄉,是個建築頭目,冬來就和他拉上了關係。冬來從他那裏借了些房地產的書,那個老鄉把去深圳、去香港等地的見聞告訴他,冬來覺得開了眼界。

冬來只感到分身無術,他既想學這個,又想學那個,哪個都有趣。他最想把饅頭店擴大,他打聽到城西一個饅頭店用蒸饅頭機,一天能蒸二萬多個饅頭,這一天能掙多少錢啊!一年能掙多少錢啊!

冬來感到要做的事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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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娃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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