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親

「小易，我的孩子……」胡曉梅看着自己兒子，心裏一急，忽然渾身無力，臉色蒼白，暈了過去。

「嫂子，嫂子……」楚湘的媽媽張桂蘭看着臉色蒼白，突然沒了哭聲的胡曉梅，心急地抱着她喊道。

「快，快，趕緊送醫院去……」趙隊長顧不得許多，背起胡曉梅就往外面警車上跑，張桂蘭和老楚在後面攙扶著送上了車。

……

楚湘跟着吳靖易一路追到了離家2公里左右的體育中心，見吳靖易將背包往跑道旁邊一丟，就開始繞着操場跑圈，楚湘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楚湘平日裏也喜歡跟着父親跑步鍛煉身體，所以很快便調整好了呼吸，見吳靖易只是圍着操場一圈接着一圈地跑步，並未其他出格行為，楚湘一路上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稍稍鬆了口氣，於是便隨意找了個觀眾椅，一屁股坐了下去，靜靜地看着吳靖易繞着操場一圈接着一圈地跑。

來到體育中心操場跑步鍛煉，是吳靖易從小養成的習慣，因為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帶他來過：「男人，既要能扛得起任何事情，又要學會給自己釋放壓力，不然早晚有一天心裏的擔子會把人壓垮，而運動是釋放壓力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兒子，記住，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

一個月前的晚上，吳靖易像往常一樣做完了作業，來到操場跑步，不知何時一個黑色的身影慢慢地來到了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小易……」

吳靖易聽到這個聲音有些錯愕，這麼多年，這個熟悉的聲音，自從他八歲以後，便只從趙隊長給的為數不多的錄音帶中聽到過。

「不要停下來……」

吳靖易有些錯愕地看向身旁這個男人，在昏暗的操場路燈下，男人帶着鴨舌帽，看不清楚臉，但他百分百確信，這是他和母親日日夜夜都期盼著的人。

「好孩子，再堅持一個月，爸爸很快就會回來和你們娘兒倆團聚了。別回頭，往前一直跑。」

吳靖易的臉上淚水早就流淌成河，但是他要聽父親的話，不能回頭，要一直向前，在心中喊了無數次的那個字，那個稱呼，如今卻如鯁在噎，怎麼都喊不出聲來，淚水早已模糊掉了吳靖易的視線。

「爸！我等你回家！」

已經漸漸停下腳步的吳剛，看着兒子遠去的身影，聽着兒子那聲久違的呼喚，這麼多年遇到再難的事都不曾掉過眼淚的他，如今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見兒子是對還是錯，但是心底里的那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在執行這次任務前來見一面孩子，或許他深知這最後一次任務的危險性，恐怕是凶多吉少。

這麼多年，不止他們母子倆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庭，吳剛又何嘗不想，每日穿梭在吸毒販毒人員中心，和一群亡命之徒打交道，早已讓他身心麻木了。

不管這次任務他是活下來還是光榮犧牲，於他而言，兩種結局都是一種解脫，只是對他們母子倆的虧欠，不知道這輩子還能否有機會彌補了。

吳剛抬頭看了看天空的點點繁星，將含在眼眶裏的淚水硬生生憋了回去，長嘆一聲，便低下頭，用手壓低帽子，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楚湘坐在觀眾椅上，一開始還替吳靖數着圈數，中間還跑去買水，送到吳靖易身旁，但他一直一言不發，陪跑了大半圈，吳靖易彷彿感受不到這個世界一切的知覺了一樣，只是自顧自地跑着。

楚湘見他這個樣子，心裏雖然擔心，但也只好又坐了回來，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實在乏了，便開始打起了瞌睡。

楚湘困頓得一個後仰，落空感瞬間讓她清醒了過來，不知何時吳靖易已經坐在了她的身旁。

或許是想明白了父親那句「別回頭」，也或許是真的累了，吳靖易在楚湘身邊坐下，拿起了她身旁的礦泉水，猛灌了半瓶。

吳靖易今天異常的表現，已經讓楚湘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了，不過看着他現在泰然若之地坐在自己身旁，也肯喝水了，想必應該是心裏好過多了。

楚湘在腦子裏反覆回想自己預演了一晚上安慰吳靖易的場景，現在卻一句話都想不起來了，可又怕說錯話，讓他心裏更加難過，轉念一想，大家都是兄弟，自己從小穿尿不濕就互相認識了的，有什麼好拘謹的。

「哥」，楚湘看着吳靖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繼續說道：「想哭就哭吧，肩膀借給哥，想跑繼續跑，我都在這裏陪着你。」

吳靖易正仰頭喝着剩下的半瓶水，聽到楚湘的這番話，吳靖易舉著礦泉水瓶狂飲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接着突出的喉結伴隨着「咕咚咕咚」的吞咽聲而上下移動，直至喝完了最後一口。

吳靖易轉過臉看着比自己矮一頭的楚湘，巨大的悲傷之間湧進一股暖意。吳靖易從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手掌輕輕地揉了揉楚湘的小腦袋瓜。

楚湘雖然看着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一樣沒心沒肺，其實她心思非常細膩，也非常善良。

「走吧，回家！」吳靖易摸了摸楚湘的頭，很感謝她一直陪自己到現在，媽媽一個人還在家裏呢。從今以後，他就是家裏的頂樑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