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耗

楚湘還沒踏進軍屬大院，便看見外面停著好幾輛警車，楚湘站在高牆外面，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平時這個時候院子裏早就奏起生活交響樂了，炒菜聲、小孩嬉戲打鬧聲、婆婆阿姨們的嘮家常聲、訓斥聲，今天的家屬大院卻格外地安靜。

楚湘眉頭微蹙，一路小跑趕回了家裏，還沒邁進大院裏，就看見院子裏吳叔叔家門口齊刷刷站滿了身穿綠色軍裝的軍人和黑色警服的警察，本應板正的身形全部都微屈著，帽子也都摘掉拿在手裏，雖然看不見他們的正臉，但是楚湘也能感受得出這份沉重且壓抑的氣氛。

從人群的縫隙中看過去，曉梅阿姨將頭埋在楚湘媽媽張桂蘭的肩膀上，小聲啜泣著。

「梅姐，我們都在呢！以後我們就是你和小易的家人，你一定要振作啊，一切都能過去的，都會好起來的……」張桂蘭安慰著胡曉梅，眼角卻也止不住地流淚。

這些年梅姐吃過的苦她全都看在眼裏，胡曉梅和吳剛結婚不到一年，吳剛就被緊急調走執行任務，剛開始還能一年見一次，後來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去哪裏，在做什麼，通通都不能知道。

胡曉梅就一個人拉扯吳靖易這個孩子十幾年，伺候了公婆終老，說實話，沒有幾個女人能做到這份兒上。

「曉梅，放心吧，吳哥雖然犧牲了，但是只要有我們在，一定會照顧好你們母子的。」

說話的是楚湘的父親楚立廉，當年他和吳剛一起當兵，後來由於吳剛表現出色被選拔進了特種兵，楚立廉則在部隊服役期間，抽時間複習參加成人高考，考上了臨床專業，後來更是成為了一名軍醫。

楚湘站在人群後面，從大人們的談話間，也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她不由得擔心起小易哥哥，他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參加高考了。

雖然她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吳叔叔，但是爸爸經常提起他，說他屢立戰功，多次冒着危險傳遞消息回來，幫助緝毒組破獲了多起重大吸販毒案件。

「媽！」

就在楚湘腦子一團亂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院子裏的所有人都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是吳靖易回來了，他面色鐵青，腮幫子上的肌肉因為過度咬合而顯得極為僵硬，雙手緊緊攥著斜肩包的背帶，本就瘦弱的他，身上更是青筋暴起，

楚湘從未見過吳靖易這副模樣，在她眼裏，他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從不與人拌嘴紅臉，更不會惹是生非，一直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儘管楚湘面對吳靖易現在的模樣有些害怕，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神色擔憂地走到吳靖易面前，輕輕地握着他微顫的手臂，「哥……」

「小易，你爸爸是個好警察，他……犧牲了……」

趙隊長一直都是直接負責和自己父親對接的，往日裏為了保護父親的身份也幾乎從來不會上門暴露他們母子，卻經常電話或者贈書給吳靖易，他希望自己盡量替吳剛彌補一下他作為父親對自己孩子的虧欠，而這，也是吳剛本人的夙願。

聽見父親直屬領導趙隊長親自向自己宣佈這個消息，現在更是親自上門，吳靖易原本就佈滿血絲的雙眼裏，還是閃過了一抹不可思議，父親之前明明說過馬上就可以回家了的。

哪怕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哪怕他走進院子裏之前，已經給自己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哪怕他一個月以前收到父親即將退役的電話后，依舊壓抑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不敢太過奢望，因為這麼多年以來，他失望過太多次了。

在父子二人沒有彼此擁抱，真切地感受到彼此的溫度之前，他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感，他太害怕失望了，太害怕期待落空了，可是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擺在面前的現實，吳靖易依舊是無法接受。

吳靖易不願意相信趙叔叔的話，他倒寧願當成父親像往年那樣失約於他，那樣他就還有盼頭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聲的呢喃只有他自己聽得見，吳靖易向後退了兩步，轉身跑出了院子，消失在了眾人視線里，任憑後面的人大聲呼喊。

「小易，快快，跟上去，別讓這孩子出什麼事情。」趙隊長看着吳靖易這孩子的樣子，急忙讓自己隊里的人去追他。

「爸媽，趙叔叔，還是我去吧……」我摘了書包，扔給了父親，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也好，讓湘湘去吧，他們從小玩到大的，興許更能開解小易。」楚湘的父親楚立廉接過女兒的書包，拍了拍趙隊長的肩膀，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