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喝不喝燈油
「我是誰？」
「我是……靈燈化形？」
「不對，我是鳳凰！開天三族之一的鳳凰！」
她曾是西大陸鳳凰一族的長公主，族中遭受大變，在族人的拚死護衛下奪路而逃。一路上險象環生，不知經歷多少強大敵人的圍追堵截，最終在必死的局面中，發動天賦秘術才得以僥倖逃生。
鳳凰涅槃，化作離火遠遁，卻一頭撞進了這盞火靈燈中，經曆數十年無意識的漫長漂泊，最終來到了東大陸的玄真觀。
如今又被日夜香火供奉，這才喚醒了沉睡的鳳凰殘魂。
看著身前這個手舞足蹈的小道士，漸漸回憶起一切的紅衣少女忽然笑了。
「我叫凰玖！」
「鳳凰的凰，瓊玖的玖！」
「看你還有幾分機靈，我正缺個侍從，以後就跟著我吧！」
看著笑容清冷，卻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蕭瑟意味的絕美少女，陸吾忽然覺得腦子有點短路。
「什麼叫跟著你？應該是你跟著我才對！」
「你這小妖怪大言不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這是哪裡嗎？」陸吾有些惱怒，做賊般朝門外張望了幾眼，「這裡是東大陸，多的是斬妖除魔的修士。前些年鎮上來了一個四海遊歷的劍客，有一門劍罡的本事，融入親自打造的百鍛利劍，威力不下於尋常的法器。」
劍修？
與普通的鍊氣士不同，劍修不練術法，不入五行，一身修為盡數浸淫長劍上。施展開來劍意凌厲，一往無前，單以殺伐而論，遠勝其他宗門。自古便有「同級劍修高一階」的說法。
凰玖目光微微一凝，語氣中也多了幾分興趣，問道：「你可知道是什麼境界的劍修？」
「境界？」這句話倒是問住了陸吾，他搔了搔腦袋，期期艾艾的說，「想必是一位築基境界的劍修，也猶未可知……」
「築基境界？」凰玖嘴角微微上揚，輕笑著點頭道，「那可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是啊！你要是遇到了這些厲害傢伙，他們怎麼會放過你？」
紅衣少女一直靜靜的聆聽，彷彿覺得這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
「你剛剛化形，修為還很弱小，還是老老實實躲在玄真觀吧！」陸吾遲疑片刻，岔開了話題，「還有……你的本體應該怎麼安置？」
「本體？」凰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目光轉處，見這小道士眼睛只在自己和琉璃燈之間來回遊移，這才明白過來，忍不住失笑道，「無妨！這火靈燈便留在這裡好了。」
她暗中探察全身，這才發現自己如今的狀態極其不妙。
堂堂的鳳凰公主，如今只剩下築基境的水準……
不僅僅是境界的掉落，剛剛復甦，體內法力空空如也。真要比起來，說不定還不如眼前這個只有鍊氣期的小道士。
凰玖沉吟片刻，忽然輕輕一笑。
她原本就生得極美，此時嫣然一笑，更是如同百花盛開，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生動了起來。
「——那你打算怎麼安頓我？」
陸吾認真的想了想，忽然笑嘻嘻的說：「我去給你收拾一間房，你在這裡先住下。若是遇到外人問起，就說是外地來的香客！」
舉著昏暗的燈燭，陸吾收拾起常年無人居住的廂房，總算將凰玖安頓下來。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陸吾剛說了半句，忽然一拍腦袋，笑道，「我倒是忘了，
你是靈燈化形，人間飯菜你大概是吃不慣的，要不我給你拿點燈油來嘗嘗？」
燈油？
凰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以鳳凰族的高潔本性，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這小道士居然以為自己喝燈油？
「不用——」她搖頭道，「我平時不喜葷腥，有點青菜素食也就罷了！」
「你這小燈妖倒是好養活！」陸吾不疑其他，躲在小廚房裡叮叮咣咣，湊出了四菜一湯，居然還算色香味俱全。
凰玖略一遲疑，還是在桌邊坐了下來，夾了兩筷子青菜放在自己碗里。抬頭看到陸吾的期待眼神，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嗯，還不錯！」
「能吃就好！」陸吾笑嘻嘻的在對面坐了下來，問道，「你的來歷，呃……要不要我說與你聽聽？」
「嗯！」凰玖眼皮都不抬，自顧小口小口吃著青菜。
不知多少年沒食過人間煙火，這種坐在桌前吃食的儀式，對於凰玖來說也是一次新鮮的體驗。
而且感覺似乎……也還湊合！
無視了小燈妖的眼神飄忽，陸吾將玄真觀的來歷，以及前些日子幫朱明遠化解災厄，一張雷火符燒死蠅妖，從白雲庄奪回火靈燈的事迹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其中某些重要環節，自然少不了大吹法螺，充分顯示了陸某人有勇有謀、智勇雙全的光輝形象。
他自顧吹噓，渾然沒發現對面的紅衣少女已經放下了筷子，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自己。
「可笑那母蠅妖愚蠢至極，居然要強行收服火靈燈，卻不知……」
陸吾正說得興起，一抬頭就看到少女托著香腮，亮晶晶的眼睛正看著他，詫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凰玖展顏一笑，輕聲道，「你這小道士倒是有趣。多年不曾聽人這般嘮叨，如今倒是有些懷念。」
陸吾哈哈一笑，伸手指敲了敲她的腦袋：「才剛剛化形不到半天，說話就這般老氣橫秋。什麼叫『多年不曾』？莫非你活了一百幾十歲不成？」
凰玖身份何等高貴？哪怕是鳳凰同族，連她衣角都不敢觸碰，生恐有所不尊。此時冷不防被這小道士敲了一記板栗，條件反射般想要發怒，卻發覺怎麼也生不起氣來。只得氣哼哼的翻了個白眼，佯怒道：「小道士，不許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把你爪子砍下來！」
「少來詐唬我！」陸吾呵呵笑道，「之前見你清冷孤傲，哪像個火中精靈？如今倒是多了幾分人氣。」
凰玖抿嘴輕笑，當真是千般風情、萬方儀態，險些將陸吾看得呆了。
他自覺失態，乾笑著收拾起碗筷，笑道：「不跟你閑扯了，早點睡覺吧！明天還得去賺錢養家呢！」
「家？」
凰玖喃喃重複了一句，思緒卻早已飄到了那遙遠的極西之地……